“我有个老乡在这里,可是——”归璇看了看左右,本来不想惊动辛者库其他女人,怕她们嚼舌根子让整个后宫都知道她在找琉璃,可是到了现在,似乎只能硬着头皮求救了。“她叫琉璃。”
那婢女脸色明显的一变,归璇知道,有戏。还好还好,琉璃还在宫里,这就好。
“娘娘,我劝您别找了,她犯得不是一般事。”
“我听说她几年前私通侍卫被送到这里来,只是想问一句她还好么?”
“那事早就过去了,后来她被…收了,做了一阵子贴身婢女,可是不久,出了点事。”那个婢女神色慌张。“不知道娘娘听没听说一年前那事?”
“什么事?”
“两大贵妃意图谋害皇后和太子…”
归璇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婢女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其中一个是前丞相的女儿,现在还关在冷宫呢,另一个,咳咳,可是个传奇人物,大名鼎鼎的玉将军。”
玉将军,好陌生的名字了。
“是个男人?”
“没错,琉璃就是被她看上了,带出辛者库一阵,后来玉将军栽了,逃窜出宫,她就又被送了回来。”
“那她现在何处?”归璇迫不及待想知道下一个答案,得到的却是婢女的一句。“死了。”
归璇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你我都是下人,不过是你端点心我洗衣服罢了,凭什么你说跪我就要跪?”
“哦,我知道了,将军你不会是只喜欢皇帝一个男人吧。”
“是,我和玉将军——但是,是我勾引他的。”
“您是个好主子,就和雪妃娘娘一般。”
“玉将军,如果我什么都跟您说,您能帮我吗?”
“放心,她不会咬你的,她喜欢你。”
“将军,见了梅妃您要特别小心。”
“我可以白天再回来伺候主子,主子是主子,主子是好人。”
……
——她是如何死的?
——抑郁成疾。
——如今葬在何处?
——辛者库的女人,没有下葬,荒山野岭躺一躺,如今怕早被食光了。
琉璃,我的琉璃,宫中除了龙啸桐,就只有你知道我的女儿身。
现在我终于以女儿身回来了,你却走了。
你居然,连一年都等不起,你如何对得起那忠仆二字。
那婢女看着归璇一动不动面色肃穆,“娘娘别怪我多嘴,后宫女人就是如此的,区别只是,谁比谁更惨一些罢了。有多少女人在辛者库服役,只是因为跟错了主子。琉璃是一个,死了一了百了,投胎转世去了。这里还有很多活受罪着。”
“她们?”
“珍妃娘娘宫里的人,上下婢女四十多人,全都受到那件事牵连,最可怜的是珍妃的贴身丫头,本是还有一年就出宫了,现在却要在辛者库受一辈子罪…”
那婢女抬手一指,归璇看见灵儿正歇着的阴影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背对着她在搓洗床单。
怡人。
那个骄傲的像只小公鸡的女人。
以前狐假虎威跟着珍妃没少给她脸色看,不知为何,再相逢,却是这副样子。
“她还好么?”
“好,好极了,一天到晚说珍妃娘娘是被陷害的,她要为娘娘正名,可怜,一个疯子。”
“正名…”
“喂,你怎么不干活,别理她,娘娘。”先前引领着归璇和灵儿来辛者库的小公公尖着嗓子说,“娘娘,受累了,今天都到这儿吧,我给您引路回去。”
灵儿一听这话终于笑逐颜开,归璇平静的点点头。“公公,借问一句,这辛者库负责的衣物,也包括冷宫的么?”
“那边要的不急,一个月送一次也无妨。”
“我刚才翻了翻记录,冷宫那边的衣物都送来了一个多月了,没人管。”归璇说的不冷不热的,公公一下子也拿不准这古怪的娘娘的意图。
“是不是送送?冷宫,也是宫么。”归璇笑笑,“不劳烦公公,我挑几个人送过去就好。”
“这个…”
“还是说,要报给司督,论个什么罪名?我和司督夫人,可是很熟。”
“娘娘言重,不过送个衣裳耽搁了几天,娘娘不嫌跑一趟受累,那就劳烦您代为送一趟了。”
小公公带着灵儿灰溜溜的走了,这辛者库就剩归璇这一个管事的。
“你,跟着我去吧。”
…“就是你,背对着我洗衣服的那个。”…
怡人猛地一转头,水盆翻了,水撒了一地,“我?”
“怎么,不愿意么?”
“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归璇不禁觉得心酸。
迈入冷宫门,看着怡人飞一般的背影,归璇突然想起和琉璃第一次来冷宫看雪妃的时候。
物是人非,未语泪先流。
一进院子,树上还是当年她亲手做的鸟窝,当年打扫干净的屋檐如今又是一层尘土。司马晚珍坐在院子中,并未像当年雪妃那样被缚住手脚,而那神态,却像是被铁索捆绑得密不透风。
她在写诗,墨不是好墨。纸不是好纸。
归璇还记得当初那幕,她出上联,“一子胜负,将军将军。”
那时,珍妃走到桌前,拿笔,拂袖,仪态万千,那笔尖触碰到宣纸的一瞬,仿佛是美女入浴,润滑,悱恻。“两月分晓,百花百花。”
“娘娘。”怡人轻声呼唤了一句,司马晚珍抬起头,眼神空洞,仿佛没有看见怡人一般,又低下头写着什么。
“娘娘——”
归璇随着怡人走近,才发觉,墨早就干了,而宣纸上被描画了太多遍的字,早就看不清楚,只是一个个污点。
“娘娘,我是怡人。”
“我错了,我是罪人,我错了,我是罪人。”司马晚珍被怡人握住了手,猛地抬头,喃喃不断的说,“我错了,我是罪人。”
归璇心里犹如刀尖在慢慢的划。
血一点一点渗出来。疼,好疼。
“我错了,我是罪人。”司马晚珍流下了两行眼泪,“你走,你走。”
怡人跌坐在地,“娘娘,您和雪妃娘娘一样疯了么?娘娘——”
“你走啊,你走。”
归璇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晚珍,“珍妃娘娘,我叫归璇,我带怡人来看你,不是什么阴谋,只是单纯的想带您的婢女来看看你,娘娘——”
“我没有阴谋,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阴谋,不要杀我,不要打我——”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如此。
怡人和晚珍重聚的日子只有七天,七天一过,她要去别的地方了,怡人也再没有这个特权出入冷宫。
第四天如此,第五天如此。
晚珍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在同一张纸上不停地写着,归璇想从她的运笔上猜出她想写的字。
第六天也过去了,第七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归璇终于猜出了晚珍所写的全部。
看着手中一字一字猜出的结果,手指顺着每一行第一个字滑下去,归璇久久没有说什么。
司马晚珍没有疯,她只是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怡人,也包括她自己。
但是她却相信有人能看懂,于是她反复的写着,写着这皇宫,最大的污点。
朝朝暮暮空思量
疑似燕归春来早
子暮晓晨晚来风
非雾非雨泪沾身
皇宫一入深似海
脉脉情深终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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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姐姐。”
仪贵妃大腹便便的在晚珍面前坐下来,“我下个月就要生了,可惜你看不到了。”
深夜的冷宫,除了一个无处可去的司马晚珍,谁都不会料到还会有这个当朝最得宠的仪贵妃。
“我错了,我是罪人。”
“珍姐姐,你是真疯了也好,装疯自保也罢,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其实你当初猜的,不完全错。我怀孕这件事,很有蹊跷。只是,我并没有假怀孕,只是我腹中的骨肉,不是陛下的。”
“我错了,我有罪,不要打我,不要杀我,我都认了。”
“你没错,你也没罪,我不打你,我更不会杀你,因为你现在,不值得我动手。”昭仪看着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珍姐姐,跟屁虫要翻身了,你会怎么做呢?姐姐?你打算做什么?”
“我错了,我有罪,我错了,我有罪。”司马晚珍不知是笑着还是哭着,昭仪拂袖而起,几乎是奔跑着离开冷宫。
她一出来青衣就闪了出来,昭仪扑入他的怀中。
“她真的疯了。”
“见过这最后一次,就不要再见了,小姐。”青衣推开她,看着她隆起好大的腹部。“没有谁可以威胁到你了,你就安心,做你的皇后吧。”
昭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错了,我是罪人。”
如果这都不算牛
虽然归璇一出冷宫的门就把那首藏头诗毁尸灭迹了,心里那个强烈的念头却是怎么也挥不去,如果真的如珍妃所说太子不是龙啸桐的,那无疑就是哥的…
一边是自己爱的男人,一边是比亲人还亲的哥,究竟该如何取舍?归璇突然感到庆幸,不用那么早就面对龙啸桐,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么残酷的真相。
两周的工作过后是两周的学习,内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六仪,一部分是熟悉宫中的各项事务。可以看出,这一年,在昭仪和青衣的努力下,后宫的各项制度逐步完善起来,归璇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初入宫的那会,可是没有这么好的培训。
如果说工作周归璇和岺儿是河水不犯井水,那么进入了学习周可是不是冤家不碰头,十个秀女,才区区两周,就已经平分秋色成为两个阵营,归璇看看自己的队伍:
一个开武馆的,一个做衣服的,一个装兔子的,一个井边哭的。
再看看对面的阵营,个个是大家闺秀气质不凡,归璇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人以类聚,她这个人格魅力,吸引到的都是贫下中农和无辜妇孺。
第一天的课程是棋艺,归璇还记得当初她用战事模拟棋局侥幸过了柳长风这一关。这一年中,她已经踏踏实实的学习了茶艺的各种规矩,不再投机取巧了,每次取胜,也不再只是一句“围攻而奸之”那么简单了。
到了茶舍,不知为何岺儿和她的幕僚们就坐到了上位去,彩蝶刚要发飙,凤云抢先一步,小人动手不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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