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说靖南王野心不死,南下寻宝是假,招兵买马扩充兵力是真。
各说纷纭,听到归璇耳里,早就不知道哪家才更足信。
唯一可以预料的是,这一年归璇隐姓埋名没有少折腾,靖南王也一定没有闲着,但是他究竟在谋划什么,这就无从而知了。
如今的靖南王看上去真的是收敛了不少,再不穿忌讳的黄色,而是暗花的黑衣,只是佩戴了几块成色上佳的玉饰,照应了王爷寻宝的传闻。
“谢太后。”靖南王低眉顺眼的,“小王这一年闲云野鹤游走四方,倒是听到过很多有趣的传闻,回宫来逗太后老人家一乐,没想到太后竟以此为题考秀女,羞煞小王。”
听了这话很多人脸色都很红润,毕竟老王爷人老言善没人不欢喜。只有龙啸桐和归璇脸色同时一沉。
龙王装小蛇,那是要爬出来咬人的前兆。
“王爷不用谦虚了,赶快入正题吧。”
“是,太后。”靖南王笑的那叫人一个心惊肉跳,看的归璇冒冷汗,“小王这一年来搜集了不少珍宝,尤其是玉石,君子爱玉,自古有之。早就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
龙啸桐拄着下巴的手不自觉放了下来,曹彬也向前倾身,归璇心里更是开始敲鼓。
“二十年前从天而降一块巨大玉石,玉石上刻的是快要失传的古文字,记录的是一个女人的生辰八字,和四个大字——”
龙啸桐和曹彬的脸色开始凝重,但是都比不上归璇。
青衣拿起酒杯喝着酒,一仰头酒盏里仿佛也闪烁着那块玉石碑——
“凤仪天下。”
龙啸桐和曹彬交换了一下眼色,龙啸桐再去寻觅归璇的眸子时,却发现她的眸子里有一种远比自己的讶异更多的神色,那是——恐惧——
他还从没看见过白玉鸾会如此恐惧,就算是千军万马亦或是深深后宫面前,她都不曾流露过这样脆弱的眼神。
你怎么了,玉鸾?
雪妃的事没人知道,就算有人查出我当年赢得父皇喜欢的玄机,那也是我的麻烦,为何你看上去如此惊慌?
青衣看着归璇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九分笃定,她也看过石窟玉璧了。
玉鸾,你为何如此执着,明知道进宫来是一条不归路,明知道你的女儿身这个秘密带来的灾难远远牵扯的不止你一人。
明知道有人早晚会利用那四个字的秘密。
只是你还不知道,那个人,是我。
青衣淡定的喝了一口酒,听着靖南王继续说着:“这传闻其实在几年前就盛传过一阵,当然,有人说这是天意,也有人说这是人为的——”王爷瞟了一眼龙啸桐,在场的年岁稍微大一些的臣子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包括坐的很淡定的妖蛾子太后。
当年,在宫内广为流传的凤仪天下的传闻,正是促使龙啸桐最后关头胜出成为接班人的决定性因素。雪妃虽已疯癫死去,她和那个传闻的直接受益人龙啸桐却还在,而且就坐在这九五之尊的高位上,让所有眼睛监视着。
“传闻说,得此凤者得天下。当年我们的太子妃雪妃娘娘,就是和这八字相和的人中之凤,如今陛下坐拥天下正是最好佐证。这凤仪天下一说,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么一说,满场哗然,先是窃窃私语,再是大声喧哗。
不妙。
龙啸桐蹙紧眉头,得凤者得天下,如今雪妃已“死”,不是暗指这天下要改一个人来坐么?
曹彬已经站了起来,拱手道,“臣以为,此民间传言不足以为信,陛下即位是因为仁厚谦顺,德才兼备,深得先皇赏识,与一个女子无关,更何况,那女子现在已经驾鹤西归,我天子江山却是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可见,这凤仪天下之传闻,只是传闻而已。”
“这是否只是传闻并不重要,”龙啸桐接着说,下面立刻安静,“今天是选秀女的日子,王叔说这些,和题目可有关系?”
还是小主子厉害,这么跑题也能拽回来,王爷暗自一笑,可惜,你这登基时最大的助力也是最大的漏洞已经被我看穿,金鱼,还能跑得出池塘不成?
“陛下所言甚是,本王并非多言,而是为了引出今个儿的考题。凤仪天下这传闻精髓在于这个玉碑,我这一年来南下数次寻找,终于有点起色。”靖南王取下随身佩戴的一个凤舞图案的玉佩来,“大家请看这一块,就是玉石的碎片加工而成——”
归璇眯起眼。
王爷在说谎。
玉石碑的碎片,据奶妈所说,应该只有一块,那就是自己的喉心玉。靖南王肯定没有达到石窟,否则他就该知道,这风传的凤仪天下,应该是龙仪天下。
可他为何要撒这个谎?
“小王今日出的这道题目,名就叫做凤仪天下,请各秀女以此玉佩为灵感,明日此时表演,六仪之内,其它不限。一人得旗,共三人进入下一轮。”
凤仪天下。
归璇看着那块玉佩,久久久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仙会第二日夜。
“老祖宗,靖南王连夜求见。”吴妈递上话,老祖宗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人精,十万八千里,宫里有什么动静都知道,不知他是不是连我床底下有多少跳蚤都知道!”
“老祖宗息怒,见还不是不见?”
“见,深夜求见,那是明天就要办的事儿。”太后拢拢头发,“明个儿是我为八仙会出题,他肯定是要在这上面动手脚。”
“难道秀女之中有他的人?会不会那个什么宁水公主的是他的人?”
“我看不见得,龙儿不傻,他不会要了一个靖南王的人的,有一个皇后就够他一受的。”
老祖宗说,“不用瞎猜了,叫他进来问个话就是。”
“老祖宗。”
“不必寒暄,你我冷暖自知。”妖蛾子看着靖南王,“明个儿有什么盘算?”
“老祖宗不愧是这宫里最明镜的人,小主子的江山,您给保住了一大半。”
“不用奉承,你可以直说,我这可还是要睡觉呢。”
“那我就不避讳了,吴妈妈。”靖南王微笑着看了眼吴妈,“因为您儿子也牵扯其中。”
吴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还是老太后稳重,轻笑声,“丞相么,天下一半事都和他有关。”
“这事,可是曹丞相加官进爵前,不止如此,这可是小主子上位前的事——”
妖蛾子感觉自己一头撞上火堆了。
“您应该知道,吴妈妈也应该知道,其实这事我也应该知道,可惜我不知道——”靖南王这潜台词就是,要是我早知道,你儿子的位子还会坐的那么稳么?“小主子当初得到先皇赏识,那是靠了一个女人,哦,更准确的说是靠了四个字——”
太后沉着脸,“凤仪天下。”
吴妈抢先说,“王爷,恕老奴多嘴,雪妃娘娘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人都不在了,王爷为何还看不开?”
靖南王摇头晃脑的说,“我原以为,这凤仪天下的传闻,是小主子求上位心急编出来的——”对两个女人摇摇手,“你们也大概如此以为,不怪你们,大家都是如此,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这凤仪天下是确有其事,那传说中的天上降落的玉石,也真的存在。”
“在于不在,又能如何?”
“太后您不必装糊涂,这在与不在,区别可是很大。若真有此事,证明天下之主老天早有预见,逆天而行必将遭天谴。”
“王爷这意思是指我龙儿逆天而行么?”太后霍的站起来,一挥衣袖打翻了茶杯,“雪妃是先皇认定的凤凰,我龙儿是先皇认定的接班人,你如此荒谬言谈,是对先皇不敬!”
“先皇固然高高在上,但也要自称天子,那是皇天之子,大不过上苍。倘若天下臣民知道有谁忤逆天意编造谎言,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你在威胁本宫!”
“实话实说,我还没有找到这块玉碑,所以还没什么确实证据证明雪妃并非凤仪天下的凤凰。”
“这个我早就知道,王爷要是已经有确凿证据,哪会和本宫讨价还价,一定是直接改朝换代了。”
“太后严重,我虽然不满小主子瞒上欺下藏匿天意,但是却不想辜负了先皇的意思。”
太后瞟了他一眼,“你条件如何?”
“我新近知道这秀女之中有一人是过世的御国元帅的孙女,多年来太后一直在背后扶持,想必是有立她的意思。”
“王爷真是属章鱼的,后宫深院也有你的触角。”
“谬赞,和太后一样,不过是为了子女后辈,如今太子是太后的孙子我的重孙,只要太后出面劝服皇上对皇后一心一意,对太子多加恩宠,那玉碑之事,自然就不会有人知道。”
“立接班人?”太后冷笑了一声,“只怕龙儿前脚立了你的重孙,后脚就会死的不明不白。到时候外戚弄权,我找谁说理?”
王爷露出老狐狸的笑容,“太后所虑甚是,我也没指望您能答应,不过,您至少可以给我一颗定心丸。”
“如果是让我把岺儿杀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老祖宗,一个岺儿死了,还会再有一个岺儿,我只要您给昭仪一个身份。”
“皇后这个身份还不够么?”
“人定的皇后可以变,天定的,却变不了。”
…
太后已经全然明白了这老狐狸的如意算盘,心里一沉,“昭仪年龄与雪妃虚差几岁,生辰八字不符,如何能叫她也成凤?”
“雪妃已死,死人自然可以改八字,有谁会问?大家关心的,不过是这活人是不是天定的凤凰,还请老祖宗出面,助人成凤。”
这莫不是反讽,当年龙啸桐利用这四个字成了天定之龙,如今,靖南王竟然用同样招数,推昭仪为天定之凤。
如若答应,此后昭仪的身份便是自己甚至龙儿都无法撼动的。得昭仪者得天下,龙儿借了昭仪的光成为天子。
如果不答应,靖南王捅破凤仪天下的真相,天下便知道龙儿并非天定之龙,那个真凤不知何处,得到真凤的真命天子,也不知何处。届时又会是四海纷争,人人都会借这个由头来分一杯羹,又会有多少人像龙儿曹彬那样造出一个“雪妃”?又会有多少“真命天子”出来争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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