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人道:“汗血马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
赵细烛道:“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到汗血马?”
白袍人道:“你想把它送回天山。”
赵细烛道:“你保护着汗血马,那你一定也是想把汗血马送回天山去的?”
白袍人道:“是的,这是汗血马的归宿。”
赵细烛道:“你武艺这么高强,那你为什么不亲自把汗血马送回天山呢?”
白袍人道:“这是我的事,你不该多问。”
赵细烛道:“我知道,你只有在暗处帮助汗血马,汗血马才会安全回到天山!”
白袍人道:“你不笨。可你并没想到,汗血马来到了你的身边,那就意味着,你随时随地都可能死。”
赵细烛道:“不!我早想到了。如果我怕死,我就不会找它了,更不会铁了心要把它送回天山。也许,我该告诉你,越是不怕死的人,越是不会死,这是我的经验。”
白袍人道:“想知道风车在哪么?”
赵细烛道:“她在哪?”
白袍人道:“在陷阱里!”
“在陷阱里?”赵细烛失声,等他再想问白袍人时,白袍人已经不见了。他牵着汗血马站在了大雨中,不知该怎么办。
不远处的大树杈上,白袍人在默默地看着的赵细烛。她摘下了戴在脸上的马脸面具,露出了脸。
雨水在鬼手除去面具的脸上流淌。
大雨中,白玉楼牵着马,朝山谷外走去。马背上,捆着昏迷着的风筝。马不时走近断崖,又不时走临深渊,惊得嘶鸣不已。那风雨雷电声仿佛不在空中,而是全都集中到了谷底,在秘不可测的谷下令人惊悸地响着。
雨打得马睁不开眼,白玉楼停住马,取出一只打火机,却是怎么也打不着火,她把打火机扔了,从皮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弯头电筒,按了按,电筒只亮了一下,顷刻就灭了,再也打不亮。
她把电筒重重扔下悬崖,脸色苍白。站在乱石上不敢再走了。
马背上,风筝全身都在淌水。一道青色的闪电亮起,白玉楼猛地看到,一个骑马的人影在石崖上闪了闪。
“谁?”她抬起了枪。
“我。”是邱雨浓的声音。
白玉楼松了口气,放下了枪,大声问道:“你也迷路了?”
邱雨浓戴着的笠帽上雨水飞溅,冷冷地道:“我从不迷路。”
“你去哪了?”
“一直在你身后。”
“这么说,你都看到我干什么了?”
“你干了三件和马耳朵有关的事。第一件,你对着一匹花马的耳朵上方开了一枪,吓惊了马,把一个骑马的女子从鞍上摔了下来,然后一枪托打昏了她,将她捆在了马背上;第二件,你从这个女子的马鞍袋里找出了一只纸风筝,栓上了花马的耳朵;第三件,你为了让一个叫金袋子的人知道马主人已被打劫,你在花马的耳朵里撒了一些沙子,让它疼痛难忍,自己跑着去找主人。”
白玉楼道:“都说对了!可你并不知道,我打劫这个女子,到底想干什么?”
邱雨浓道:“想放了她。”
“为什么?”
“你打劫了她,只是想拿她去跟金袋子作交易,换下汗血马,所以,你一换到了汗血马,就会放了她。”
“要是换不到汗血马呢?”
“也会放她。”
“为什么?”
“你不会用自己的马驮着一具尸体。”
白玉楼笑了:“你把我想的一切都想到了!”邱雨浓道:“可我并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愚蠢地站在这儿,不敢再往前走动一步。”
“你难道看不出么,想要走出山谷,随时都会摔下悬崖!这里虽然叫无灯谷,可在我看来,它该叫无命谷!”
“无命的人自然心中无灯。石崖上不是已经告诉你进出山谷的办法了么?”
“以心为灯?”
“只要有心,就能手中有灯。”
“此心何有?”
“心在石上。”
“心在石上?什么意思?”
“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投石问路’。”
“嘿嘿嘿嘿,”白玉楼顿时明白过来,笑了起来,“你是说,用投石子的办法,就能问出一条能行走的路来?”“哗啦”一声,邱雨浓扔下了一个布袋,积水溅起。白玉楼拾起布袋,从袋里抓出了一把小石子。当她抬起吃惊的脸来时,发现邱雨浓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了。
风车落在一个布满老树根的陷阱里,头顶上的树根像网似的密结着,只留着一个落人的窟窿。在这样的陷阱里,没有人相助,根本就不可能爬出。
大股大股的雨水流进窟窿,风车从昏迷中醒来,要树根底下挣扎着,大声喊:“曲宝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冲下的泥水在她头上四溅。
大雨中,曲宝蟠身上披着油布雨具,骑着马,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向着陷阱走去。他在陷阱边下了马,看了看阱下,道:“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在陷阱里么?”从阱下传来风车的声音:“你想用我换汗血马!”
曲宝蟠笑了:“我在挖这个陷阱的时候,倒是这么想过,可现在,我改主意了!”风车的声音:“这么说,你不想得到汗血马了?”
“不是不想得到汗血马,而是不想拿你去换汗血马!”
“那你为什么还不把我给放了?”
“等我抓到了汗血马,你自会知道我为什么不放你!”
“凭你的本事,你抓不住汗血马!”
“是么?”曲宝蟠笑了一声,道,“知道捕捉老虎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风车大喊道:“当然知道!可我不想告诉你!”
曲宝蟠道:“如果你真知道的话,这会儿,你不会想不到,我曲宝蟠要抓到汗血马,已是轻而易举了!”
淌入陷阱的雨水已经淹在了风车的腰间,她的手紧紧抓着树根,身边不时有泥块掉落下来。不用说,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塌下的泥活活掩埋。
“曲宝蟠!”风车抬着脸,借着闪电看着站在陷阱边的曲宝蟠,大声道,“你就是把我活埋在这儿,你也别想得到汗血马!”
曲宝蟠道:“看来,曲爷我该把捕虎的办法告诉你!听着!这办法就是,把两头牛埋伏在陷阱里,牛背上绑一块大木板,木板上涂上厚厚一层鱼胶,再拴一头活羊为饵,引着老虎往木板上走,只要虎爪子踏上木板,它就走不了了!把两头牛从陷阱里牵出来,像扛轿似的,那虎,就被老老实实地抬回家了!哈哈,你说,这办法绝不绝?”
风车道:“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曲宝蟠道:“我还想告诉你,既然这个办法能捉虎,为什么就不能捉马呢?”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风车震惊了,大声骂道:“曲宝蟠!你这个畜生!你要是敢动汗血马一根毛,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曲宝蟠又一阵大笑,“曲爷从来就没想过要好好地死!”
一大块泥塌下陷阱。风车掰着树根,大声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曲宝蟠道:“曲爷没把捉马的办法告诉你,也许还可能放你出去,可既然把办法告诉你了,就不能放你出去了。要不,曲爷的这番苦心,不是白费了么?”
“要是我告诉你,这办法不好,你信么?”从林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曲宝蟠猛地回身:“你是谁?”青森森的闪电亮起,从大雨中走出了赵细烛。曲宝蟠抹去脸上的雨水,死死地看着站在林子里的赵细烛。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令他无法忘记的情景——上驷院炸塌的墙窟窿里,一身宫服的赵细烛手里执着草扒子,大声吼:“放下马!”……
“哈哈哈哈!”曲宝蟠突然笑了起来,“都说冤家路窄,可我曲爷要说,不是冤家路也窄!我和你这个小太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可你总是他妈的像个臭虫似的咬着我!”
赵细烛的脸上雨水汹涌,平静地看着曲宝蟠:“曲王爷,天下第一宝马,你也敢骑么?”
“说对了!曲爷要骑的马,若不是天下第一宝马,曲爷还不想骑哩!”曲宝蟠脸色一硬,重声道,“赵细烛!你给本爷听着,想活,就往后退三步,想死,就往前走三步,三步之内,生死两便!”
赵细烛道:“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有听懂。我刚才说,要是你想用捉虎的办法捉马,这不是好办法,不知你信是不信?”
曲宝蟠道:“这么说,你是把曲爷的话给听去了?好!本爷也不想亏待你的这双好耳朵!”他猛地抬起手,对着赵细烛就是一枪。“砰!”枪声响起,子弹擦着赵细烛的耳边飞过。
赵细烛摸了下耳朵,道:“你枪法不准。”
曲宝蟠笑了:“你真以为本爷要打你的耳朵?本爷只是想告诉你,你再不走,这第二颗子弹,打的可是眉心了!”
赵细烛道:“曲王爷可知天下第一宝马现在在哪么?”
“莫非你是来告诉本爷,你见到了这匹马?”
“不是见到了,而是带来了。”
曲宝蟠一惊:“带来了?你带来了汗血马?它在哪?”
“曲王爷回头看一下,就能看见它了!”
曲宝蟠回过脸去,吃了一惊!闪电光里,白袍人牵着汗血宝马!
陷阱里,大块大块的泥塌下,风车的半个身子已被泥埋住。“快来救我!”她喊了起来,“赵细烛!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快来救我!”又一块泥落下,落在她的头顶上。
听到喊声,赵细烛向着陷阱边跑去。曲宝蟠抬起枪,对着赵细烛的脚下开了两枪,暴声道:“站住!”
赵细烛站停了。
曲宝蟠扑到赵细烛面前,一把挽住了赵细烛的脖子,把枪抵在了他的脑袋上,对着白袍人大声道:“把汗血马放过来!要不,我杀了这个人!”
“我小看你了。”鬼手变调的声音从马脸面具里传出来,像马嘶一般,“我本以为,你比你的那两个同伙愚蠢,可我错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你把白玉楼和邱雨浓引进了无灯谷,把金袋子也在无灯谷里引向了死路,再在树林子里挖下陷阱,将马的主人作引饵,引汗血马到这儿来救主,然后,你就使用双牛捉虎之法,将汗血马捕获!”
曲宝蟠冷笑道:“可我再怎么算计,也算不出汗血马竟会牵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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