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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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料峭-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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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车?!——她立刻判断出这碎片的来处,忙抛下了手里的东西,循着碎片找去。果然,竹林深处,凌云车压断了一片修竹,残骸四落,满目狼籍。心疼可惜,此时也顾不上了。仪萱快步上去,寻找着有用的东西。所幸,行李都摆在车上,如今正散落在周围。没费什么功夫,衣裳毛毯并干粮药剂便都找齐了。仪萱找了块布巾,抱起这些东西,又回到先前的地方,拾起竹枝和竹罐,这才匆匆跑了回去。

她也没功夫跟苍寒解释什么,忙忙碌碌地生起火来,架上竹罐烧水。待准备妥当,她拿出一条干软的毯子,拉起苍寒的手,气势十足地写下一个字——脱。

苍寒的眉头轻轻一皱,也不应答。正当仪萱以为他不愿合作逼她亲自动手时,他却站了起来,背转过去,爽快地解下了衣衫。

在他衣衫滑落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他的背上竟刺着一片花绣。

金黑二色,绘出十数只蝴蝶,从肩旁斜斜至腰间。展翅、合翼、迎风、栖花……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火光之下,金辉熠熠流动,蝶儿似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翩然欲飞。

仪萱不禁看呆,但那怔愣不过片刻,她回过神来,飞快地用手中的毯子将他裹了个严实。她又拉他坐下,取了一块布巾,替他擦干头发。一边擦,一边还愤愤不平道:

“可恶的妖孽!想作画就去纸上作!这么糟蹋别人的身子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皮肤被弄成这样,怎么办好?可恶……”

她越说越气,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苍寒好几次想拿过布巾自己擦,都被她无视了。终于,他皱眉开了口,道:“仪萱,我自己来……”

仪萱闻言,动作一顿,不禁尴尬。她老老实实地松开了布巾,让他自己来。便在他拿起布巾的那一刻,她又注意到了他的指甲。大概是因为先前的打斗,那寸余的长甲,如今已经折了几个。比起花绣,这个看起来才更让她难受。她斟酌了一下,拉过他的手,郑重写下三个字:“修指甲”。

他自然也能感觉到手指上的异样,也不言说,只默默点头。

行李中并无修刀剪子等物,仪萱便索性拿一把匕首来。她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切去指甲的三分之一,再以万分的细致修整。匕首锋利,她专心致志,生恐一不小心就伤到了他的手。好半日的功夫,她才收刀吁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苍寒觉她罢手,轻轻握了握拳。修过的指甲长短合宜,妥贴地被纳在掌心。他松开拳头,低低道一句:“多谢。”

仪萱愈发得意,“修得好吧!这可都是练出来的。当初我带小川儿的时候,不知道下过多少功夫呢!”

这“小川儿”正是仪萱和师姐芳青一起收养的孩子,全名叫做“霖川”,如今也早已成年了。说起来,当初霖川参加的那场试剑大会,便是被苍寒打断的。加上霖川是芳青的弟子,苍寒又心心念念要找芳青决战,两人之间便有了过节。

在苍寒面前提起霖川自然不妥,但想他现在也听不见,仪萱索性继续道:“师姐现在已经跟小川儿在一起了。你要是再打扰他们,会被驴踢的哦!”

苍寒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神色始终安和。仪萱不由愈发起了坏心,道:“其实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啊,怎么可能赢得了师姐?什么一决胜负,你还是死心吧!……还有,等回了门派,你还有一大堆事要解释赔罪的呢。别以为被令主占了几年肉身,就能一笔勾销。要我说,罚你去寂潭思上三五年的过才好呢……”

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那些恩怨纠缠的往事,却牵动最温柔的思念。有些事,除了她之外,门派之中无人知晓:

他曾为殛天府所救,被植下了“魔种”。魔种即是魔物的内丹,凡体肉胎,若能纳化此物,就会拥有惊人力量。但大多数的人,都承受不住那强大的魔气。不是暴毙当场,就是变做毫无认知的怪物。但苍寒却是那极少数能纳化魔种的奇才,他一心追求力量,对于这般改变几乎是欣然接受。也是因此,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自认魔物,与殛天府为伍。

但即使是这样,易水庭终究是他的师门。纵然高傲无礼,他却从未做过伤害同门的事。弃暗投明或是良心发现,不管理由是什么,十年的那一日,他救下了芳青师徒,代替他们,被令主夺去了肉身……

仪萱正陷在回忆里,却听身后水声沸腾。她立刻反应过来,转过身去,用两根竹枝从火堆里取出了那烧开的一竹罐清水。接着,她取了一个稍小些的竹罐,用开水冲洗了几次后,倒上了半罐子,同干粮一起放进了苍寒的手中。

“折腾那么久,你也该饿了,吃点东西吧。”仪萱笑道。

即使听不见,即使没有书写,他也能明白放进手中的那些东西的意义。他拿起一块干粮,咬上一口。他的咀嚼格外缓慢,似乎是在细品食物的味道。待他咽下时,却也同时放下了手中剩下的食物。他不说什么,只是捧起了竹罐喝水,再不多吃一口。

看他这样的反应,仪萱不禁怀疑这干粮是不是难以下咽了。出门带的食物,虽说是好吃不到哪里去,可也不必如此嫌弃吧。她一边想,一边从干粮里取了一小块,放进了口中。出乎意料的,这是上好豆子和了面粉,用蜂蜜调味做成的豆糕。酥软香甜,可口得很。她正想抱怨他挑三拣四,却又想到了一个更加可能的原因。

神识湮灭,五感不存。他如今只是能够感觉,视力和听力都未恢复,所以嗅、味二感恐怕也……

仪萱忙拉起他的手,想多少写些什么,当作劝慰。可她这才发现,从他醒来到现在,要说明和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那十年的岁月,究竟要从哪里说起?

是十年前的殛天府分舵,还是前不久的长月河谷?或者,该说说他的病情,告诉他云隐上人一直关心他的伤势。还是,干脆来谈谈这个见死不救的永圣天宗,和那令他奇迹般恢复的“真虚境”……

这些繁杂赘冗的叙述,让她几番斟酌。但到她真正书写之时,千言万语,却只简作了三个字:

“会好的。”

她写完,轻轻合拢他的手指,用十分的温柔和坚定,如此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看完本章,一定有很多读者会问:为什么令主要纹蝴蝶在身上呢?
本着和谐有爱的精神,我一定要告诉大家,因为!蝴蝶是——完!全!变!态!
还有,自动脑补出白粉蝶和黑凤蝶或者黑脉金斑蝶的读者大人们,哼哼,你们太小看令主了!
以我们令主不华丽不舒服斯基的性格,纹得必须是“太阳闪蝶”有木有!= =+
'那只:你够!'
'狐狸:囧~~~'

咳咳,说起来,仪萱妹纸,其实你师父还有一句话没说,我替她告诉你吧。那就是:
“除了道行低微之外,选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你有丰富的带孩子的经验啊!'

'仪萱:坑谁哪!!!Q皿Q!!!'
'霖川:……'

咳咳,下章看点:
师兄不会跟你客气的……




、六


“会好的。”

她如此念完,再不多写一字,也无更多宽慰。她将他的手放回他膝上,继而捏了捏他的发梢。这会儿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想来身上也干了。

“换衣服吧。”她对他说了一句,起身去一旁拿替换的衣裳。就在她站起的时候,他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仪萱叹口气,顺着他的意思停了下来,轻声嘀咕道,“又怎么了啊……”

“镜子。”苍寒道。

“镜子?”仪萱恍然大悟,“你说潜寂?呃,救你的时候弄碎了……”

她说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他听不见——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忘了这件事?她恢复了先前的姿势,半蹲在他身前,在他手心飞快地写下一个“碎”字。

字未写完,他的眉头已然紧皱,语带责备道:“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那么复杂怎么写得清楚!而且这种质问的态度算什么?怪她没把镜子保护好么?她一边想着,一边赌气地在他手心乱划一气。

那无法理解的杂乱笔划让他也失了耐心。“好好写!”他微怒地斥了一句。

她脾气一上来,哪里还理他。直接打了一下他的手心,起身道:“碎了就是碎了。”她不打算再解释,去一旁拿来了衣服塞进他怀里。他的手抚过衣物,已然知道她的意思,却不照做。他手一扬,直接又把衣服抛还给了她。

仪萱手忙脚乱地接好,抱怨道:“你……”

仪萱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然站了起来。他站直的时候,足足比仪萱高一个头,那种压迫感,让仪萱往后缩了缩。

“想干嘛?打架吗?别以为我会怕你!”仪萱恶狠狠地放话,再一次忽视了他根本听不见的现实。

就在仪萱“积极备战”的时候,苍寒将身上的毯子褪下,抬起了手臂,道:“帮我穿上。”

仪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为自己的预感成真深深悲哀。

果然要帮他洗漱更衣啊,早知道就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可恶的白龙!到底把那些可爱的随行弟子弄到哪里去了啊!

仪萱想着他双目失明的确不方便自己穿衣,欲哭无泪地抱怨了片刻,终究只能妥协。因想着是安歇的时辰了,她也只拿了一件中单给他,如今穿起来倒也方便。她替他系好衣带,整了整衣襟,道:“好了。”

他不说话。

仪萱看看他,又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

他都这样了,跟他生气做什么?——她告诫了自己几句,收起了心里的不情愿。她在火堆边找了块平坦干净的空地,铺上毯子。然后拉他过来坐下,在他掌心里写了个“睡”字。

感觉着她的笔划又变回了一开始时的缓慢清晰,他展眉,也叹了一声,躺下了身去。

仪萱正要松口气,他却又坐了起来。仪萱被吓了一跳,已然是惊弓之鸟。她近乎无力地对他抱怨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苍寒开口,冷然淡定的声音里有种微妙的不悦,他就用那种语气,对她道:“枕头。”

仪萱几乎就要捶地痛哭了。荒郊野外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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