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来说这些年我过得风平浪静,万事如意。我曾经中过范师傅亲笔签名的样书,更拔得过宫廷灯谜大会的头筹。
我一直觉得人生应该就是这样,在幸运中过着自己小小的日子。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不是这样的,因为我直线的人生里,曲线重复出现了眼前这个毁我三观的渣男。
他跟我说,玖丫头,公子我可担心死你了。
我抽抽眼角,回道,“那可真是我最大的不幸。”
渣男收回扇子,笑容有些讪讪,“玖丫头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我客气地笑,“好说好说。”
只要不遇到你,一切都挺好的,不用遇到大雨,不用遇到秘密,不用被人绑架,不用欠人银子当丫鬟。
真的,很好很好。
“其实我一直在找你,”渣男直直看着我,眼神里倒是有些真挚,可是这说出口的话就让人觉得欠扁了,“难得有阿玖这样让人开怀的丫头。”
开怀你大爷,你是找不到我这样的丫头供你耍了是吧?
我假笑了一声,埋头喝茶。
“宿公子哎,”门外传来严老板兴高采烈的声音,“恭喜宿公子跟这位姑娘,我们白沙城很久才有公子跟姑娘这样相配的,所以咱们白沙城晚上的灯会宿公子跟姑娘可一定要来参加啊。”
渣男的一双桃花眼笑的有些揶揄,“一定一定,劳烦严老板。”
我望着严老板矮墩墩的背影,斜眼瞅着身边装鸵鸟的渣男,慢悠悠的念到,“宿、公、子?”
“呵呵,阿玖,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你我好歹也是主仆。。。。。。呃,相识一场。”
我啜了口茶,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恍然大悟,“哦,原来公子是宿、公、子啊!久仰久仰。”
“阿玖,你看你,最近这几日好像是瘦了。”
“宿、公、子,我认识你吗?”
“怎的不认识?”
我继续不依不挠,“你不是叫阿柒的吗?我看你是冒充的吧?”
。。。。。。
于是一刻钟后,渣男抚额投降,“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阿玖,其实我的名字叫做宿然,家中排行老七,所以一直被父兄叫阿柒。”
我想人的名字总是寄托了各种各样的意义,譬如说“玖安”大概是希望我与大成国长久平安昌泰的意思,而“建安”的意思则是父皇希望没有母后福泽庇荫的建安能够有一天建立自己的平安幸福。
宿然的名字起的真是好听,他的父母必定下了不少的功夫,因了这个姓氏,把“然”字衬托的鲜活了起来。
宿然宿然,宿于安然、宿于淡然。
不过即使他的名字再合我意,我也不能够原谅他忽悠我他叫“阿柒”的事实。
我说你这人忒不实诚。
说什么你叫阿玖我叫阿柒的,说什么我们真是够凑巧的。
闹了半天原来都是耍我玩呢?我这人最讨厌别人不诚实!尤其是我对也你不诚实的情况下。
这不是让我对你更不诚实了么?
我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悠悠道,“宿然宿公子,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吗?”
宿然挑眉,“愿闻其详。”
“我刚巧不巧,最不喜欢人不诚实。”我慢悠悠地抚摸着白瓷茶碗的杯身,苍翠的修竹,描绘的甚是挺拔。
嗯,挺拔挺拔。
不出我的意料,宿然尴尬了。
我摸着杯身继续往下说,“你说,我们该怎么解决我对你不甚喜欢这件事儿呢?”
半个时辰后,我俩一前一后从雅间中走出。
候在门口的店小二忙上前送上笑脸,“二位客官吃的可好?对我们小店儿可否满意?”
我点点头,冲宿然挑挑眉,“满意满意,尤其是你们小店儿的清茶,好喝的很呀。”
宿然的脸都黑了。
可是我为什么觉得想笑呢?为什么我会很爽呢?
宿然这厮果然有做伺候人的活儿的潜质,茶倒的正好八分满,让人从头到脚都是舒服的。
宿然付了账跟在我身后往外走,正在大吃大喝的严老板看到我们前后颠倒的神色,不禁在身后感叹了。
“哎,原来富贵的少爷多数都是妻管严。”
我再次被爽到了。
宿然咬牙切齿地提醒我,“阿玖,风水是轮流转的是不?”
嗯嗯,我点头,“宿然兄说的极有道理,风水现在转到我这边来了是不?”
他眯了眯桃花眼,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情绪。
我猜了很久,觉得那可能叫做抽搐。
出门的时候已是入夜,白沙城内上下灯火点亮,人流攒动。百姓个个笑容满面,穿梭在热闹的街市上,连夜晚清冷的空气里也沾染上了温暖祥和的气息。
突然发现,我好像好久都没有在这样惬意安稳的心情下玩耍了。
我径直跑到捏糖人儿的小摊前面,捡起其中一根。
宿然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为何喜欢这个?”
我看着栩栩如生的庄子,反问他,“你不觉得它的个头是最大的吗?”
。。。。。。
宿然抽了抽眼角,将钱付了。
我为什么喜欢庄子,并坚持不懈的每次都吃它呢?
其实这样问题,我也想了许久许久,到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许,是我比较懒吧。。。。。。
范师傅里的书里有一段话大意是这样的:从前有一天,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自己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庄周。一会儿梦醒了,却是僵卧在床的庄周。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呢?
范师傅每每念到这个地方,都会摇头下一个注解,说庄周其实是个痴儿,他的世界里轻灵飘渺,非常人能及。
我那时候根本听不懂范师傅说的话,当然更不理解庄周做的梦。
为何我做的梦里没有我变成蝴蝶这一说,为何分辨不清自己是蝴蝶还是庄周?
于是我一直觉得,其实庄周是有心理强迫症跟分辨是非能力严重缺乏的。
直到后来我无意间翻了一本民间杜撰的小册子,里面说庄周其实是个帅小伙儿,他青年时期有一次外出求学归来,远远地望见自己的家,想到在家苦苦等待自己的娇妻,突然摇身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少年郎在自己家门前敲门,知晓自己夫君今日回来的妻子以为是自己的夫君归来,立马开心的出门迎接。
没想到开门之后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在看到少年英俊的脸庞时,妻子怦然心动,娇羞地拂身离开。
少年郎只觉得眼前一阵虹影飘过,顿觉惊鸿一瞥,心中动情。
于是少年郎骗妻子说,自己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时路过此地,希望妻子能够收留自己暂住几日。
妻子由刚开始的心动慢慢的转变为对少年郎的一往情深,少年郎则暗地里冷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如何迷恋上别的皮相的男子,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妻子对自己丈夫的愧疚与挣扎,甚至于自己的动情。
于是终于在一个夜晚,妻子与少年郎抱做一处滚在床上的时候,庄周又变了个跟自己原先的样貌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最终妻子因为羞愧而悬梁自尽。
庄周抱着眼前这个再也醒不过来的妻子,她依旧穿着那身令他惊鸿一瞥的红衣,妖娆的、娇媚的控诉着他的无情冷意。
庄周的心痛了,其实,不论他是庄周还是少年郎,他爱的都是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可是他的妻子醒不过来了,她不会再起身笑着迎接他,也不会娇羞地躲避陌生的男子。
怀中的妻子慢慢化作一只红色的蝴蝶,绕指盘旋飞舞,不带一丝留恋地飞离了他的情爱里。
庄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少年郎,也没有骑着高头大马回家。
周围一片静悄悄,只有学堂外面昆虫的叫声,显得整个学堂都是安静的。
可是醒来后庄周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再也没有去见自己一往情深的妻子,很多年后,有人问他为什么。
他捋捋胡须,笑的有几分苦涩,“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戚戚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后来我想,也许庄周并不是分不清楚谁是蝴蝶谁是庄周,而是害怕着人世间的情情爱爱。
情爱是最受不得试探的东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是藏在自己的梦里,还是藏在不敢面对的现实中?
世人都说情爱的滋味,其实我觉得难得糊涂挺好的。
我咬了一口糖人儿,眼前却又伸过来一根红衣女子的糖人儿像。
身后一片模糊的灯火里,宿然勾勾唇角,笑的深邃。
我皱了皱眉,接过糖人儿喃喃道,“唔,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来着。”
“其实,是可以自己要着样子做的,”他低下头,压低声音跟我说,“阿玖,这个比庄周大得多。”
。。。。。。
我从心底深深地忧伤了,因为我发现,我从始至终都不如宿然鬼精。
而且,这小子看过的禁书小册子之类的绝对比我的多啊多!
“公子小姐不去咱们白沙城的灯会凑凑热闹?”卖糖人儿的小贩热情地问我俩,“女儿节每年都会有些新鲜玩意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春秋大梦_11
其实我对小贩口中所说的新鲜玩意儿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见识过玲玉口中“像我们大成国乞巧节的女儿节”是多么的无趣。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宿然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关于玉簪的事情,照他这样闷骚的性格,不应该沉默呀;而第二件事就是我们家玲玉呢?
宿然在我耳边提议,“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我说行,不过你得继续当我的保镖。
宿然脸色黑了黑,“阿玖你是不是属狗的?”
对,我得意洋洋地点头,我不仅是属狗的,还是凶狠狗的属性。
离灯会开始时间还早,我故意带着宿然七拐八拐地绕了许多地方,并别有用心的买了许多东西。
当我把最后两根糖葫芦企图插到宿然的发髻上时,宿然怒了。
一大堆吃食挡着宿然的脸,我看不太分明他的脸色,不过用脚趾头想想大概也许可能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玖。。。。。。”他憋了很久,晃晃悠悠吐气如兰。
我立马一溜烟儿跑到街对面去,隔着人笑嘻嘻地看他。
“沈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希望你自重。”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女子温柔的声音,看似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