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可以选择,于是便任由我在他的胳膊上辛勤耕耘。
“阿玖,我一直以为那天我会死了。”他淡淡的声音里隐藏着一丝凉凉的哀怨。
我脑子里的报警信号呜呜作响,七舅老爷哎,这算不算是话本子里的戏码?忠肝义胆大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长江大浪一声吼,救得美人在怀中。然后美人娇滴滴地、楚楚可怜地望着那心目中伟岸的救命恩人,两人孤男寡女,朗朗乾坤之下,“轰隆隆”一声,天雷勾动地火,滋啦滋啦的全是火花。
再然后,美人以身相许,英雄携美人隐居山林,几年后身边围着一群上蹿下跳的娃子们,两人眼中闪烁着柔情蜜意的光芒。
嗷~我说过,我是深谋远虑爱多想的玖安公主。
这人。。。。。。不会也是那话本子里拿婚姻当儿戏的美人吧?
阿澈啊阿澈,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迷恋言情剧实在不好,不好。
果不其然,阿澈严肃地继续说道,“多亏阿玖你救了我。”
我头也不抬地打断他,“其实,其实是船老伯救了你,我不过。。。。。。不过是给你上药包扎而已。”
我也不过是拿了根骨头在无心之下砸到了你而已,真的,不是故意要遇到你的。
“。。。。。。那也是你将我救活了啊。”
好吧,既然你非要给我硬塞一个恩德,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好了。
“阿玖,你说我应该怎么报答你?”
反正我不要以身相许,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面对我的沉默,阿澈果然是不屈不挠的真汉子,他继续问我,为我设想N种报恩的可能,“你可以跟我提一个条件,只要我能满足你。”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问。
“不能。”
看吧,我果然还是很傻很天真的。
“那,你没有什么别的条件?”
我停下扯绷带的手,仰头看他,“阿澈,我救你并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些什么。”
为什么世人总是一定要向别人索取些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希望的越多,失望的也就越大?
阿澈深邃的眼中有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闪过,“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想了想,答非所问地问他,“如果,我真的要什么条件,你能满足我?”
阿澈点点头。
“我只希望你的仇人不会来杀我泄愤。”
我一动不动看着他,不想错过他眼中一丁点儿的变化。
阿澈却慢慢地勾起一抹笑,轻轻地问我,“阿玖,那你是那好坏善恶都不分的东郭先生吗?”
诚然我不是,可是忘恩负义的中山狼却比比皆是。
我替他系好绷带,没有再说什么。
黑子出了船舱,粗声粗气地唤我,“丫头片子进来吃饭了。”
我这几天一直很怀疑,是不是黑子的雇主下了密令,让他俩对我好生招待。要不然为什么顿顿都有肉吃?
这个令人猜不透的主子哟。
我兴奋地跑进船舱,这边却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啊,黑子,这是你家的娃娃?”我望着不远处在大江上欢快戏水的男娃儿。
黑子脸上一阵无奈,“难道你就看不出来,他是溺水了?”
哦,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看的出来,为什么不去救他?”
因为黑子不会凌波微步那种本事,我嘿嘿一笑,故意气他。
这时才听到有妇人的喊声,一声一声的,叫人真真揪心。
“快来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娃啊,娘不该偷偷带你出来,可娘看你生病可怜啊,都是娘的错,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说黑子鸭头你俩赶紧的啊。
鸭头颤巍巍地说:“我不会凫水。”
正说着,面前忽有一道影子闪过,颀长的男子脚尖轻点,水上行如履平地,轻轻抱起水中扑腾的男娃儿送到对面那艘小破船上,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甚是熟稔好看。
阿门,这阿澈感情还是个练家子?
这么说的话,我竟然救了一个武林高手?一个“万水丛中过,片浪不沾身”的高手。
、春秋大梦_7
我是个旱鸭子,如假包换、名副其实的旱鸭子。
说起我为什么不会凫水,大概都是因为小时候的妖孽情节,我总觉得水里是有水妖的,妖媚的,能吃人的。
这样来说,我的胆子其实很小。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仅仅只是小小的忧伤了一下,真的。
如今这艘船上,除了绑架我的黑子鸭头,和持中立态度、完全不知其中就里的老伯,就剩我跟阿澈。
危难时候要懂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是洛北安大将军教导我的,很显然,我要做一个优秀的徒弟。
于是吃过饭后,我偷偷跑到阿澈的储物仓,笑嘻嘻地凑上前捧着脸看他,一脸崇拜的少女羞涩,“阿澈啊阿澈,你看咱俩商量个事儿呗。”
阿澈戒备的目光,“你说。”
我不吝惜地开始做铺垫,“我看你刚才救人的功夫了得呀,那个男娃儿被你这样的英雄救了应该是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吧?”
阿澈喝茶的动作止住,浓密的长眉微颤,“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想夸你英明神武、绝世无双来着。”我心虚地干笑,绕弯子果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咳咳咳咳。。。。。。”阿澈俯身剧烈咳嗽,茶水撒了一地。
哎,倒霉这孩子真是不小心,喝口茶水都能呛着,我连忙上前殷勤卖力地拍他的背。
“阿玖,你。。。。。。有话直说。”
我赶紧大方地将同黑子赌博赢来的一个铜板跟一块鸡腿儿塞到阿澈手里,显得阔气十足,“怎么样?一月一个铜板外加一块鸡腿儿,给我当保镖成不?要是当得好,我有赏。”
其实,我真的只有这一个铜板了。
阿澈的嘴角隐隐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将铜板收起,点头说好。
我心里那个美呀,美得简直像红荼花儿开,从今以后本姑娘起码保镖在手,生命我有了!
“阿澈,给我拿块鸡腿儿。”我手里握着一根快要啃完的鸡腿儿,大咧咧地吩咐阿澈。
黑子望着快要被我消灭干净的鸡腿儿,又瞅瞅一旁严肃的阿澈,忍了很久还是忍住了。
“阿澈,昨天夜里刮了大风,把我冻醒了,阿、阿嚏!”我可怜又渴望地望着黑子鸭头船舱里的多层毯子。
阿澈上前抽了两条塞给我,“阿玖,这样还冷不冷?”
我大方地拿出一条毯子来递给阿澈,“这是打赏给你的。”
黑子气极,上前就要拿我,被鸭头死死扯住,拖到船舱外面去。
嘿嘿,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我美滋滋地抱着毯子,在黑子咬牙切齿的目光中离开。
入夜。
船老伯挂在船头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昏黄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淡淡的光也有这样好的韵致,比起皇城里灯火通明的热闹,这又别有一番风味。
“老伯,我们这是要到哪儿了?”我托着腮望着周围漆黑的江面,有些茫然。
老伯撑了下竹蒿,“大概明日早上就能到白沙城啦,那里可就是大成国的边境了。”
白沙城?洛北安与我说过,那是个混杂人口聚居的地方,遥远偏僻。
这个绑架我的老大,到底要把我绑到哪里去?
不过本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你既然迟迟不肯见我,那我还不屑于见你了!
“你是说,你明天要逃走?”阿澈吃惊地问我。
我冲他使劲“嘘”了一声,出门望望寂静的四周,这才回身冲他点头再点头,证实他并没有听错。
既然阿澈有这么好的本事,明天又有靠岸口,我们为什么要做等待任人宰割的砧上肉?
“你与他们,不是朋友?”阿澈复又问我。
呃,一时不查,忘了告诉他事情真相了。
我说,“阿澈,其实我是被绑架来的,我是一个受害者!”
“那你。。。。。。”他狐疑的眼光瞥向地下铺的毯子,仿佛是在说“逗我玩呢吧你,你要真是绑来的,有绑匪对你这么客气?我看你才是绑架他们的人吧!”
我羞涩一笑,“那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
我也在想,恐怕我是唯一一个能与绑匪想出如此融洽张狂的“大票”了,黑子与鸭头能在我这样的高压下还没将我撕票,说明他俩极有忍者神龟的潜质,将来必定能成大事。
阿澈扯回我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问:“那你想怎么办?”
我很干脆,“逃!”
阿澈额前三道黑线,“怎么逃?”
“你武功好,带我逃啊。”
“那我问你,可有盘缠?干粮是否带够?有没有找到脚力?往哪儿走?这些你都想好了没有?”
阿澈果然是武林高手,一连串机关枪似的句子说下来都不带喘气的。
我茫然,摇头,“没有。”
“没有我们怎么逃?”
“干粮没有带够可以先勉强饿着,不是说人七日不吃饭都没事儿吗?脚力没有咱们可以用你那招凌波微步啊,至于往哪儿走,这个先摆脱黑子鸭头再说呗,最后盘缠没有带够,咱们可以找个破庙啊什么的将就着,实在不行,要不。。。。。。”我试探着问他,“要不,你去卖艺?”
阿澈彻底抽搐了,“。。。。。。阿玖,你可还有银子打赏我?”
诚然我现在没有。
可是银子会有的,干粮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正所谓前途是光明的,所以道路的曲折里是有希望的。
再说了,我救了阿澈一条小命啊。
不是说患难见真情么?我们俩这真情天地可鉴、日月同辉。
我不怀好意地戳戳阿澈的绷带,中间的位置是他受伤最重的地方,于是我毫不意外地看到阿澈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
我分外忧愁地抚额,“阿澈,其实我自己也是可以逃走的,但是,你也知道,你伤的这么重,我实在不能抛弃你,留下你一个人。。。。。。”
捂脸,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太不要脸了!
父皇说过,有困难的时候不要去回避它,只有勇敢的直面它走向它扳倒它,才会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我反复想了想,似乎要我直面这个隐藏已久的阴谋着实有些困难,也许还没等我直面它,它就已经走向我扳倒我了。
知难而退有时候也是大成国子女的美德。
我吹熄了船舱内的烛火,四周顷刻间黑暗一片,寂静的只能听到微微的波浪声,一阵一阵,好像挠在人的心上,痒痒的难受。
我翻了个身,朦胧里全是明天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