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姑娘聪慧过人 ,萍水是瞒不过了。”萍水为杨致歆擦脸的动作一顿,苍老皱纹间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依旧还年轻。
“萍水姑娘为何大好年华呈现苍颜,浣音无意深究,只是对浣音与姑娘口中故人相似这一点颇为好奇罢了。”叶浣音就算不问,也知道萍水这般痴举,为的不过是那一个毫不知情的杨致歆。
“那故人并非我故人,而是我娘,真正萍水的故人。”萍水虽然不知自己所知的对叶浣音是好是坏,可叶浣音执意如此,那祸福自理。
叶浣音猜到眼前的萍水是借了熟悉之人的身份,没想到就是她的娘亲。叶浣音一点一点捋着鱼易碎落的青丝,静待萍水的下文。
“那个故人就是眉姨,娘亲一直念叨着的小姐,不过我真正认识眉姨是在六岁那年。那时娘亲带我去了一个竹院,在那里见到了面带愁容的眉姨。往后,母亲便不时带我去竹院,与眉姨相聚逗她开心,直至一年后眉姨的失踪。”萍水望着与眉姨容貌相似的叶浣音,目光黯淡,像是忆起那一段孩童时光,不禁伸手抚上自己现在满是皱纹的脸,青春不再。
“失踪?你娘亲没有差人去寻吗?”叶浣音问道,心下对那个眉姨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娘亲对眉姨尊敬得很,眉姨交待过不可寻她,娘亲便不会寻她。”
“那……”叶浣音欲言又止。
“娘亲在三年前就病逝了,不过世间只知死了我这么一个早夭的女儿。”萍水苦涩一笑,三年来,她已经习惯做萍水,早忘了自己的名字,习惯为杨致歆的一切做打点,习惯看着他阳光般的微笑,习惯近来听他吃吃笑着诉说叶浣音的特别。
“浣音明白了,多谢萍水姑娘告知。”叶浣音架起一身酒气的鱼易,打算就此离开,却被萍水叫住。
“叶姑娘,如果你无意于我家王爷,还望果断说清。”萍水凝望着杨致歆沉睡的侧脸,认真道,“他是个很固执,很单纯的人呐。”
叶浣音带着鱼易出了酒楼的时候,日薄西山。太阳收敛起温暖的力量,徒余一片霞红的伤感。街上冷清了不少,行人正走回家,小贩也利利索索地收拾着家伙,想着家中有人早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等待。人气又多了几分温情。
叶浣音扯了一下鱼易的小耳朵:“你,都听到了?”打着问号,却是实实在在的肯定句。那地面上的一摊子水可不是作假的,这家伙用内力逼出了大部分酒,自然是清醒得很。
“你知道啦!”鱼易见小把戏被戳破,不再腻在叶浣音身上,站立笔挺,露出一口白白的牙,贼兮兮地笑。片刻又感叹道:“那个萍水可真是个痴心人,喝醉的那位真是不懂珍惜。”
“你让他如何珍惜?萍水现在在他眼中不过是与亲娘一般的萍水姑姑。”叶浣音嘴上表示惋惜,心里却也是对萍水佩服得紧。
这样的付出,这样的情爱,一向是她难以领会的。
翌日,太后的寝殿内。
四十多岁的太后不减当年风韵,从面相上不难看出年轻时是怎样的一位美人。浑身有种高贵但不失和蔼的气质,华贵的衣裳并没有为她添上庸俗,反而是另一种宁和的美,不觉让人亲近。她就那样倚在卧榻上,生病并未减去她半分风光。
杨致歆和杨瑾欢都在。
杨瑾欢亲昵地依偎在太后的怀里,和自己的娘亲说笑。
太后轻抚着杨瑾欢的背,慈祥地询问道:“欢儿,你真的愿意做叶家的大儿媳吗?可是之前,你不是常常念叨着那个小公子叶浣音的吗?母后只要你一句话,你若不肯,母后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的。母后相信,你皇兄肯定还有其他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的!”
看来是杨致歆到太后这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有这样的问话。太后原本是不过问任何朝事的,连后宫的事情都不愿插手太多,安心享受天伦之乐。可现在关系到自己唯一一个女儿的幸福,她不得不问。
杨致歆揉揉脑袋,昨日醉酒令他今日脑袋还有些胀痛。喝了萍水姑姑熬的醒酒汤,都无济于事。那个鱼易,还真是天生跟他不对盘的人啊。
“杨瑾欢,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母后的话。”杨致歆在一旁严肃道。杨致歆只要一生气,就会连名带姓地叫杨瑾欢,他从一开始就反对皇兄牺牲杨瑾欢的幸福来保全皇家的颜面。
说实话,他知道是叶浣音出的主意,可是好难去恨她。只能自己多做一番努力,看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杨瑾欢心虚地窝进太后的怀里,嘟着嘴反驳道:“母后,三哥,叶琦好歹是紫琅小有名气的人物,又是将门之后,难不成还配不上我吗?我还听闻他待人友善,温文尔雅,是极好的夫婿人选。至于叶浣音,到底还年轻些,比他哥哥可是差远了。我自然是十分愿意嫁给叶琦的。”“十分”二字杨瑾欢咬得极重。
“说的可是真心话?”杨致歆狐疑道,凌厉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杨瑾欢,辩驳话中的真假。
“当然是真心话。”杨瑾欢立马坚定地回道,暗暗给杨致歆一个警告,让他休再多言。
“罢了,既然欢儿中意,没有旁的意见,母后自然不会反对。那这事就依你皇兄的了。”太后爱恋地摸摸杨瑾欢柔顺的长发,自己女儿快要出嫁了,她也是该感到高兴的。
一直到日薄西山,在太后这儿用了晚膳的杨瑾欢和杨致歆才一同出了寝殿。杨瑾欢草草打了个招呼,就打算脚底抹油直接跑回寝宫避开杨致歆。杨致歆可不给自家妹妹这个机会,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逼问道:“杨瑾欢,你给我说老实话!”
“说什么老实话呀?三哥,你弄疼我了!”杨瑾欢一面眼神闪烁不承认,一面试图挣脱杨致歆。
杨致歆见状无奈地松了松手,下狠劲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气道:“你个笨蛋,你与叶琦不过幼年还有寥寥数面,长大后都不知是何面貌了,你会中意他?我知道你喜欢叶浣……哎,虽说她对你无意,可你也不必为了赌气就嫁给不是真心要嫁的人呐!日后若受了委屈,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如何自处?”
听到杨致歆掏心掏肺的话,杨瑾欢这才将好不容易戴上的欢乐面具卸下,豆大的泪珠肆无忌惮地落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扑进了杨致歆的怀里,哽咽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嘛!那些王公贵族就是没一个入得了我的眼!我有什么办法!自打听过他的琴声后,我就更忘不了他,天天都想着能更靠近他一点。可我又不是傻子,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我,一切都是我的奢望罢了。现在皇帝哥哥有了麻烦,如果我嫁,能轻易地解了他的困境,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杨致歆心疼地将杨瑾欢搂得更紧了。这个他们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因为叶浣音,失去了她简单的快乐。
“是你做的决定,三哥不干涉。但是,瑾欢你要记着,皇宫是你长大的地方,以后,受了任何委屈,都有宫中的家人为你做主。再不济,你到三哥的王府来,三哥养你一辈子都可以。”杨致歆只好退而求此,坚定承诺道。他希望日后他的妹妹可以再无烦恼。
杨瑾欢咽下自己的苦涩,不客气地将眼泪抹到杨致歆干净的衣袖上,破涕而笑:“三哥,以后的三嫂可是要嗔怪我的!”
杨致歆抿嘴拭去杨瑾欢的眼泪,叶浣音,本王忽然很想你来当瑾欢的三嫂,可是,你心里存着的人又会是谁呢?
、第三十一章。出嫁
浮梦苑。
安兮琪日日练字挥去自己因为叶琦即将大婚的心伤。当初入宫时,为了避嫌,身边连一件睹物思人的物件都没有。从今尔后,她还是安妃娘娘,他成了当朝驸马爷,两人怕是再无干系。
“娘娘,您近来脸色愈发苍白,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桃月在一旁磨墨,还是忍不住道出自己的担忧。
外面的闲言碎语,她也难免听了些,不过,既然是服侍她的人,还是尽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娘娘原本就是娴静如水的娇柔样,如今苍白如雪的面色,越发显得整个人不真实。
安兮琪一边放下笔,一边无力地摆摆手:“不必了,歇歇就好。”哪里是需要太医来治,而是眼见得他成了人家的夫君,再无开心颜。
安兮琪面带哀恸之色,说着,便真让桃夭扶着到床榻上去。还未踏全步子,外头就有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安兮琪只好止住了休息的念头,强撑着孱弱的身子领着桃夭等下人一道到殿门口迎驾。她自然知道杨子洧为何而来。
杨子洧面色冷冽地径直进了殿内,大手一挥,遣退所有下人,徒留了个面色惴惴不安的安兮琪。安兮琪低头不去对上杨子洧凌厉的眼神,该有多久没有单独见过这位皇上了,以致自己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杨子洧不由分说赏了安兮琪火辣辣的一记巴掌,直打得她跌落在地,脸立即浮起了红印。他与三弟争论不休时,又何尝不想给自己一巴掌呢!
“安兮琪,真是朕的好安妃啊,入了宫门,竟然还敢与那叶琦藕断丝连!你可知,你不死心触犯了宫规,却要朕的宝贝妹妹出来挡出悠悠之口!”杨子洧赤红着眼,怒道。
“臣妾知错。”发丝凌乱的安兮琪老实地认下了罪名,面色柔柔,却似全然罔顾了皇上的怒气。
“好个知错!也就是说你还不知廉耻地大方承认你和叶琦有苟且之事喽!呵,是不是还想怨恨朕棒打鸳鸯的恶行啊?”杨子洧揪起安兮琪绣着蝴蝶兰的领子,讥讽道。
安兮琪绝望地闭上眼,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愿,喃喃道:“臣妾但凭皇上处置。”
“嗬,现在处置你,岂不是让外头更加疑心?朕不但不能办你,还得加倍恩宠你,杜绝他们的念想。要么当年就当贞洁烈女抵死不从,如今,既然入了宫,就一辈子只能是朕的女人,死了也是朕的鬼。你最好别再生其他的想法,朕可不会再这么息事宁人了!”
杨子洧蹲下身钳住安兮琪圆滑的下巴,冷声警告道。尔后,拂袖而去,徒留一室寂静。
安兮琪瘫软在地,苦涩地竟连一滴泪都掉不起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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