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颇为淡然,并不着急同她解释,而是询问起我更为在意的事情,“他,他和谁?怎么样?”
“他……”不弃支吾,迟疑着,良久才坦言:“娘亲,李家姊姊思慕阿兄,阿兄对她也很好。”
李家姊姊?莫华家的丫头?
我沉吟,想起宫宴之中说到厥儿已是定亲之时那丫头的神色,片刻了然。不过,面上依旧装模作样,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对她好就是欢喜她?那你阿兄也该欢喜你的才是。”
“不是!”她反驳,与我说话的语气比寻常强硬了许多,“阿兄对李姊姊是不一样的。不弃若是委屈,阿兄会心疼,会怜惜。可李姊姊委屈,阿兄会难过,会伤心。”
我漠然,并不相信,“你都知晓?”
“我……我……”她先是因情急而语塞,而后又条理清晰地解释,“我看到过。有次,李姊姊同阿兄争吵,还哭了,阿兄就狠狠地捶了自己几拳,恨不得打死自己的样子。以往,他把我弄哭,可从来都不曾这般。”
“那那个人把你弄哭呢?”借机,我调笑道。
她怔愣,未几,反应过来,面色绯红,轻答:“他才不会把我弄哭……”
我好笑,摇摇头,浅叹,“傻姑娘。”
傻姑娘,你还真是傻呢,竟是这般喜爱那个男子……可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曾经,不,一直我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拍拍她的手,我叹息,“去吧,去把你那李姊姊找来,娘亲想同她说说话。”
若是真的两情相悦,成全他们倒也不错。
“娘亲你……”她却不甚放心,犹豫道:“李姊姊可是个好女子……”
我瞋目,不满,“我还能吃了她不成?就算把她吃了,也还不用你来担忧,去,快去把她找来。”
她颔首,不得不依命行事。
随后,我就见到了李珚,莫华二八年少的小女儿,眉眼五官颇似她爹,脸型身姿则像极了她娘,柔美不失英气,倒也是个玲珑模样。
一进来,她便得体地对我行礼,唤道:“黄姨母。”
我点点头,邀她坐下,然后,将不弃赶了出去,给她个机会去通知她的兄长。
起先,我没有说话,亦没有看她,就只是悠然自适地吃着自己的茶,研究着茶盏之上的纹饰花样,看看这女子的耐性如何。
她很沉稳,一直也就没有出声,乖巧地坐在几案前,低敛着眉眼,娇小而温婉。
我笑,颇为满意,但,冷冷出声,“你可知晓我寻你来所为何事?”
“知晓。”她答,面色依旧沉静,可纤细莹白的五指已是紧紧地攥起,突出些许青色的筋线,不卑不亢,“不过在姨母言语之前,可否听小女说上几句?”
我无所谓,抬手,让她随意。
她也不客气,平静地同我对视,娓娓道来,“黄姨母,你同我娘亲乃是至交,我本该对你万分尊敬,可是,我不想骗你,我不喜欢你,很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好,也不是因为你不善,而是因为你逼着阿厥娶不弃。明明,阿厥一点都不喜欢不弃,可是,他为了要报答你的教养之恩,不得不迎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他说,他可以对不起我,可以对不起不弃,但是不可以对不起教他养他的姨母,因为是他的姨母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是他的姨母把他变得如今这般出色,所以,就算一生痛苦,他也绝对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这是我喜欢他的地方,也是我憎恶他的地方,我喜欢他有情有义,却也憎恶他太过重情重义。”
“他不知晓我有多喜欢他,自儿时初见就喜欢,喜欢那个和和气气的,逗我笑,陪我玩的小兄长。”
“我一直努力地长大,努力地让自己懂事知礼,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嫁给他。”
“可是到了那天,他却告知我,他不能娶我,因为他的姨母要他娶他的妹妹。我哭我闹,甚至是以死相逼他都不为所动,他说,是他欠了我,是他对不起我。但,我想说的是是你对不起他,对不起我。黄姨母,阿厥不是你养的小兽,不该由你支配他的一生,他有权迎娶自己思慕的女子,有权拒绝违背他意愿的一切。”
“所以,黄姨母,珚珚求你成全。”
说着,她拜倒在地,沉首以对。
我冷哼,“小小女子口气倒是不小,有权有权?什么是有权?自古婚事皆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遵,倒不要带坏我家厥儿。”
她不动,但反驳得头头是道,“话虽如此,但有情大于天,昔有卓文君私奔司马相如,又有刘兰芝、焦仲卿孔雀东南飞,珚珚便不信怎么都无法违背这伦常。”
“珚珚思慕董厥,就是要同董厥一起,就算家父家母不愿,姨母不允,珚珚也不会放弃。”
“那若是厥儿自己就不愿呢?”我欣赏她的直爽,却也觉得气性太大,便想着压压,“你自己也说了,是厥儿一直拒绝你。”
如若连思慕自己的男子都无法收服,你李珚再是无畏又能如何?
她默,沉思良久,最后决绝道:“那珚珚就把董厥灌醉,同他做下苟且之事,到时,我就不信姨母还能阻止。”
我目瞪口呆,深深为这小丫头惊到,不曾料想她这古时女子竟是要比我这未来之人还要胆大上几分。
于是,我假装不住地笑起,嗔怪,“你这深闺女子哪里学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若是莫华知晓还不得气死?
她撇唇,无奈辩解,“珚珚也是不想,只是实在没有办法。”
倒是不择手段,不过,我喜欢。
随即,我也就松了口,“你可想过你乃是李氏嫡女,可厥儿不过诸葛氏养子,就连姓氏都不曾更改,就算我应允你们,你爹娘也决然不会答应。”
她不以为然,“那我就把用来对付姨母的计策用来对付爹娘。”
我啼笑皆非,真替莫华感慨,竟是养了这么个烈性小女。
不过,我还是喜欢。
“那你要怎么同我证明厥儿也是思慕你的?”
只要她能证明,我就真的认了她做儿媳。
她思虑,然后起身上前,在我耳边低语。
……
董厥来时,步伐匆匆,也不管顾我才将他赶走不久,初入,便急切询问:“姨母,珚珚呢?”
珚珚?叫得倒是亲热。
可我面上依旧冷肃,“珚珚,哪个珚珚?”接着,不悦道:“我不是让你离开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还未丧失理智,对我拜了一拜,恳切,“姨母,是厥儿不知事,惹姨母伤怀,还请姨母宽恕。”
我哼,瞪着他没有说话。
他不敢不敬,但,还是着急于知晓李珚的下落,又问:“姨母,厥儿听阿硕言姨母寻了珚珚来?”
“珚珚?”此番,我改换了然,“你说的是李家的那个小姑娘?”
他点头,略为期盼。
“我把她骂走了。”依计,我故作鄙夷,“她那样的小女子也难怪你不喜,言语失礼,举止不雅,竟还说出什么灌醉你行苟且之事的话,同个营,营妓有何区别?”
咳咳,说来,那小丫头也是不甚懂事,竟然逼得我这么个半老妇人辱骂人家小姑娘像营妓。
当即,厥儿就有些不悦,蹙眉唤了声:“姨母……”
“怎么?姨母说不得你,还不能说说她?”我愠怒,依旧是按着计划行走,“若不是同她娘亲乃是好友,姨母早就给她点颜色瞧瞧了,还能让她安然走出相府?”
“姨母……”他又唤,心里有气,可半晌嘴里就只低声说出,“你说我就好。”
“说你,你有什么好说的,是她勾引你,又不是你勾引她……”
“不,就是我勾引她,是厥儿先思慕上她的。”他打断我的话,义正言辞道。
紧接着,躲在衣屏后的小少女就笑了。
我摇首,忍不住感叹,关心则乱,傻小子,你到底是乱成什么样才能这般禁不住激?
局势再动大战败
董厥与李珚玉成好事,可蜀中形势并不如此。
城中守将开始出现陌生的面孔,常与原有将士发生口角。
原本,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人事调动,并未过分在意,可直到在路上遇到才知晓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儿女定亲,莫华常与我相邀置办喜事物什。除此之外,亦是想要给不弃和李丰制造机会。
我同她说过,不弃已是有了思慕之人,与李丰怕是没有可能了。她却不信,直道世事无常,许是不久不弃就会同那男子决裂,然后投入李丰的怀抱。所以,先让他们好好处处,就算不能相互喜欢,也不能相互讨厌。
我无奈,却也无所谓。总归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弃愿意,嫁予谁都好。自然,前提是那人非是德行败坏,非是年岁颇大亦非容貌过寝。
于是,就这般我们四人一同入了集市。我与莫华两个长辈走在前面,兀自地寻找需要的佳好的物什。他们两个小辈就走在后面,不弃无所事事,时而附和几句我与莫华所说的言语,时而左顾右盼;李丰则肩负起提物的工作,默然地追随着,只动作不说话。
莫华说,她那儿子就是个闷葫芦,不喜说话,不苟言笑,总是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知是像谁。
我听着笑着,诚恳说道,这也挺好,想来定是个认真的人,认真的人好,负责任。
她颔首,信然之,说还真是这样,这孩子没别的好处,就是认真,可惜太过认真,让她常常想要动手揍他。
我说我也是,看到不弃顽劣就想揍,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嫌弃可以,但绝不允许别人嫌弃。
她笑笑,甚是赞同。
接着,身后响起不弃的声音,低呼着,慌忙的。
回首,她正侧身倒向李丰,迫使李丰不得不丢掉手中的物什将她接住。而与她擦肩而过的是三两个身穿甲胄的守城将士,横行霸道的,嚷嚷着,“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如此,就连莫华都忍不住的蹙眉,忽略掉不弃与李丰难得的肢体接触,不悦道:“什么时候成都的守城将士变得这般目中无人了?”
我摇首,并不知晓,但面色颇为凝重,注视着那几个陌生的面孔总觉得不太对劲。以赵云的脾气,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人存留在军营之中。
难道是局势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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