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专权?”我蹙了蹙眉,重复这个词,然后,问询:“你知晓这词的释义?”
“知晓。”他点头,奶声奶气地提醒我,“前番说到先汉吕后,娘亲曾同瞻儿说过这词。”
原来如此。
我扬笑,坚定地告知他,“瞻儿,你还要记住,你父亲乃是这世上最为贤良之人。”
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他,我们也要相信。
瞻儿颔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又是偷偷说与我听,“娘亲,其实,不论谁人说了什么,阿爹在瞻儿心中都是英雄。往后,瞻儿也要成为父亲那般人物。”
我欣慰,答:“好。”
这夜,我留宿于瞻儿房中,想着,孔明劳累,便就没有回去打扰。
翌日,早早起榻,为其准备饭食。
然而,我起了,饭食也准备好了,他却还是未醒,逼得我不得不亲自前往喊叫。
“孔明……孔明……”我默念着,坐在榻沿,凝望他的睡颜,徒然生出一种浮生若梦的感慨。会不会,我与他如此绚烂的一生就仅是一场繁华好梦?会不会,到梦醒,我就会发觉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事实上,他从不曾同我有所交集,更从不曾思慕我?
会不会……
我思虑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缓缓睁开的双眸,亦是来不及反应地被他拥入怀中,听他声音清朗地说道:“阿硕,许久不见。”
我撇撇嘴,自自己的思绪之中离开,倚靠着他,咬牙切齿,“两年,诸葛孔明,你居然留我一人两年!”
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么的思念你吗?
说着,我支起身,与他四目相对,而后,狠狠地将嘴巴撞向他的唇瓣,控诉,“你就那么忙?忙到连归来几日的闲暇都无有……唔……”
可是,不等我说完,他便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深吻起来。
“老不正经!白日宣淫!”吻罢,我如此骂道,恨恨地使力拉扯他整洁的衣裳,质疑,“那个……你还行吗?”
闻言,他顿了顿,然后,不由分说地就开始动手动脚。
他说,“阿硕,对不起……”
对不起,忙碌北伐而两年未归;对不起,往后岁月难再日夜相伴;对不起,不能让你看着我老我死……
我听着,先是不予反应,而后,便是泪如雨下。
我咬着他的肩头,哽咽,“我不在乎……孔明,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将瞻儿照顾得佳好……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衣食无忧……”
“可是……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他顿住,轻柔地拂去我眼角的泪珠,浅唤,“阿硕……”
我却撇首,倔强道:“不要唤我……”你不要唤我,不然,我怕我会真的会控制不住地求你留下,求你放弃北伐。
“我不怪你,孔明,我不怪你……”
“我可以等,不论是两年还是二十年,可是,你要活着……”
“你若是死了,我便掘地三尺,让你死也死得不甚安宁……”
“阿硕。”他又唤,然后,俯身,再不给我言语的机会。
但是,我还想说,孔明,我会好好活着,好好照顾瞻儿,好好照料这个家,直到命尽。
所以,你不用在意我,在意瞻儿,只要做好你的蜀汉丞相便可。
我们会一直一直守着你……
细细碎碎皆小事
归还成都,除却探望亲眷之外,孔明尚有要事需办:解决北伐运粮的问题。
据悉,蜀路崎岖,十人运粮百石,其中有士卒二三,粮草四五尽皆折损于路,而余留的那些根本无法维持将士们长久的温饱,也是因此,前几番,我军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于紧要时刻退守汉中,非是兵力不足,而是粮草将尽。
如此,寻找佳好的运粮之法迫在眉睫。
孔明在想,日日夜夜都在想,可惜,思绪并没有希望中的那般清明。
三日后,他转变思考为偶遇,穿梭于街市之中,寻找极有可能为之忽视的奇思妙想。
我没拦他,即便我知晓所谓的解决之法到底是什么,我也没有拦他。我只是自私地幻想如此可以多留他几日,尽管以他的才智,这个几日不会有多长。
确确也是,半月之后,他极早的便就归家,将正在教授瞻儿兵法的我拉至书房,询问我可还记得许多年前,我制弄的木犬。
我说记得,那只原本无法停驻却在他的帮助之下得以静止的木犬。
那时,恰是他游学归来,同老爹请期之日……
他说,若是将那木犬制成别的体型稍大的牲畜,譬如牛,譬如马,是否就可替代人力,减少士卒的折损?
我答能,可,神情却是冷淡,并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般的喜悦。
只因为,我知晓,在那些木制的牲畜造好之后,他就又要离开我和瞻儿了……
他也知晓我的心思,可是,他没有办法欺骗我他会很快归来,也没有办法做些无谓的哄骗,因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提议道:“阿硕,你对此事擅长,便就跟随在我身边监管此事吧。”
如此,他和我至少还有几月的相伴时间。
我没有拒绝,一方面,我确是想要与他日夜相伴,另一方面,我也确是擅长此事,想着能够自己亲自监管也要放心不少。
可,此事到了瞻儿口中就完全变了样。小小子分外嫌恶地说道,“娘亲,虽说食色性也,但是,你也不该因此耽误大事吧?”
我气愤不过,力道恰好地敲了他一个板栗,强调,他娘亲我既然能够教得了他历史兵法,一样可以监管得了工匠制木。
接着,他便问道:“那娘亲也会雕刻、机关之术?”
“自然。”这些可都是娘亲的自豪。
可是,他并不相信,非是激着我亲手做给他看。
我做了,然后,他便宝贝似的将那木犬抱入怀中,兴奋说道,“娘亲,以后李肃若是再说我没有玩物,我就把这个拿给他看,你说好不好?”
我顿了顿,反应过来他先前激我不过是为了如此目的,又是气又是难过,问他,“李肃经常都说你没有玩物吗?”
他颔首,声音小小的,“嗯,他每次一有新玩物就会同我炫耀一番。”
“那你羡慕吗?”作为一个孩子,羡慕另一个孩子有比自己多的玩具?
他摇首,抬眸,坚定地看我,回答,“不羡慕,因为瞻儿知晓自己将来要做大事,不可拘泥于小节。”
其实,不是不羡慕,只是不能羡慕。
“那若是瞻儿有了弟弟,弟弟有许多玩物,可是瞻儿没有,瞻儿会羡慕吗?”
他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会,瞻儿会给弟弟买更多的玩物,因为,娘亲说过瞻儿是诸葛家的长子,要承担的东西会比弟弟多。”
他说着,被我拥入怀中。
我道:“瞻儿,是爹爹和娘亲对不住你……”
他却不以为意,笑着问我,“娘亲,你是准备要给瞻儿生弟弟了吗?”
“也许吧……”
谁知晓那会不会仅是我本就不准的月事变得更加不准而已?
……
建兴八年,孔明制木畜千百,名曰“木牛流马”。
建兴九年,四度北伐。
然而,此番北伐竟是不逾六月便就被迫终止。终止的缘由乃是,中都护李平因运粮不利派人请求孔明退兵,可,及到孔明应允,他却佯装惊讶地说道:“军粮绕足,何以便归!”随后,竟是上表后主,欺瞒道,孔明退兵不过假象,用以诱敌深入罢了。
他旨在推责,却因此延误了战机,惹得孔明恼怒,不久,便自汉中归来。
孔明归来,李平仓皇,连带着莫华都变得小心翼翼。她来拜见我时,素来平静的面容之上泪痕点点,满溢戚色。
有人说,我不该见她。因为,她乃是李平的妻室,这时来此必无好事,可,我还是见了,不管她此行有何目的,到底,她是我的挚友,待我一直佳好。
我撑着身子,步伐漂浮得前去迎接,看到她时忍不住地便是一阵心疼,明知故问:“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成这般?”
她摇摇头,一副羞于提及的模样,可是,有些东西不得不提,因此,转而,她便紧握住我稍稍有些肿胀的双手,央求道:“阿硕,你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默然,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答应,我无法确保自己可以左右孔明的意志,可,若是不答应,我又实在觉得对不住她。因而,我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先将她邀请入内,欲要容后详谈。
可她不愿,顺势便就跪拜在我身前,请求:“阿硕,我知晓我不该为难你……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你救救方正,救救他吧……他虽有过,但,到底是忠于汉室的……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之上,你就救救他吧……”
李平,原名李严,字方正,乃是莫华的夫君。
我无法决断,看着跪拜在我面前的挚友,手足无措,“你……你……你快起来……”
我欲屈身,可,奈何小腹过大,无法行动。
“阿硕……我求求你了……莫华求你了……”
她说着,已是泪如雨下,不仅不起,反而,跪拜得更低。
最终,还是我服了软,于心不忍地叹息道:“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但是,我无法确保李平的官位,就只能确保他性命无虞。”
“够了……够了……”
……
曾经,送别孔明,小小子拉着我的手,不解询问,为何我没将怀有弟弟的事情告知他爹,那时,我是怎么回答的?因为娘亲身子不好,一旦有了身孕,势必惹他爹担忧,所以,为了能使他爹宽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直到孩子降生。可,如今,似是不行了……
孔明归来,我并未前往迎接,而是侧卧于榻,病恹恹的模样。
他入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肚子,然后,莞尔一笑,“阿硕,你倒是骗我骗得好。”
我撇嘴,心里委屈,可,面上难过,泪汪汪地似是要哭,抱怨:“都怪你,都怪你……害我这般年纪还要忍受有孕之痛……”说着,我起身,捋起裙角,指着自己浮肿的双腿,道:“你看看,你看看,都肿成什么样了?走路都难……”
他失笑,或许,也有些心疼,坐到我身边,大手握住我的双腿,轻轻揉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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