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是对于徐庶的“谓为信然”不置可否,和善地笑着同我道:“走吧。”
他身高八尺,略有些消瘦,而我身高不过六尺有余罢了,才到他的胸膛处。我仰首看向他俊逸的脸庞,不知所措。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即便是上次论辩我也觉得他是有些虚幻的。
拉了拉衣袖,我遮盖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然后扬起大方得体地微笑,颔首。
领着他到了前院的凉亭中,我把木头和刻刀置放在桌案上,接着对他施礼,道:“月英劳烦诸葛先生了,还请先生见谅。”
他浅笑,“姑娘无须多礼。不知姑娘想雕刻怎般模样的木簪?”
“双股簪,簪尾处刻上梅花。”我简略地向他形容。
听罢,他拿起我置放在桌案上的木头和刻刀稍稍比划了下,然后准备下刀。我却是急忙阻止他道:“诸葛先生,我这木簪是要赠予女子的。”我隐含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他若是亲自动手了,这木簪就等于是他赠予善谋的了。男子赠予女子的发簪,在古代的意义可不单纯。
似是理解了我的言下之意,他浅笑着将木头和刻刀递给了我,指导我,“要制双股簪首先就要雕刻出双股簪的模样,将木块的中间挖空,剩下的两边自为两股。”
小心翼翼地挖去了木块地中间部分,我递到他面前,询问,“可是如此?”他微笑颔首,继续指导我接下来的步骤。
因是要指导我,他不得不屈身和我并肩。看着他好看的眉眼,我突然很想伸手抚摸。可是,我的理智到底战胜了我内心的冲动。我克制着自己的双手,假装和他才是初识般地言语,“上次论辩,月英只知诸葛先生文韬武略却不知诸葛先生对于木刻亦有所善。”
“亮儿时早孤,没有金银给幺弟置办玩物就只能学着木刻,久而久之,想不会也有些难。”他泰然地同我解释,俊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浅笑和温和,双眸中无波无澜,好似年少早孤并不是什么值得他难过的事情。
“月英儿时也极想要个弟妹,可惜娘亲的身子不好,未能再给月英诞下任何的兄弟姊妹。”不知是该因为提及到他早孤的事情而噤声还是出言安慰的我,选择不着痕迹地跳过那个话题。
他唇角的浅笑却是因着我的话深了些,他道:“你此今本还小,所谓的儿时又还能有多小呢?”
“我不小了。”我不乐意地摇头,“我如今已是十二岁了,在等三年就要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
“三年还早。”他笑笑,“在你长大的这三年,天下怕是要剧变了。前些时日你我论辩,才是袁绍出兵伐许,如今曹操已是带兵前往黎阳。江东的孙策也要出兵征讨庐江的刘勋。”
“你为何会知晓这些?你不是不想出山的吗?”我好奇。明明论辩之后他同庞德公说自己觉得隐居好于出山,既然他喜好隐居又为何要关注天下大事呢?
“防患于未然。”他笑答,“就如黄先生要让你学习历史兵法一般。如今天下变得太快,襄阳迟早要受到株连,若是真的到了那时,我并不介意出山保全我的家人。”
“那天下英雄你又想要选谁?”
“能礼贤下士,仁德礼义之人。”他又是笑。
这样的人,刘备吗?
“但愿天下不要变得太快。”我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刻刀,“我还想安适地活在荆州,不为烽烟所扰。”
“你也无须过早担忧,黄氏毕竟是荆州大族,纵使刘表日后失了荆州,黄氏大约也不会受到威胁。”也不知他这些话是不是宽慰我。
……
随后,我同他一边研习着刻木,一边研讨着天下大势,直到日暮。临离别时,他同我道,“和那些名士谈论久了乱世天下,再和你这小娃娃谈论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我笑着强调,“我不是小娃娃,还有三年我就及笄了。”
他却是笑着摇首,言:“你还未及笄自是小娃娃。还有,你也委实不该唤我叔伯。”然后就同司马徽他们一起离去了。
我看着手中已有了大致形状的双股簪,不可自抑地笑起。
诸葛先生,此番才算是你真正地初识我吧。不过,我却是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初识你了。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已到许亲时
善谋的及笄礼很简易,但是因为有了善谋日夜思念的爹娘而变得有意义起来。及笄礼中,善谋的娘亲拿着我赠予善谋的白玉簪替善谋绾发,意味着从此善谋再也不是孩子了。
我立在一旁观礼,有些羡慕善谋可以早于我成人。拉着娘亲纤细的手,我低声道:“娘亲,阿硕要怎么样才能快点长大?”
娘亲则是笑着蹲下身来,把我搂在怀里,笑答:“阿硕不用着急,很快你就会长大了,很快的。”她的怀里不是我所期待的馨香,而是浓烈的苦药味,有些刺鼻。记忆中,娘亲很少照顾我,也很少抱我。她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太好,长时间修养在床榻上,喝着苦涩的中药。
随后,我听见她接着道:“我们阿硕初诞生的时候还只是小小的一团,如今就是这么大了,娘亲还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细可见骨的双手,娘亲和蔼地和我比划着。我看着她消瘦的身子,枯槁的容颜,有些心疼地道:“就算阿硕长大了,娘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
五年前的黄夫人远还没有此今这般消瘦。那时的她眉眼如画,肤白若雪,柔美娇弱,乃是极为标致的古代美人,一颦一笑都能牵引人的心思。可惜,红颜易老,美人迟暮。
“你这小嘴啊,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娘亲拿食指戳了戳我的眉心,语气满含宠溺。
我说:“娘,爹爹生阿硕的气了,不让阿硕进书房了。”可是,阿硕真的不知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想了这么久都没有想出来。看看前方正在给善谋主持及笄礼的老爹,我有些无奈地怂搭着脑袋。
“你是不是又顽皮了?”娘亲扶正我的脑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道:“你要知晓你爹即使是责备你也是为你好的。”
“阿硕知晓。”老爹是标准的严父形象,虽然他时常对我板着脸,可是他对我的疼爱,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的,“阿硕近来很乖,每日都早起读书,只在晌午才休息片刻。”
听罢我的话,娘亲就是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你这般不知休息,你爹自是得同你置气。你是爹和娘最宝贝的人,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不好,不论是劳累还是不开心。”
原来竟是这般。我豁然开朗地抱着娘亲,亲了她的脸颊一下,笑语:“阿硕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让爹娘还有善谋担心的。”
“阿硕,你终是学会长大了。”娘亲欣慰地看着我,却略有些哀愁地道:“娘亲倒是突然不期望你长大了。”
“为何?”我疑惑。
“因为我们阿硕长大就要离开爹娘了。你此今已是十二岁,再过些年你爹就该为你许亲了,许了亲后只等你及笄就可以嫁人了。”娘亲不舍地抚着我的头发,替我解惑。
嫁人……我的脑海又自动浮现起那个人的面容来。其实,娘亲,女儿不孝,竟是想要快些嫁人了。
……
善谋的及笄礼后,我同老爹说我知晓错处了。老爹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错在哪里了。我笑笑站在老爹面前,两手负在身后,姿态端正地言:“父母之乐在于儿女之乐,阿硕不该让爹爹心疼,不该对自己不好。”
“你娘亲同你说的?”老爹坐在桌案前,紧绷的脸并没有因为我的言语而放松丝毫。
我自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低首准备接受老爹的责备。老爹却是同我道:“阿硕你长大了,爹不会事事都责罚你,但是爹希望你能明白爹的苦心。”
“阿硕未曾当过父母,很多时候自是不懂爹娘的苦心。但阿硕已是不小了,知晓什么才是对自己好的,对自己不好的。所以,阿硕会学着明白爹娘的。”当以往直接责罚我的老爹不再事事责罚我,而是和我说起道理来,我想我是真的要长大了,不仅是在我自己的心目中也是在爹娘的心目中。
在未来,二十岁的我仍是心性幼稚。因为那时的我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即使是离家上大学我也未曾脱离过他们的保护。后来,穿越,我离失了我在未来的父母,思念和无助告知我,李栖,没有人会在那般不求回报地待你好了,你该长大了。所幸,穿越成为黄月英,我遇上了老爹和娘亲,又给了我温暖的羽翼,守护着我在乱世安然自得。但是,我该长大了的事我没有忘。
“笨姑娘。”老爹对我招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去,他说:“爹觉得有些事也该同你说说了。”
我自是乖乖地坐在老爹身边,安静地等着听他同我说事。老爹说:“阿硕,爹想在你及笄之前就为你把亲事定下来,不知你如何作想?”
“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硕无异议。”事实上,我倒是赞同得很。虽然我如今年岁还小,但是先把那人定下来也好。
“那若是过些时日爹就去帮你定亲呢?你可觉得早了些?”
早,我自是不觉得早,可是,“娘亲不是说要再过些年再为我许亲?”
“原本爹也是这般想,不过那时爹的心里倒还没有个适合的人。如今既然有了,爹也就不想多做拖延,再者那人年岁也不小了,爹担心不等你同他许亲,他就是要娶亲了。”老爹耐心地同我解释。
我却是吃了一惊,讶然道:“爹的心中已有了人选?!”
老爹,其实我心目中也有了人选。万一你选的不是我想要的,那我是不是就得同你闹别扭或是逃婚了呢?
“你既已说了婚姻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人选的事,你就无须多管。”老爹对我的反应微有些不悦,瞪了我一眼后,继续同我道:“爹只是想同你说那人虽是家道中落,年少早孤,但是品性才学皆是极好,日后想必不会有负于你。”
家道中落,年少早孤,品性才学极好?老爹你所选之人该不会就是我所选之人吧?
不等我发问,老爹又同我言:“那人家境不如黄家,若是这门亲事许下,你嫁过去后不得骄纵蛮横,挥霍无度。”
“爹。”等等,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