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中,只听到朱佑榕在闷声的地哭。但是整个观测堡里的大臣将军们,也都正陷入从未亲眼见过的震撼景象中,竟然谁也不会开口安慰陛下。
向小强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间惨剧。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冰凉了。
他难受之极,动了动身子,感觉脚尖碰到了旁边一个人。但那个人的脚马上像触电似的缩回去了。他放下望远镜,扭头看去,身边的一个黑影正是十四格格。
十四格格也端着望远镜,浑身僵硬地望着远处的情景。她上半身轻轻晃动着,好像几乎就要摔倒了。
向小强不禁猜测,在前几年,在十四格格掌管粘杆处的时候,她的粘杆处是否也参与“侦破”过这样的“集体偷渡案件”,“粉碎”过这样的“人蛇集团”……
答案也许不言而喻吧……
向小强看着虚弱的十四格格,很想伸只手给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这样做,扭过头来,继续端起望远镜。
……还是等心情平静了再说吧……
……
最先几个逃亡者已经游过了江心。但他们的动作明显缓慢了,极度的惊恐和疲惫,已经让他们到了虚脱的边缘。
突然,近处的江面上亮起了几处灯光,照亮了十几面大明旗帜。
那是明军巡逻艇!他们早就等在这里,一旦逃亡者游过了江心分界线,他们立刻亮灯靠上去接应。
那几个筋疲力尽的逃亡者瞬间看到了希望,又奋力地朝着亮灯的大明旗帜游过来。十几艘巡逻艇灯火通明,照耀着艇上的大明海军军旗,翻着浪花,主动往逃亡者方向靠近。艇上的水兵拿着救生圈,一只接一只地扔向水里的人。
但是水里的人快要虚脱了,好几只救生圈都没抓住。但是艇上装满了救生圈。在靠近的途中,水兵不停的扔,好像大明的救生圈不要钱一样。……当然了,这时候和人命比起来,救生圈当然不要钱了。
几十秒后,一艘明军巡逻艇靠近了一个逃亡者。艇上两个水兵先后跳进江里,快速向那个筋疲力尽的人游过去。很快,两个水兵就抓住了他,把他救了上来。紧接着,巡逻艇又驰向另一个游过江心线的人……
每一艘明军巡逻艇的艇身上,都有用白漆写的几个大字。那几个字写得很大,而且都比较歪歪扭扭,好象是水兵们自己写上去的。
距离很远,波浪起伏,向小强从望远镜中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来那几个字是什么。
……
发现对面有明军巡逻艇后,西边的清军巡逻艇的探照灯都照了过来,在明军巡逻艇周围晃悠。他们知道,那些逃亡者都会朝着明军巡逻艇的方向集中,这时候也最好打。
果然,好几个人头被光柱照住了,紧接着对面清军的机枪火舌闪动,水面水花成串跳起,那几个人离新生只有一步之遥,便在血水中不动了,沉了下去。
这也是明军巡逻艇不敢过早出现的原因。这样固然会吸引更多的逃亡者找到方向,但也会吸引更多的子弹来收割他们的生命。
清军的子弹打过了江心线,已经算是打到了南明这一边。因此,几艘南明巡逻艇也喷出了火舌,更大的水柱一串串在清军巡逻艇周围跳起来。
这是警告射击,警告清军不要往这边打子弹。明军的火舌更大,声音更响,在观测堡里都能听到。因为明军巡逻艇武备比清军的先进很多,不但有机枪,还有新装备不久的“厄利孔”20毫米机关炮。
果然,一通警告射击之后,清军巡逻艇收敛了很多,不再敢往东边打机枪了。但是他们仍然穿梭在西边的江面上,并且小心地压低枪口,不让子弹“打过界”。
天公作美,江上的风速弱了一些。长江防线上打过去的烟幕弹生效了,一团团烟幕开始此起彼伏地扩散开来。尽管不能形成像大雾的那种效果,但至少多挽救了好几个人的生命。
一个接一个的逃亡者活着游到了南明这一边的江面。现在游过江心的,已经超过二十个人了。
但是他们的身后,丧生在清军机枪下的、和被锚爪钩上船的人,至少也有六七十个了。
尽管这样,黑暗和烟幕中,每过一会儿,就会看见一个人钻出来,筋疲力竭地在水面上沉浮。这时候明军巡逻艇就会飞驰过去,水兵跳下水把他救上来。
这时候,最近处的一艘巡逻艇调转艇身,奔向另一个游过来的人。向小强突然看清了那艘艇身上的白漆大字。原来是:
兄弟,加油!!!
……
向小强一个大老爷们儿,此时也被感动的鼻子一酸。
啊,这些水兵们……他们简直是……太……太有爱了。
至于对面的那些清军水兵……唉,同样是同文同种的一个民族,培养出的年轻人,对待生命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第149章 战必胜矣
这天晚上在南京江心洲段,一共有92名南逃者从长江西岸下水。最后活着到达希望彼岸的,只有25人。
今晚,长江上血泪斑斑。
被救上明军巡逻艇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虚脱在甲板上,几秒钟后,便紧紧抱住面前的明军水兵,嚎啕大哭。
有几个人抓住巡逻艇栏杆,向着西边渐渐远去的清军巡逻艇,大声哭喊着自己的亲人,痛不欲生。几百米外的清军巡逻艇方向,也隐隐传来同样撕心裂肺的喊声。不过,那边的声音除了骨肉永远分离的悲痛之外,还有身体剧痛的凄厉呼喊。
明军巡逻艇上,水兵们赶快给刚救上来的投奔者披上被单,然后给他们灌一大口白酒,帮助他们恢复体力和体温。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汛期的长江可不像游泳池那样暖和,也是冰凉的。就算不像冬天那样冰寒彻骨,但是时间长了,足以把人冻得失去体力。
这些敢赌敢拼、以最坚强的意志和体魄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的大男人们,此刻却都像孩子一样,抱着这些比自己还稚嫩的南明水兵痛哭流涕。一边震天响地嚎哭,口中一边含糊地不知说着什么,眼泪和鼻涕满脸都是。
水兵们大多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接应任务了,但还是感到心灵的震颤。水兵也紧紧抱着浑身打颤的同胞,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好兄弟,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没事了……你逃出来了……你自由了……今后都自由了……”
“啊……”水兵怀里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夹着鼻涕眼泪,放开嗓门,边哭边说,“我过来了……到底过来了……”
“对,兄弟,你过来了……再也不用回去了……”
“不用回去了……”
“对,不用回去了,你成功了,你好样的。”
“你们这里……当……当老百姓也不会受当官的欺负,是吧……”
水兵紧抱着他,拍着他后背道:
“放心吧兄弟,我们这儿老百姓不欺负当官的就不错了。”
“那……听说……你们这儿王法最大,老百姓受了委屈,也有地方说理是吧……”
水兵笑道:
“那不怎么着,当然王法最大。咱们这儿小王爷打了人,照样赔钱蹲局子。”
这汉子哭声缓了些,大大地喘一口气,又哽咽着问道:
“兄弟……听说你们这儿吃饭能管饱,还全部都能吃细粮,是吧……”
“切,细粮算什么,只要你人不懒,肯干活,天天吃肉都很现实。”
汉子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泪水又夺眶而出。他撇着大嘴,用粗壮的手臂抹着眼泪,拍着水兵的背,哽咽着点头说:
“行,值了……值了……他们没骗我……值了……”
……
明军几艘巡逻艇在江面上继续搜索,主要是打捞尸体,让那些没能活着到达大明的人,死后也能够踏上大明的土地,葬在这里。
另外,他们也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还能发现一两个活着的逃亡者。……不过这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江上没有再发现会动的人了。东岸的明军防线上,也打开了几十门大口径探照灯,另外也一颗接一颗、不间断地往江面上空打照明弹,把这一段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先前逃亡者横渡长江的时候,是北清那边拼命照明,南明这边拼命打烟幕弹。现在主要是打捞尸体了,所以北清巡逻艇也不和明军抢了。明军这边开始竭尽所能照亮江面。
救到人的那些巡逻艇返回了江心洲码头。
观测堡里,好久都没有声音,所有人都很安静。
直到朱佑榕长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
“开灯吧。”
红灯重新打开,朱佑榕看着众人。每个人脸上都很是复杂,不论是大臣还是军事将领,也不管赞成还是反对北伐的,都明显能看出来,精神都受了一次震撼,或者说刺激。观测堡里是红光,看不清颜色。但要是普通光线的话,肯定很多人的脸现在都是苍白的。
沈荣轩首先开口了:
“陛下,您现在要不要接见这些投奔者?和他们讲两句话?”
朱佑榕摇摇头:
“不用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我的接见,是吃饭、睡觉。……对了,我们大明接待北边投奔者是什么待遇来着?”
沈荣轩回答道:
“回陛下,到去年战前,是每个普通的投奔者一次性补贴100明洋安家费。这够一个投奔者在南京这样的城市租一间公寓房,置办一套基本家具和生活用品,剩下的钱还够维持半年简朴生活。不过今年战后,我们提升了投奔者待遇,安家费提高到了150元。这样足够给他们提供一年的生活保障了。”
“那……”朱佑榕问道,“要是一年过了,他们生计还没有着落怎么办?”
沈荣轩笑道:
“陛下,这种事情还没发生过。能从北面成功过来的,都是意志最顽强、最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他们虽然受的教育普遍很低,有的甚至不识字,但这都不是很重要。一旦给他们一个公平的奋斗环境,他们就能干的比土生土长的大明人还好。我们大明的很多工商业巨子、还有其他行业的许多佼佼者,都是当年从北边逃过来的人。”
朱佑榕心中的创伤得到了一些安慰。她点点头,轻声道:
“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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