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此去一切皆以忧尘之见安 排出行,定保无险。只可惜你要留在朝 中代朕处理政务,不能与震随行。”
“世上难有两全其美之事,皇上既然 下定决心亲送公主,定会付出额外的代 价。所幸皇上之前为了安宁公主大嫁做 足了准备,如今兵部和礼部只须多加护 卫与增设皇帝出行的礼仪即可。”名忧尘 轻声说道。
“此次送行是朕最后为苓萱做的事了 ,朕希望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受尽世间 女子羡慕。”栾天策收起之前在朝堂上的 暴怒之态,他由衷对眉间轻皱的名忧尘 说着,没有忽略面前人眼中的那抹浓浓 倦意。
所以君臣二人不再议朝事,皇帝让 人传了参汤,亲自押着名忧尘喝下一碗 ,又吩咐众人务必提醒相国按时用膳, 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掖鸿宫。
次日,名忧尘令兵部调派大量人手 ,加强安宁公主送亲队伍的防御。
皇宫内外人人都围绕和亲之事忙碌 ,段雨孜扰乱宫闱的事逐渐被人遗忘, 就连最喜欢在私底下谈论帝王家事的小 宫女们也被安宁公主远嫁的事吸引,纷 纷谈论那从未谋面的胡夷大领主,以及 公主将来在异国他乡的生活。
随着安宁公主出行之日到来,天都 上下举国皆知皇帝亲送最疼的御妹远去 和亲,此举大大有益改善边关长年饱受 胡夷骚扰的现状,说不定签订和平协议 之后,不少兵卒便能归家。百姓们都称 天恩浩荡,诚心恭送公主远去,对年轻 的皇上更是无比感激。
就这样一天天挨到离别的日子,栾 天策陪同栾苓萱早早起身,哀别两宫太 后,前往宗庙拜辞太祖与先皇的灵位, 终于和庞大的送亲护卫队在众多百姓的 夹道欢送中慢慢出了京城。
名忧尘送走栾天策,回到皇宫,听 了各位大臣的汇报,批了些折子,不觉 又近夜晚时分。
“大人,歇会儿吧,这一日未进粒米 与茶水,您怎么熬得住?莫不是皇上不 在,您忙于国事,记不得吃饭啦。”孤灯 见名忧尘满脸疲色,连忙上前低声劝道 。
名忧尘微怔,平时到了用膳的时候 ,栾天策都会来到掖鸿宫,他已习惯和 皇帝共同用膳,如今少了一个按时提醒 他饮食的人,他只顾埋身处理朝务,难 怪贴身内侍看不下去了。
“传膳吧。嗯,探子传来消息没有? 皇上和胡夷大领主此刻到了哪里?”名忧 尘放下笔,忽略陡然感到的冷清与孤寂 ,好似顺口那般问道。
“您就放心吧,奴婢已令密探将皇上 和胡夷人的动静随时报回来。之前得到 消息,在皇上出发不久之后,胡夷的大 领主也率军动身了。”
“他们另一半的军力可留在大漠?”
“据查,大领主王弟的兵马仍然驻扎 原地,并无可疑动静。”
名忧尘点了点头,对知其心意的内 侍禀报之辞颇感满意。这样看来,和亲 之事应该会圆满结束。
“送亲队伍走得缓慢,京城去隋晏要 花上一个月,不过皇上回来时轻装简行 ,或许用不了半月便能出现在皇宫大门 之外了。”孤灯拿出热好的菜肴,乐悠悠 的服侍终于休息的主人用膳,不忘轻笑 着说道。
默默瞪了多嘴的孤灯一眼,名忧尘 瞅见另一边的沉夜也掀起嘴角无声的乐 着,好像深觉孤灯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一 般。轻轻叹了一口气,名忧尘无奈地发 现跟随他的这两名小太监近来越发放肆 ,以前的孤灯与沉夜绝对不敢这样对他 。
难道这也是因为他们常见栾天策那 些放浪形骸、荒唐狂纵的行为,因而性 情变得奸猾了?如此看来,皇帝的影响 力却是大得很哪。
名忧尘的思绪转到这里,他静静抬 头望向夜空高悬的弯月,蓦然想到以往 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拥着他的那团温暖与 力度,禁不住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
一连几日,名忧尘接到有关皇帝行 程的禀报都是千篇一律,尽是些送亲大 队清晨何时动身,傍晚驻扎在何地,皇 帝吃了些什么;胡夷与隋晏国也相当安 分,京城里的人都认为皇帝归来只是迟 早的事。
不料一个月快过去之时,当名忧尘 正在掖鸿宫内殿批阅各地上奏朝廷的折 子时,面色不定的沉夜快步领着一名神 情慌乱的校将走进来。没等名忧尘抬头 ,那衣袍上沾满尘土的校将“扑通”一声 跪下。
“相国大人,皇上危在旦夕,请您立 刻发兵救驾!”
“啪。”名忧尘手中的毛笔落下,在 奏章上划过一小串朱红色的墨色。不过 他随即捡起掉在折子上的笔,神色如常 地开口:“你起来回话,皇上究竟怎么了 ?”
“是。”那校将挺直背部,但仍跪在 地面,“皇上领着公主的送亲队伍快到达 隋晏国地带。我军日前接到相国大人传 来的消息,得知胡夷的骑兵不像我军带 着公主的嫁妆行军缓慢,他们早已到达 隋晏边境;但皇上认为只要按时将公主 送去与大领主会面,应该不算失礼。”
“这自然使得。那你刚才说皇上危在 旦夕又是怎么回事?”名忧尘的语声异常 镇静,他不急不躁的态度终于让报信的 校将渐渐冷静。
一旁的孤灯和沉夜暗暗摇头,他们 从未见自己的主人在批阅奏章时失态, 更不用说握不稳笔了,可见名忧尘心中 的澎湃远非表面平静。
“谁料隋晏边境前几日突然被胡夷人 踏破,守边兵士死伤无数,有少部分逃 走的士兵拼死赶向皇上为公主送亲的官 道,通知了陛下紧要军情。那胡夷与隋 晏早有预谋,欲图我天都。如今皇上将 送亲后改为前锋抛下安宁公主随行所带 之物,打算尽快赶到皇家御用官道,返 回京都。”
“你想说的是胡夷与隋晏国领军紧追 不舍,就算皇上能及时赶到御用官道, 若无援军也是吉凶难定吧?”名忧尘深深 皱起眉头:“前些日子探子传来的消息不 是说胡夷与隋晏没有可疑动静吗?”
“我方边境守军也是如此认为,所以 当那隋晏的国君与胡夷大领主用犒军与 迎接公主为由,令军士假扮礼乐手与挑 夫,暗藏兵刃攻破我军边关之时都未曾 防备。”
说话时,孤灯收到飞鸽传书,证明 栾天策确实正带着栾苓萱赶向御用官道 ,胡夷与隋晏大军随后追赶。
“胡夷与隋晏国中都有我朝布下的密 探,若有动静,我必会知晓,但这次怎 么一点风声也没有透出?可见此次变故 不可能早有预谋,难道是他们两国临时 起意或这背后有什么文章?”
名忧尘喃喃说道,继而抬首望向那 满脸急切等着他施救的校将。
“如今先救皇上脱险为重!传令下去 ,调齐京师守军与我名家的兵队,从皇 上御用的官道出发前往救驾。匆忙之间 ,应可调齐三十万兵力。嗯,胡夷与隋 晏兵强马壮擅于骑射,我方需要更多人 马,再从兵部调出十五万。”
“大人,若无皇上许可,就算您贵为 丞相与先皇御封的王爷,也不能从帝王 专用的官道行走。”
“是啊,大人。自南方一战之后,兵 部依从大人与皇上的决定,发生大事之 时若要调动其余各地军队,必须同时示 出皇上与您的军符。您若连犯两项重大 禁忌,难保不会……”
“此刻救下皇上与公主才是最要紧的 大事,难道我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就算 没有皇帝的兵符,料那兵部尚书也不敢 不拨给我想要的人马!”名忧尘语声不高 ,但却森严凛然,还想劝说的孤灯与沉 夜便不敢再说话了。
长年跟随在名忧尘左右,他二人深 知其主脾性,少有这般神情的名忧尘此 时下定了决心,旁人说什么……他不会放 在心上。
孤灯与沉夜只好奉命那着名忧尘的 兵符前往兵部。
“你们等一会儿。”就在孤灯与沉夜 正要迈出内殿之时,名忧尘突然又叫住 他们:“南方那边有什么动静?”
“日前传来消息,骆将军重病卧床不 起;南夷余孽趁此进攻边郡,大人派去 的两位将军目前正带军围剿,由于敌军 人数不多,此刻战事应已平定。”
“是这样吗?”名忧尘脸上露出一种 非常奇怪的表情,说不出是惊是怒、是 怅是忧,他幽暗的眸光中透出一股难以 用言语描绘的淡淡疲倦,面上却显出一 副莫名了然的伤感。
这是名忧尘脸上从未出现的神色, 孤灯与沉夜瞧得心中齐齐一痛,他们禁 不住同时低头,不明心中突然酸楚发疼 的感觉源于何处。
“去吧,按我之前所言传令。你们这 次不用随我出行,暂且留在掖鸿宫。”名 忧尘吩咐完毕,轻轻挥手。
这个决定,又使知道不管名忧尘走 到哪里也习惯让孤灯和沉夜跟随的人深 感诧异。
但四周的人不敢耽搁,各自领命迅 速调齐军队。
四更时分,三军依名忧尘所令在皇 城外聚齐。名家带的军队是天都最强的 人马,名忧尘没将众将的这些本事放在 眼里,他翻身上马,不再回头看皇城一 眼,领着在最短时间内调齐的大军赶向 皇帝的御用官道。
下册 第十七章
日夜兼程赶路,以名家军为主力的 援兵在名忧尘的带领下全速进军。名忧 尘早年身受毒箭之伤,在马上撑不了几 日,最后只得坐进轻便的马车,仍不减 前行速度全力奔驰,希望能早日与皇帝 会合。
众军不明白相国为何如此情急?眼 见名忧尘被马车颠簸得几欲晕死,身体 极为不适却仍然不肯减慢赶车速度,较 为亲近名忧尘的人都觉难受。
但面对努力压制周身病痛,好像憋 了一鼓劲儿,只想赶路的名忧尘,没有 人敢在这个紧要关口提议放缓行军速度 。
没过数日,名忧尘的军队岔出皇帝 御用的官道,居然与栾天策在官道出口 相遇了。
然而皇帝神态安详,率领的送亲队 伍不乱不慌,安宁公主陪嫁之物丝毫不 少,哪有军报中奏明的奔逃模样?
“相国领着大军,没有朕的许可从 皇帝御用的官道追来,不知意欲何为? ”栾天策满脸惊讶,继而皱眉看着被人 扶着从马车内搀下来的名忧尘,目光由 惊异很快转为阴沉,“莫非名相国……意 欲发动军变?”
“陛下,丞相收到您被胡夷与隋晏 大军追击才连日连夜领兵赶来救驾,大 人护君之心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