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倒不怕生,笑着介绍起自己来,“我叫徐小碗,与墓碑的主人没什么关系,只是每年这时候都会来拜一拜。”
杨宥心中暗自一惊,“每年?”
徐小碗点着头,弯腰将花放在杨宥的那束边上,直起身后回答道:“是啊,连着来了三年了,还是头一回撞见有人来祭拜,我原以为她没有亲人呢!”
杨宥望着徐小碗的眼睛,觉得这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应该没有恶意,便也对他放下了警惕,“我住上海,这趟正好来北京,所以顺道来拜拜,你怎么也挑这时候来?”如今清明未至又非冬至,会选这时候来祭拜确实奇怪,而且今天也不是他母亲的忌日,这让杨宥感觉纳闷得很。
徐小碗倒是没什么心机,听杨宥这么问,便老老实实地把什么都说了,“我也是受人之托,三年前我师兄离开前曾拜托我,让我每年的今天来这里祭拜两位故人。”
“两位?”杨宥正琢磨着另一个是谁,徐小碗已将答案说了出来,“另一位是方筱柔的儿子苏云庭,三年前的今天他去世了,享年二十九。”
杨宥就没往那方面想,这会儿听徐小碗提起来,算了算日子才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原来已经过了三年,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你刚才说的你师兄是?”杨宥心里想着多半是纪年不会错,不过还得在徐小碗这儿求个准话。
徐小碗还挺贴心,怕光说名字杨宥也弄不清是谁,故而还给加了个前缀,“是御华馆馆主的徒弟沈纪年。”
杨宥瞧徐小碗这人单纯得很,他既然称纪年为师兄,那必然也是御华馆的弟子,便趁机多问了他点事儿,“我听说沈纪年最近也回北京了啊,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祭拜?”
徐小碗给方筱柔上完了香,直起身如实道:“老馆主病了,师兄跟少爷两人轮流守着,本来之前他是说今天要一块儿来的,但昨天突然又说不来了,可能是最近累坏了吧?”
闻言,杨宥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心里清楚纪年临时说不来的真正原因,可又不好对徐小碗说,只随口应了一句,“那回头我有空也去看看他。”
徐小碗笑笑,拜完了这边,又准备去拜云庭,他问杨宥要不要一起去,杨宥自是不会推脱,便随他一道。
这自个儿给自个儿祭拜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待遇,杨宥跟在徐小碗身后,远远就瞧见不远处的一块墓,乍一看就觉得气派。
“这墓是谁给立的?”杨宥走过去,瞧了眼墓碑,这块地儿本就比别处大,在墓碑的旁边还立着一张大理石的桌子,周围分别固定着四个同样质地的圆凳子,想必是供祭拜者休息的地方,这让杨宥不禁感慨设计者的用心良苦。
徐小碗一到墓前,便自顾自地开始忙活起来,嘴上却不忘回他,“还能有谁?苏云庭身前没什么亲友,唯一的弟弟在他死后也入狱了,夏家人更不会帮他找墓地,也只有师兄能有这份心,帮他操办了后事。”
杨宥在周围转了一圈又绕回来,墓碑上是他前世的照片,只是连他都已不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拍下的了。
“这墓如此气派,他还真舍得花这笔钱。”杨宥默默感叹,忍不住在心底抱怨纪年又乱花钱。
徐小碗照旧把刚才那些个祭拜的流程走一遍,随后将一炷香递到杨宥面前,“你要不要也来上个香?”
杨宥一愣,而后微笑着接过来,还真给自己上了炷香,他本也不忌讳这些,只当是来祭奠下前世的自己。
徐小碗也不会知道,这墓里葬着的骨灰其实就是他身边站着的这人,若真知道了,定然不是现在这般脸色。
事后两人顺着墓园一道往回走,途中杨宥又开始对徐小碗问东问西,“我看你师兄对苏云庭挺上心的,想必当他是很重要的人。”
徐小碗轻叹一声,说起这话题还略显感伤,“听说是爱过,苏云庭死的时候师兄特别伤心,还差点跟砚礼哥绝交。”
砚礼儿时也在夏家长大,对于徐小碗会认识苏砚礼杨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纪年为了他要跟砚礼绝交?这倒让他觉得挺稀奇。
“沈纪年和苏砚礼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以前关系是很好没错,可后来说崩就崩了,师兄这一翻脸,不管是直接还间接导致苏云庭死亡的人他都不搭理了,咱们私底下还说,他这回是铁了心狠到底了,没想到在砚礼哥上庭那天,他竟以证人的身份出现了。”徐小碗讲得绘声绘色,只差没手舞足蹈。
杨宥却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纪年从来没告诉过他,要不是今天刚巧遇上徐小碗,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死后纪年到底为他做过些什么。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会很坚持自己的信念,然而一旦发现了一些令自己感动的事情,即便只是一两件小事,都可能动摇当初的决心。
杨宥忽然觉得,也许自己没必要跟纪年继续冷战下去,原本他们都深爱着彼此,又何苦要做出些让对方伤心的事情?
有了这层意识以后,杨宥也不再纠结,他算了算日子,觉得冷战也该结束了。
从郊区的墓园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杨宥顺便请徐小碗一起吃了顿午饭,饭桌上两人又瞎聊了一些,杨宥得知今晚是承影在医院守夜,便说晚上去御华馆找纪年。
吃完饭后两人各自散了,杨宥回到酒店三点刚出头些,由于早上起得太早又忙了一上午的缘故,到这会儿他实在是有些累了,就躺床上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洗了个澡,又吃了些点心,他看时候已不早,就出门去了夏家。
御华馆是个四合院的建筑,当他还是苏云庭的时候,有一阵子为了方便报仇,便扮成纪年的表哥住进了这里,真要说起来,他与纪年的感情大抵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熟门熟路地找到纪年的房间,他在敲了敲门,里头却无人答应,正纳闷着,身后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徐小碗手里捧着个大脸盆,里面尽是些杂七杂八的无数道具,见杨宥站在纪年门前,他便上前打招呼,“杨先生你来了啊,师兄他这会儿不在屋里。”
“哦。”杨宥看着徐小碗这小小的身板捧了那么重的东西,就想要帮帮他,可徐小碗却摇摇头,笑道:“没事,我老搬了,不嫌重。”说着,他又拿下巴指了指对面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师兄在那练功,你直接过去找他就行。”
“哦好,谢了。”杨宥穿过中间的院子,直接来到对面那间房间。
那其实是个小武场,房门虚掩着,杨宥推门进去,起先没瞧见纪年,往里走了几步才看到一个人影正在那儿一个人摆招式。
杨宥觉得有趣儿,说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纪年练功夫,以前虽然也知道他学过武,可总是很难将纪年这么张脸和武者联系到一块儿去。
这么想着,他已走到纪年身后,正想伸手去拍他的肩,前方的人忽然一个疾速转身。
“等……”杨宥一惊,才刚说了一个字,纪年的手刀已朝他劈过来,瞧那势头,显然是想收都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杨宥一手抓住纪年的肩膀,同时借力将身体往边上一偏,脸旁一阵掌风拂过,刹那间总算是避过了那一掌。
杨宥喘过一口气,这才又开口,“纪年,是我。”
他以为这样纪年会停手,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纪年看清他的脸之后,手刀竟化作拳头,又再度朝他挥来。
52、【分手后雨夜】
杨宥恍然愣了神;等再反应过来时,纪年的拳头已经要吻上他左边的脸颊,杨宥迅速向后退了两步,嘴里喊着;“喂喂喂,你看清楚,我是你老公!宝贝儿你想谋杀亲夫么?”
“闭嘴!”纪年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口吻更是严厉得很。
杨宥隐约察觉到纪年是要跟他来真的,顿时也不敢再拿他开玩笑。
这房间本就空旷,若是在地上放张垫子,直接就可以用来比武;可现在脚下是实木地板,杨宥心里明白;要是在这地方来个过肩摔,身子骨铁定挨不住,绝对可以让他卧床一个月。
他试图喊停,偏偏纪年不依,更是将他当成仇人似的一招接一招打来,这时候杨宥略微有些庆幸,还好在秦墨事件后他又重新开始练了,如今动作已能施展开,要不然就纪年这种攻势,他还是直接投降得了。
杨宥本是想着既然纪年想找人发泄,那就陪他玩玩,可几招过下来他就察觉到不对劲,纪年这压根就是在跟他拼命啊,而且出招十分野蛮,全然不靠技巧,反倒更像头野兽在发疯。
然而就是这样的打法,却将杨宥逼得有些发急,论身手,他并不比纪年差,只是此刻的情形让他怎么还手?他不可能用同样野蛮的方式去反击,万一尺度没把握好,很可能就会伤了纪年。
于是杨宥便思忖着要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比斗,他也确实是行动派,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的招式同时已收了回来,而后就那样无畏地站在纪年面前,淡淡地甩出三个字,“我认输。”
纪年一拳头打出,最终停在杨宥眼前一毫米处,如此近的距离,让杨宥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睫毛都被打落了,他不确定地摸了摸右眼,才发现只是错觉。
纪年收回拳头,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只背过身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说:“认输就赶快滚吧。”
杨宥却是一阵莫名,快速绕到纪年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纪年安静地站在他面前,表情让人完全辨不出喜怒,就连语气也还是平平淡淡的,只是这样的态度难免让杨宥觉得不好受,强烈的距离感将两人变得很陌生,他突然有些害怕,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地要抓不住了,“纪年,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纪年冷漠地丢给他两个字,伸手将他推到一旁,继续往里头走。
杨宥却不死心,又追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到底想怎样?”这话说得急了,口气自是好不到哪儿去,难免叫人听着不舒服。
纪年的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目光扫过自己的上臂,“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杨大少爷到底想怎样?”他唇角略微向上扬了扬,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杨宥倒也不含糊,十分坦白地回答,“我想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