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总不至于挨饿受冻,但是子弹和枪支的匮乏,却是很要命的。
陆万劫每日站在地铁门口的广场之上,踩着硬邦邦的冰层,长吁短叹。他周围的那些参谋和军官,都一致建议他,暂且退回南方。
陆万劫自己是不肯走的,但是留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作为。
这天夜里,他披衣坐在床上,一支一支地抽烟,把整个小房间都搞的烟雾缭绕。
他和无忧目前的居所是地铁站里一间临时的小值班室,里面只有桌椅床铺,外加一个饮水机,简陋之极,不过他俩也都不是挑剔的人,也就凑合住了。
无忧被刺鼻的烟味呛醒,还没睁眼,就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他从床上下来,把窗户和门都开了一条缝,这样两边空气都流通了。
无忧一边咳嗽,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站在地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陆万劫。
陆万劫毫无愧意,还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扔给他:“你也来一根。”
无忧不太喜欢抽烟,但还是接住了,他点燃了香烟,坐在陆万劫的身边,忽然开口道:“你知道顾清吗?”
“嗯。”陆万劫没甚兴趣地说:“上次在南方见过,跟你们关系不错,好像是研究疫苗的。”
“他不只是研究疫苗那么简单,十字军里的大多数军事武器,都经由他改良。城中每次爆发大规模疫情,都是由他最快研究出抗体。他在国际上生化领域的地位很高。在南方,几乎是十字军们的科研核心。”
陆万劫微微抬头,他知道无忧跟他说这些,肯定不单是为了夸奖一个陌生男人。
果然,无忧和他讲了顾清之前做过的小实验,就是关于活尸在冷冻条件下能存活的时间。
“当时冰柜里的温度大约在零下七八度那样。活尸在里面待了三十天,再打开时就化为黄水了。”无忧字斟酌句地跟他说:“如今外面的气温,绝对在零下十度以下。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剩下的半个月,即使天气转暖,这些冰层融化后,也会将地表温度维持在零度以下。所以说,你现在不必担心活尸潮的问题,它们很快就灭绝了。”
陆万劫之前也听说过类似的试验数据,只是不太相信,何况,亿万活尸群近在咫尺,谁敢仅凭一个数据就冒险呢。
“数据是没有错的。”无忧谨慎地说。见陆万劫迟疑不定,他又说:“我昨天看见军需处的人在清查枪弹数量,你们的存货大概不多了吧。”
陆万劫并不隐瞒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之前和我说,你此番北上,目的有二,如今活尸旦夕间就可除掉,而李深的部队正退回本部调养,为什么不抓住这次机会,将李军一举击溃?”无忧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陆万劫蹙眉:“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了数据不可靠,何况外面冰封千里,车马难行,这会儿打仗,于人于己都很不利。”
无忧淡淡地说:“我也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你是大将军,打仗的事情还是你懂得多。”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既然打仗,难免会有损伤,现在打仗,固然对双方都不利,但如果冰层融化,天气转好,活尸又都死掉了。却又对你们双方都有利了。嗯,不对,对李深更有利一些,北方可是他的大本营,人家是主场,要枪有枪,要人有人,你呢?到时候物资更加短缺,士兵又蛰伏了那么久,军心也都涣散了吧。”
陆万劫低头想了一会儿,掐灭了即将燃烧到指端的烟头,抬手摸摸无忧的头发,笑道:“虽是纸上谈兵,倒也有几分真知灼见。”
无忧道:“我是旁观者清,若你如我这般置身事外,恐怕分析得要更入骨一些。”
陆万劫不答,起身下床,简单地穿了一件外衣,匆匆出去,找来几个心腹部下,秘密地商议了很长时间。
第二天上午,无忧自己在房中吃了一点东西,走出去散步。地铁站内空气温暖,虽然发电厂遭到破坏,但是军队的机械师自己造了个发电机,维持军队生活的日常用电。
此时众将士已经吃了早饭,在地面的广场上喊着号子操练,地铁站内空气不太流通,弥漫着一股牛肉酱和漱口水的味道。
无忧掩着鼻子走出去,到地面上呼吸新鲜空气。
地面上冰冷干燥,覆盖着一层厚而脏的冰层。无忧漫不经心地四处溜达,目光随意在人群中浏览。在一群飞跑着的小兵中,他看见了焦青。
焦青带着狐皮帽子,身穿一件军绿色衬衫、宽松的的迷彩裤。大概是刚训练完,他满身都冒着热气,却不跟其他士兵那样去换衣服,而是顺着墙根,溜到了后勤处的营地。
后勤处营长正端着个大茶缸,站在雪地上喝热水。他跟焦青互相玩笑了几句,焦青忽然问他:“南方的运输机,是确定不来了吗?”
营长嗨了一声,大着嗓门说:“地面导航系统都失灵了,运输机敢上天吗?飞起来一准要坠机。”
焦青面带失望之色:“那咱们和南方那边,是彻底没有来往了吗?飞机不行,火车也不行了吗?”
营长说:“你脑壳坏了吧?火车轨道早八百年就不能用了。”他把手摆的跟招财猫似的:“没来往了彻底联络不上了。”又喝了一杯茶,说道:“放心,咱们这里罐头、棉被多的是,这座城里还有个应急物资储备库没有打开。反正饿不着你。”
焦青没有吭气,脸色依然阴沉沉的,和营长道了别,就迈着步子走了。
他走过一处营房,转个弯,一抬头看见了无忧,顿时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焦青正要走开,无忧忽然开口道:“我近期是不能离开这里了。不过你也别烦心,你和陆万劫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不碍着你们。”
焦青目瞪口呆,嘴上回应着:“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心里却砰砰乱跳,想着那天夜里和陆万劫的对话,怎么被他给听到了,是了,当时似乎外面有脚步声,但是他究竟听到了多少呢?
无忧见他神色惊疑不定,便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陆万劫与李深结盟,原本是众望所归的事情,如今陆万劫决定单方面背盟,虽然之前早有打算,但真正实施起来,却顾虑重重。所幸他手下的士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倒也服顺听话,只是如此一来,不但违背了十字军议会的命令,自己也难免背上一个反复无常、忘恩负义、天生反骨的骂名。
陆万劫十分焦虑,香烟一盒接一盒地抽,整个人都染上了焦油味,无忧并不参与他的决策,只自顾自地吃饭睡觉。
陆万劫却忽然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睁着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问道:“老婆,你说这一次,我干还是不不干?”
无忧揉揉眼睛,大手一挥:“兵贵神速,干。”
陆万劫得他这句话,如闻梵音,当即跳下床,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当天夜里,他派出去一支敢死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捕了李深手下的几名虎将。他们都是在自家公寓的床上被抓起来的,临出门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瞪着眼说道:“咦,你不是那个小李吗?你家陆将军叫你来的吗?好好说话嘛,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两军结盟之后,虽说对对方都有所防备,但是毕竟刚刚暂停了与活尸的战斗,李军返回驻地休息,未免有些倦怠。他们万万没想到陆万劫会在此时发难。
也许陆万劫再迟一两天,这场陆、李之战的输赢又是一番局面了。但是历史没有什么也许,后来的人将这次战争称为闪电战,又将陆万劫奉为英雄,战神。陆万劫淡然一笑,在夜深人静时常对无忧说:“其实这全是你的功劳。”无忧不搭理他。
陆万劫凭借手中的情报,接二连三地逮捕了李军内部的几名高官,秘密关押在地下室里,套问军事情报。
这次袭击来得十分突然,大多数人,甚至包括陆万劫的一些部下们,都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茫然地看着地面上行驶而过的吉普车和坦克,茫然道:“咦?还打仗吗?活尸又来了吗?”
李深那边终于反应过来,是陆万劫要跟自己开战,这才急忙调集士兵防御。
李军装备精良、物资充足,与陆军其实不相上下。两军打了一段时间。陆万劫不肯打持久战,咬紧牙关摆出了倾家荡产的架势,毫无顾忌地往前线一批一批地运送炸弹,根本不去清点库存弹药的数量。
陆军炮火猛烈异常,李军这边起先还顽强支撑,后来竟是被打懵了。大多数士兵站在战壕内,望着被炸成平地的战场,以及大规模投掷下来的弹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姓陆的是疯了吗?到底有完没完啊?”
李军被打怯了,军事防线还是一点一点崩溃,但是这些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李深病了。
若是李深没有生病,凭他钢铁般的意志,完全可以将这场战争拉长一段时间。到时候陆万劫弹尽粮绝,只能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但是李深生病了。
所以说陆万劫此次的军事行动,完全是一场险之又险的豪赌,而且,他的确是捡了狗屎运了。
李深的这场病,其实早在一年前,陆万劫背叛他时,就已埋下了征兆。旁人只以为他是痛失精兵,急怒攻心。唯有李深自己清楚,是那天夜里,他背着程灵的尸体去焚尸厂,然后又抱着程灵的骨灰回来。那一夜他累的心神衰竭,之后再也没能恢复过来。
陆万劫的士兵节节胜利,后来虽然弹药不济,但幸好收缴了李军的弹药库,尚可接济。而李军上下,军心惶惶,少有认真作战者,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如何保命。
几天之后,陆万劫的部队收编了李深属下的大部分士兵,装甲车和坦克在冰面上隆隆作响,大部队渐渐靠近了李深的军事核心区。
此时城内的百姓们各各严守门户,闭门不出。而那栋象征着李深权威与荣耀的办公大楼,已经人去楼空,唯有门口的一个老太太,提着篮子捡拾地面上被踩碎的旗帜和匾额。
距离此地一百多公里的停机场里,一辆直升机停在地面上,螺旋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李深面容枯瘦,满头白发,在勤务兵的搀扶下走出了汽车。他手里扶着拐杖,站在原地不动,身边的随从人员忙忙碌碌地从后备箱里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