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已经回国了?
这时他才觉出手心、肩头和腹部隐隐疼痛,全身僵硬。
开口喊了两声,嗓音嘶哑得他都听不下去。段卓自然也没听见,继续呼呼大睡。
段奕怒了,勉强用完好的左手抓了个枕头,朝着睡得人事不省的段卓扔去,就牵扯得一身伤口疼痛,立刻脸色发白。
段卓被枕头砸到,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哎?哎,二哥喂,你可算是醒了,我好不容易在银座找到个铺子,可那业主非要见面跟本人谈,你可要帮我跟老爸大哥说说,再不放我回去就没戏了……”
段奕被这没心没肺的小子给气乐了,都说段家老二不靠谱,那些人肯定是没见过段卓这傻样,把最后一个枕头也朝他砸了过去:“回去?家在这里,你打算回哪儿去?”
段卓大概也反应过来,连忙捡起俩枕头,讨好过来给他塞脑袋后面,又调整液压病床床头,升高到舒服靠坐的角度,再去倒杯水,恭恭敬敬递到段奕手上。这才跟个日本奸商似的,搓着手弓着腰恬着脸笑:“嘿嘿,二哥,老爸手术做得挺好的,再休养一阵子就能出院了,只要你别老气他人家,保证长命百岁!”
“滚!”段奕再怒,还是忍了忍,没一杯水往弟弟脸上泼去,毕竟……他说的有那么点真相。
“我倒是想滚啊,可老爸不让啊。”段卓委屈的小模样,跟刚生的狗崽子似的,“其实你也没啥大毛病,就是失血过多,外加长途运输折腾的,医生说血管神经都没受损,全是皮肉伤,养到肉长回去就没事了。二哥,你实在太幸运了。”
幸运个毛,段奕把弟弟越凑越近的蠢脸推开,想到上官仁那张脸就恨得牙疼,不过听到老头没事了倒是松口气:“邹震寒跟杨耀宗呢?”
段卓抹把脸:“你那俩助理?死了。”
看见二哥脸色铁青,段卓才奸笑两声:“骗你的,他们伤太重不好移动,留在巴黎住院呢,哪个医院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得养半把年才能下床,二哥你还是先换助理用着吧。”
要不是现在一身伤痛起不来,段奕早就将这不靠谱的熊孩子暴揍一顿了。
“滚出去,老子不想看见你,把医生叫进来,还有大哥在吗?”
段卓露出受伤表情,磨磨蹭蹭不肯走:“大哥在忙,晚上才会过来。二哥,那店面的事儿你可得上点心啊。”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还有心思关心什么破店面。”段奕忍不住揉额角,说起来他也没资格说弟弟,不过必要时刻,兄长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
小青年就一脸委屈:“我这不帮不上什么忙吗……再说了,我那店要是开起来,以后咱们家要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好歹有个退路。等过了米其林评审,我就把老爸老妈接过去养老,天天山珍海味地供着。”
虽然不靠谱,好歹孝心还有。段奕哭笑不得,摆摆手赶他:“行了吧啊,你当米其林是业余钢琴考级呢,说过就过。等你当上三星大厨,我都能统治时尚圈了,出去。”
段卓就嘟着嘴,哼哼唧唧地退出病房。
段奕这才摸出手机,想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留云嘉树的联络方式。最初那手机被他扔了,后来两人一直在一起,也就没想起来要补一个。后来就被上官仁给搅和了。
于是长长叹口气,那小子这次被捉回去不知道会怎样,被揍被关也就算了,好歹贞操得保住啊……
段二爷没发现自己操心得不是地方,先是打给小邹,电话是个女孩儿接的,估计是段臻派过去的人,睡意朦胧地汇报,两人还没醒,不过情况稳定。
他这才放下心,又打给龙骁。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听着话筒里吵闹得不行,不知道在哪个会所里逍遥,龙骁笑得欢畅:“哟,小段子醒了?没事了吧?”
“有事……”段奕有气无力,懒得跟他争辩,“我要辞职。”
龙骁也听说了段榕先的事,倒是没怎么意外:“你确实应该回去帮帮老爷子跟段大哥,不过,奥大爷那儿,你自己说去。”
奥大爷就是Ikaros首席设计师Oskar,向来还挺欣赏这个与众不同的小辈,只是不喜欢他不够用心,故而产量也一直上不去。所幸Ikaros并不以数量取胜,所以段奕这几年混得还不错。
“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帮啊……回头再说吧,那我继续养伤了,你悠着点啊,洋妞病多。”
“我知道小段子羡慕嫉妒恨,说话也不中听了,爷不计较。”龙骁继续乐,“挂了啊,记得替我跟老爷子问好。”
然后跟旁边一个棕发大波美女合影,照片给段奕传了过去。段奕面无表情地看着,回了他一张竖中指的照片,又发短信给大哥索要赏金猎人现任恺撒的资料,然后将手机扔一旁,躺回床上等医生。
晚上九点多,段臻才出现。一脸憔悴,之前大嫂也来过,那时他正睡着。
段家老大扔给他一个单薄的文件夹,脸色阴沉:“老爸不想见你,我们在国内兵荒马乱,你倒好,争风吃醋都动上刀子了。”
段奕默默摸鼻子,老大捅刀也够狠,全然不看一家人情分。他捏着文件夹,低头认错——最近似乎他一直陷在回国就认错的怪圈里:“哥,我辞职了,以后不走了,你给我安排个职位吧。”
“哦?说得好听,是被炒鱿鱼了吧,这下知道回家找老爸了。你当荣唐是收容所呢?”
“……哥你变了。”
向来温和的段臻,接连毒舌犀利,连厚脸皮的段二爷都招架不住。
段臻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摘了眼镜揉晴明穴,看上去孤寂又急躁,像个忧郁的暴君。
“抱歉,最近有些上火。”
段奕勉强起身,坐到大哥身边,段臻的助理小房给他们倒茶后,自觉退出房间去。
“老爸到底为什么……”
段臻皱眉,换成以前,一定会叫他别管闲事,现在顿了顿,还是开口了:“两年前新几内亚湾发现新的石油田,我们就一直在争取开采权。花了不少钱,光是环境人文评估就做了四轮。眼看着尘埃落定,结果投标书外泄。”
段奕一愣,说:“我靠。”
“后来开采权让德国一破公司拿到了。这他妈就是鹬蚌相争,李天齐不知道脑子里进的什么水,窝里斗也就算了,好歹你偷了标书交给别的中国人也成,自己吃下去也成,便宜那些纳粹鬼子是想搞什么玩意。”
“也许那公司背后老板是他……?”
“我们也这么想,可是没查出来就不好说。老爸知道消息的时候,气急攻心,就变成这样了。你这次回来也好,设计师名字好听,再高级也是个裁缝,荣唐如今摊子越铺越大,一个裁缝到底帮不上什么忙。”
段奕想说老子只要画画设计稿,让别人去做手工活,才不是什么裁缝呢。犹豫一下觉得这不是重点,于是小心翼翼问了另一个问题:“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可是问了你不能打我。”
段臻瞬间有了老大风范,帝王威严地抬起眼睛看二弟:“嗯?”
段奕偷瞟大哥眼神,战战兢兢开口:“李天齐是谁?”
“我他妈真想揍死你。”段臻低叹一声,抬手盖住眼睛。
三天后,段奕愁眉苦脸坐在门口挂着CEO。SA(首席执行官特别助理)烫金牌子的办公室里,打量着桌上几乎将他埋起来的资料。
集团与分公司架构简报,业务及人事资料,历年数据,发展规划书,资产损益表,最近三年年报,最近三月月报……这些还好,起码看标题就大致知道是什么玩意,也就是数量上比较骇人。
至于《关于执行好<关于执行好<执行好集团20140914(35)号文件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
这是什么!!
段奕顿时觉得自己十几年中文全部白学了。
段臻的助理房容华也有几分跟自己上司相似,表情温和声音柔和,坐在办公桌对面帮段奕熟悉资料,他挑出架构简章、业务资料简介、竞争对手分析的三本只有时装杂志厚度的装订本推给段奕,然后又把分公司资料分门别类。一边还不忘口头介绍:“其实荣唐的业务并不复杂,一共分九个板块,47大类,再细分下去也就只有189项业务,你只要大致有印象就行了。分公司也全部集中在这189——”
“停!”段奕气息微弱地打断小房,抬起包着绷带挂脖子上的右手示意,“伤口疼,我要去医院……”
小房关切地看着他,拿起内线电话:“楼下有医务室,我让梁医生上来给你看看吧。”
这是男子高校么,连医务室都配。
段奕实在不知道如何吐槽,左肩疼,右手疼,内脏也隐隐疼,但是头最疼。他在外面逍遥十年,老爸跟大哥却整天跟这些千头万绪的事务打交道,一想这个连心脏也跟着疼起来了。
他叹口气:“不用了,麻烦给我泡杯咖啡,你去忙吧,我要是不明白了再来问你。”
“好的特助。”小房依然笑得温润,给他泡了茶端过来,又特意解释,“你现在有伤,还是少喝点上火的东西,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清和平正,太焦虑的话喝一口。”
说得跟巫医似的……
段奕干巴巴冲他笑笑,等他一走,就把杯子扔进茶水间的洗手池,从冰箱里取了听罐装咖啡,然后打开文件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他看的是三天前段臻给的赏金猎人的资料。
上官仁的资料很少,只有他曾经公开过的一些任务,口碑,通过十级审核的时间场所,以及联络方式。
他的视线落在文件最后一行,又骂了句我靠!然后直起身来。
那上面赫然列着上官仁的新任务是担任男模海尼斯·李的保镖。
到底是保镖还是看守,一时之间,难以判断。
他打开笔记本,按照资料中的记载,登录一个表面看上去是极客聚集地的论坛,在他们提供的网络硬盘上下载了一个类似IRC的聊天软件,根据软件提示,缴纳十万美元作为入门注册费用,开了个新帐号,找到上官仁的名字,开启聊天窗口。
猎人公会确实对赚钱很有一套,注册就要十万,堪比一些高尔夫球会或者赛马协会的入会费,但无论办事效率还是安全性也都有保证。这一点比起一些没注册的猎人散户,费用低廉却不能保障安全性来,要有吸引力得多。
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