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子,不好了!”有宫仆慌张而入。
“作甚大呼小叫的?没个分寸。亏你亦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这般没规没距。”温文蹙眉看着宫仆,言道。
“奴才知错。只是……只是……”宫仆急道。
温文觉得不对,便问道,“只是什么?快快说来便是了。”
“云……云慕君出现了!”宫仆回道。一脸忧色。
温文一怔。手中的茶盏亦直直摔落至地。看向宫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云慕君出现了!现在正与君上四处闲逛呢。”宫仆快速回道。“主子,这可如何是好?云慕君可是重得君宠了?”
温文愣愣地想。他怎会再次出现在宫里?不是说已然死了,或是被赶出宫廷了?怎的又出现了?为何还要出现?莫不是要把自己今日好不容易得的这一切夺走?
不……怎生可以?自己好不容易,成了与君……好不容易,得以掌管男侍众宫……
厉声问道,“他现在何处?”
宫仆被唬了一跳,定了定神才连忙回道,“正与君上往御花园方向而去。”
温文极力地按捺心中情绪。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言道,“走。与我一同去看看。看看他是如何阴魂不散……”
——
“主子,云慕君现身了。”宫仆低声禀道。
苏婉柔本在绣着锦帕,闻言动作一顿,随后便觉指尖刺痛。却是针尖刺入了指尖。随后放下手中物事,抽出手帕拭去了指尖上的血珠。
“终于还是现身了。”苏婉柔缓缓言道。“早便料到会有这一日。”
入宫这许久,君上只宠幸了她一次。而那唯一一次,君上在情浓时,唤的却是那人的名字。
她看了这许久。看得那般仔细。便知晓君上对那人有多认真。既然君上将那份情意当了真,总归比那人多。
那人对君上是如此冷淡。且还是避之不及的。君上为何偏要心系于他?明明是一同入宫的……
这便是命罢?命中注定她求而不得。
“主子,咱们不需做些什么?”宫仆见苏婉柔一直垂首不语,便轻声问道。
苏婉柔看向宫仆,“能做什么?无论如何做,都是枉然。不是自己的,便是耗尽心血亦不可得。本宫能有今日,已是心满意足了。”
别的不该强求的,还是莫要生出执念才好。
“……是。奴婢明白了。”宫仆应道。
“下去罢。管好底下人的口,莫要让他们胡言乱语。”苏婉柔言道。
好歹她如今执掌女妾众宫,便该做好表率。不能让人拿捏了把柄去。只要她安分守矩,那么苏氏重得荣耀之日,便指日可待。
——
行至御花园。便见得落红满地,枝叶凋零。让人不免心生失落之感。
“秋日之景,果真萧条。”云华仰头看看那未有绿意的枝桠,叹道。
“今儿落了,往年才会开得更好。”何连言道,“待得来年开春,御花园便不会如此了。”
龙越言道,“怎的今日突然伤秋了?”
云华笑笑,“我也不知怎的。或许是日子闲适了,便不免胡思乱想。”如今的日子,与之前比起来,当真是舒适惬意得多。
既有龙越相伴,又无太多烦心事。平日里上上朝,理一理枢城政事,剩下的时间,便多是与龙越在一处。
龙越牵着云华在树下的石椅上坐下,向何连言道,“取些茶水糕点来。”
“是,奴才这便去。还请二位主子稍等。”何连言毕,便带了两名宫仆匆匆而去。
温文带着宫仆一路快步前往御花园。远远地,便瞧见了树下坐着的二人。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
“主子?”主子出声唤道。
温文未答。只狠狠地攥紧了手。当真是他……果真是他!原先还抱有一丝妄想……说不得,说不得并不是他,只是一个与他相似之人。
只是如今他瞧得真切。再要欺骗自己亦是不能了。努力放松僵硬起来的身子,摆出一抹笑容,向着那处缓步而去。
行至距离二人不远处,行礼问安,“温文见过君上,君上万福金安。”
“起身罢。”龙越言道。
温文看向云华,言道,“许多不见云慕君了。不知近日可好?”
云华亦一笑,“确是许久不见了。难为你还认得我。”云华未曾想会这般快便再次遇见温文。若是料想得不错,温文怕是特意赶来的。温文眼中的疏离,云华是看得一清二楚。倒也不怪他,毕竟在他离开后宫之前,便已然与他生了嫌隙。
第五十一章 重返
“云慕君说笑了。云慕君是何等人物,温文哪能不记得?”温文缓缓言道。
云华听着,却觉温文话中有话,只是亦不愿多加计较。好歹曾与温文交好过,即便温文不在乎那份情谊了,自己亦不该如此凉薄。便转而言道,“听闻你已是与君了?还未来得及恭喜你。”
温文一笑,“你我之间,怎用得着特意道贺?云慕君对我的关怀,我自是明白。”
龙越心生不耐。本是想着带云华四处走走。时而闲谈话事。可这不过一会儿,便遇上了好些烦心之人。
虽有所预料,可终究觉得心中烦闷。说不得待会还会出现更多“偶遇”之人。
“既来了,便与我一同坐坐罢。”云华淡笑言道。
温文看向龙越,龙越只微抬了抬下颔,示意温文可以落座,温文这才在旁处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何连领着两个宫仆回来,手上俱是一应物事。见得石桌前多出的一人,便躬身行礼,“奴才给温与君请安,温与君吉祥。”何连身后的两个宫仆亦一齐躬身行礼。
“免礼,三位公公起身罢。”温文微抬手,言道。
何连与两个宫仆在石桌上布好茶水与糕点,“请三位主子慢用。”
“杏仁糕?我记得,云慕君是最喜吃杏仁糕的了。”温文言道。
云华颔首,“确是。”瞧了瞧桌上糕点,向何连问道,“御膳房未有做红豆糕?我记得温与君以往极是喜欢红豆糕。”
何连正要答,温文已然言道,“以往还年幼,因而喜好甜食。如今却是不喜红豆糕了。”
云华神色不变,只淡笑以对,“时过境迁,人亦会变。”
龙越取了一块杏仁糕,递予云华唇边。动作神情再自己不过。
温文却一时无法回神。君主还是那个威仪万千的君主。可看向云华时,那满眼的柔情,似是一汪深潭,足以溺毙任何人。那体贴备至的举止,仿佛他本就该如此行事。
云华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他能令得高高在上,心思莫测的君主如此。温文一时间,只觉绝望。
他怎么还能从云华手中夺得君主心意?而今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他不过是一个痴人。竟做梦做了那般久。
既如此,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可以牢牢握在手中的?荣华?权势?
他年少入宫,将要于宫中老死。不得君上欢喜,只得夜夜空等。
何其可怖……温文愣愣想着,自己这一生,便就是如此了?
云华看着温文突然失了脸上所有血色,仿佛丢了魂一般。正要出声问询,温文已然缓缓站起身来,双眸黯然之极。
亦不向龙越行退礼,便转身往来处而去。步伐不稳,清瘦的背影仿佛摇摇欲坠。
云华愣了愣,温文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这般模样……
随温文而来的宫仆见得如此,有些反应不及。好半晌,才唤道,“主子?”
温文未答,宫仆当下慌了心神,连忙跪下朝龙越请罪,“君上恕罪,主子或许是身子不适,这才失了礼数……”
龙越一摆手,“无碍。随你主子去罢。”
宫仆松了一口气,“多谢君上。奴才告退。”宫仆躬身倒退几步,方才转身快步追着温文而去了。
“他这是怎的了?”云华心中疑惑,向龙越问道。
“不知。”龙越答了,便转而言道,“可打算去祥佑宫瞧瞧?”
“稍后便去瞧瞧罢。确是许久未至了。”云华答道。想了想,向何连问道,“祥佑宫里的宫仆可有变动?”
何连躬身答道,“大多数宫仆都说要留在祥佑宫等慕君,因而未曾离开。”
云华听出何连话中意思,便问道,“哪些个宫仆离开了?”
“是您以往的贴身宫仆,名唤‘小桃’的一个宫女。”何连答道。
云华一愣,小桃?她怎会离开?问道,“何公公可知她为何会离开,去了何处?”
“她是为了何事,奴才并不知。您走后不久,她便要离开王城。那宫女是您从府上带来的,又是祥佑宫的大宫女,因而奴才等也不好强留。离宫后去了何处,奴才亦是不知晓的。”何连言道。
“……原来如此。多谢何公公告知。”云华颔首回道。
何连连忙回道,“慕君不需言谢。”
云华只一笑,便低首饮了一口茶。龙越看向云华,“心里不顺?”
“多少有些。”云华淡淡一笑。小桃离去或许确是有要事,因而不得不离宫。且自己又失了踪影及消息……
只是,小桃这一走,心里确是生出几分怀疑来。毕竟小桃曾说起,她早无亲人在世。入了宫后更是几近与外头隔绝。如此还会有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引得她离宫而去?
在起初,自己在芜沉并无可信之人。见小桃办事不曾出什么岔子,亦未察觉她有何可疑之处,便不免信任了几分。但是自己却是一直未知她确切来历的。
“可要派人去查查她下落?”龙越见云华沉思不语,便问道。
云华摇摇头,“不必大费周章。此事……待往后再看罢。”自上次施香阁一事后,龙越一直未能查得更多消息。为了与龙越分忧,便亦将自己手底下的好些人派遣出去查探此事。
只可惜。二人合力,终究只查得该与枉梁有关。至于别的,仍旧未有头绪。
龙越早知一个小小宫女能引得云华如此,便会吩咐何连莫要放走祥佑宫的任何一人。只是先前对那些个宫仆,并不放在心上。因而何连在处理此事时,亦未曾事先提起。
“去祥佑宫看看?我可是有些想念了。”龙越言道。那处可是承载了好些二人的过去。只是先前云华不在,龙越便亦极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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