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一叹,脸色复又黯淡,“老爷刚走,府里居然有人患了时疫。有几个便立即要离府,老头子便自作主张地允了。将那患了时疫的好生隔离,又请了几个好大夫来治,结果非但不见好,竟又有几个染了病。老头子怕呀,怕又误了人性命。这便发了些银两,好让他们另谋出路。有好些都不愿走,非说要留在燕府服侍老爷。可还是让老头子给赶走了。”
燕长寂未料竟会出这等事,“怎的不派人告知于我?”
“外头乱的很,老爷是要办大事儿的,老头子怕扰了老爷心神。”
“那刘叔为何不走?岂非误自己安危?”云华蹙眉问道。
燕长寂知晓刘叔心意。刘叔便是怕人都走了,自己又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唯恐这燕府便就此荒废了。
在燕府住了这许多年,已然是家了。若说燕长寂对燕府未有眷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刘叔自是知晓,亦是将燕府当做自己的安身之处,这才拼死亦要守着燕府。
幸得现下刘叔安然无恙。不若当真要内疚之极了。
“一个老头子,多活几天都是平白赚来的。哪及得上燕府?况且,老头子虽糊涂了,却也知道,要将那些个器具俱都换了,燕府上下必得好好清洁。又去那医馆抓了好些预防的药。”
紧接又向几人道,“大家放心,这院子是没有隐患了。老头子在此处这般久了,还是活着。大家便放心住下。老头子待会便去招几个仆人来。”
贰拾玖:重逢
刘叔领着几人去了后头,好安排房间给几人住下。安排好后,几人便各自入房安顿自个儿了。
云华轻轻掩上门,将身上的包袱放下。谁知刚一低头,那窗子竟然无风自开。“吱呀”一声,云华便立即抬起头来。
这一抬,一瞧,险些没让云华吓得叫出声来。一高大的男子自窗口落在房内,直直地瞧着他,眼神炙热滚烫,云华只觉那眼神似要将自己烧得体无完肤。
这人……这人……
下一瞬,云华便被人整个地拥入怀中。云华实是反应不及,就愣愣地站着。这人……为何会在此处?面容虽不是见惯了的……可这人的眼神,这人的身形,这人的气息……是这般熟悉。
云华不知为何,只觉得晕乎乎的。内心好似有股暖流,又似有烟花绽开。似是自己对这个怀抱已期待想念已久。
怎会……怎可?不是说好了,要离这人远远儿的?不再与这人有任何牵扯?
神智回笼。云华便开始挣扎起来,再不愿待在这人的怀中。
龙越觉得心口发疼。云华当真不愿理会自己了?离开这许久,便当真不想念自己?怎么可以!自己这般日思夜想,云华怎可这般无情!
狠力压制了云华的挣扎,“你便是这般无心无肺么!”
无心无肺?究竟是何人无心无肺?当初不分青红皂白的又是谁?将他丢入无应房置之不理的又是谁?
云华气极,反而无话可说,亦是不愿与这人多说。便就似个木偶,不言不动。
龙越搂着人许久亦不见人回应,便稍微松了力道,只两手圈着云华的腰,与云华面对面瞧着。
谁知云华却是避开了他的视线,侧过头去。面无表情,又似是不豫。
龙越见得更觉气闷,“就这般不愿看见我?”
云华在心里冷哼一声,一张假面皮,有什么好看的。若非是曾在文会上瞧过这张假面皮,想来方才不一定有这般快便认出这人呢。
依旧是不带搭理的模样。龙越蹙了眉头,“云华。”未有回应。“华。”却见云华眼睫微微一动。
“你可知晓?自你不见踪影后,我又是悔又是怕。唯恐你为歹人所劫,安危不保。派了许多人寻你,却总是寻不回。便再也按捺不住寻你来了。”即便云华不瞧他,龙越还是对着云华缓缓言道。
云华听着龙越语中难以察觉的颤动,只觉心里亦随之微微一动。龙越这等人,亦会有悔有怕?当真会为自己产生这般情绪?
自己莫不是要心软了?怎的可以?他悔又如何?事情终究是做下了。当时自己的难过,自己的怕便不值当么?当日让自己怕了,那他后来的怕便可抵还了么?
怨气陡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却是刺了回去。
龙越虽觉听得有些难受,却还是欢喜的。毕竟云华愿意回话了,即便还是不愿再多瞧他一眼。
“已知今日,绝不再犯。华,一切皆是我的过错,是我对不住你。可否……可否原谅我这一次?”
云华心中又是一动。这人……莫不当真是自己的克星?自己总能因着这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乱了心绪,乱了分寸。
龙越用手轻轻地转过云华的脸,让云华用正面对着自己。双眸相对。云华一刹那间甚至以为自己的魂都要被龙越那幽深的眸子给吸进去。
云华赶紧垂了眸。
“华……你对我可是没有半分想念?”龙越见得云华这般,脸色愈发黯然。
怎么可能?日里夜里,不管何处。常常地,龙越便会在心头冒出来。有时候即便狠力赶也赶不走。就像是要赖在自己心里头不出来了。真真可恨得紧。
本以为这人会知晓。在离宫前,自己那许多言语,那许多举止,难道还不足以让他知晓……自己对他,未尝未有心思?难不成自己在他心里,便是这般铁石心肠?
又忆起那“不见”雪山。以为对方知晓,却是自己误以为了。却还是不愿说,亦是说不出口。本就打定主意不理会这人了,如何能因为几句话便动摇?未免太傻。
“你若是不愿原谅我,打我骂我来出气也好。只是莫要如现在这般,不理会我。”
“……你是千金之躯,我怎敢打骂?”
龙越又将人紧紧搂入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便觉日日空悬的心总算是填满了。有着落了。
抚上云华柔顺的发,“华。我想你。非常的想。”龙越下颌抵着云华的发顶,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有种安定之感。
矛盾之极。这许久以来,好不容易建造好的壁垒,怎能因着龙越几句话便坍塌毁落?却又……
门被狠狠推开,“何人胆敢潜入此处!”却是燕长寂。
龙越第一个反应却是将怀中人藏在自己身后。面上的柔情转瞬不见,沉了脸色对着燕长寂。
这人是谁?可是那日劫走云华之人?倒是极有可能。这人功力不弱……不然也不会这般快便发现了自己。
“阁下又是何人?”口中问着,掌中却已然泛起银色斗气。
“当真狂妄!”燕长寂怒气已生,见得龙越这般不客气,便喝道。手上亦以准备……
云华赶紧自龙越身后现出身形,“父,父亲,有话好好说,切勿动手。”
又用手紧扯了扯龙越的袖子。
“这登徒子胆敢私潜燕府,还占你便宜,我如何能不出手教训?”
龙越听得那一声“父亲”便有些愣神,自己查了这般久,亦未查出“云华”究竟是何来历。怎的在此处冒出一个父亲来?感受到云华的态度,和衣袖上的动静,便还是默默收起了斗气。却还是凝神戒备着。
“这……这是误会,父亲先息怒,我给你解释。”云华赶紧道。唯恐燕长寂一个怒气,便直接召唤出三个家伙攻上龙越。这般一想,又是一怔。自己作何这般紧张龙越?不是由得他去好了?
燕长寂稍微按捺自己,向云华问道,“他是谁?”
云华忆起先前燕长寂对他的嘱咐,“龙越”二字便怎么也冒不出喉咙。此时龙越却是向云华问道:“他当真是你父亲?”
云华听得瞧了瞧燕长寂,燕长寂亦回看他。犹豫一会子后,终究是点点头,“……是。”谁知话音刚落,龙越竟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龙越,见过前辈。”
这话一出,二人皆惊。云华未曾想龙越竟这般坦然相告,且还这等态度。龙越何时自称过“在下”?今日且还对着燕长寂拱手问安……
龙越?龙氏!燕长寂眸中即射利光,朝着龙越而去。龙越当真是与燕子纠缠不休?身为君主,竟然不顾朝堂,千里迢迢出现在此……还私潜燕府,那般搂着燕子!
怎会如此!自己最为担心之事,竟是应验了……
“身为一国君主,为私情弃国事,何其愚蠢!”
龙越有些疑惑。这来历不明之人,见得自己这般怎么反而更怒了?当下亦有些不顺。本来是因着云华,这才愿意对此人以礼相待。
现在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反倒是教训起自己来了?
直起了身子,冷笑一声,“我视云华为心头至宝,这才以私废公。莫非阁下以为,我当要不顾云华,无视云华的喜怒哀乐?”
“我家儿子有我照拂,不必你来费心,他的喜怒哀乐实在与你毫无瓜葛!”
云华瞧着二人间愈发剑拔弩张,便道,“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可好?”
“不必!”却是二人异口同声。
云华便只好道,“龙越,不若你……还是走罢。”
一人欢喜与得意,一人诧异与心伤。
云华见得龙越面上神色,心中亦不好过。只是不这般,又能如何呢?自己与龙越间,本就一道坎。而自己,又实是不愿再与龙越多有牵扯。只怕再相处下去,自己的心思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而今日瞧燕长寂的这番模样,却是对龙氏、对龙越颇为忌惮和不喜。想来又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现下这一局面,又是自己万万不愿见到的。
这两相权衡,便只能这般决定。
避开龙越的视线,听得龙越言道,“你……当真要我走?”那里头的期许和难受,云华听得明白。却只能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去罢。”
龙越即怒又伤,终究是一语不发,运转了斗气便自窗口而去,不见了踪影。
燕长寂眸中喜色却已然消散殆尽。原先因着担心与怒气,便未有察觉。后来心情渐渐平复了,见得燕子的模样,便觉……害怕。
若是龙越单方面纠缠,自己便觉不足为惧。可若是燕子对那龙越亦有意,自己又该如何处置?
情之一字,最是害人。若是强行拆散二人,燕子可能欢喜?若是情重了,燕子一生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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