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偌大的寝宫之中,只有皇上和皇后二人而已。明亮的烛火时而闪耀几下,带来身后影子的一阵晃动。
张公公关了内室的门,十分称职的在外面守着。
“只是也许,那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虽然这些年无影无踪,可朕总是抱着希望。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点儿消息……语凡大了,到时候,朕会钦点几个得力的忠臣,建一个内阁,辅政到他十五岁那年;到时候,劳你辛苦几年,时时把看着,别让人真夺了实权;韩泠风是国舅爷,办事也日渐成熟,就是偶尔优柔寡断了点儿,你时常提点着,朝堂上有他和韩太师在,朕……放心。”
顿了顿,又道,“语凡将来,会做比朕更好的皇帝。”
须桓之难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皇后娘娘垂下眼帘,沉默半晌,才将话里话外的内容全都细细想过,牢记在心里。
半晌,韩翩纤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抬眼微笑起来,“皇上既然决定了,妾身就不再阻拦。江南一行,还望皇上多教教语凡,多疼一疼他;他毕竟是皇上的骨肉,今后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他也是会难过的。”
须桓之道,“这朕自然知道。”
皇后道,“天色不早了,皇上也早点歇息,不要劳累过度了才好。”
“你也当心身体。”须桓之起身准备向外走。
走到门口,顿了顿脚步,却又折了回来。
皇后见了,露出略微惊异的神情。
——下一秒,她就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拥住。
须桓之在她耳边轻声道,“翩纤,谢谢。”
韩翩纤完全被这个拥抱惊得呆住!
半晌,才笑了一声,“语凡也是我的儿子,皇上,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那是她一生之中,名义上的丈夫唯一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翩纤”。然而即使几乎从未体会过被男人这样的紧紧相拥,韩翩纤仍然知道,这个拥抱,没有带着任何情‘欲的因素。
他只是感谢。
‘
看着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韩翩纤心道:须桓之,你懂得了感谢,也就离他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5555,小电坏了,十分钟就自个儿重启一次,好几次好不容易写了几百字,一重启就不见了……导致我后来不得不每敲20个字就点一下“保存”= =……疯掉了,5555
明天去买新的小电,我要抛弃旧爱,寻找新欢~
PS。我很喜欢无喧公子,虽然他的性格写到这里还没完全展开……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展开= =
三七章 浅吻
“你和他长得很像。”这是沉默许久之后,归无喧道出的第一句话。
夏夜寂静,只有虫鸣。
付明戈转头看向归无喧,心下了然——难怪当天只是一顿酒,就让他做出邀请他搬到自己府里的决定。
原来,自己是沾了那位不知名的故人的光了。
归无喧毫无防备的把头搁在付明戈肩头上,看着被凉亭顶遮住一半的圆月,道,“猜猜他是做什么的?”
付明戈想了想,道,“能被你看上,定是个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的翩翩公子罢……总不会像我一样,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
“呵……忘言这话有意思。你若算是粗人,那要让天下的粗人情何以堪啊?……不过,”归无喧道,“他的确不会舞刀弄枪什么的……所以今日清晨,见到你那副英气飒爽的样子,着实让我震惊了一番。你这副清隽长相和颀长瘦削的身量,竟有那般威武气势,真是……”归无喧顿了顿,皱紧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付明戈淡笑一声,并未说话。
归无喧则放弃了刚刚的思考,话题一转,悠悠道,“我是在京城里遇见他的。五年前的元宵夜,全京城都热闹非凡。我正巧在京城有事,就出去逛了逛。天寒地冻,花灯锦绣,他就带着一个小厮,逛着灯会。”
……五年前。
付明戈也顺着归无喧的回忆回想起来。
是了,那年腊月夷国来了使节,临走时,恰好是正月十六,元宵节的第二天。须桓之身为国君,自然是要以礼相待。他下旨将京城的灯会办得红火起来,以示国之昌盛。官员们尽心尽力。于是,那一年的花灯会最为规模气派。京城的百姓几乎是全部出动,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你不知道我见到他时,有多震惊。他长得那么漂亮,风度翩翩的站在人群里。周围那么多人,偏偏就他那一处最显眼……”归无喧仔仔细细的回忆起来,“他比别人穿得多,翻毛的白色裘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颀长瘦削的身量却半点没有被掩盖住……头顶的灯笼一盏一盏的,暖暖的光全铺在他脸上……唔,还有雪花,也落在他脸上,化了,就是几个晶莹的小小的水珠,细细的折着光,显得他尤其动人……他笑得轻轻浅浅,却是神采飞扬的感觉……天上的烟花,在他眼里炸开,他一笑,天地失色……”
那烟花该是须桓之让人放给夷国人看的。
没记错的话,听说那天夜里,须桓之陪完了夷国使节,便带着张公公微服出了宫;还听说,那晚马车在城南的街道口停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后半夜才回宫。
明戈府的小厮出去逛花灯会,回来之后跟付明戈说街口停了辆马车,好像皇上的,他还不冷不热的训了那小厮几句,让他赶紧洗洗睡了,自己却忍不住半夜里偷偷从后面去街口亲自看了看。
……当时……当时看到了什么呢?
墙根儿底下什么都没有。远处,也只剩下灯笼孤零零的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地上积雪很薄,几道马车轮压出的痕迹和像是一个人立在一处的清晰的脚印,尤其醒目。
元宵节的后半夜飘着小雪,那脚印上面只落得几颗小雪花,付明戈走过去,忍不住俯下身摸了摸湿凉的地面。
人刚走,他总以为那脚印肯定还是热的。
然而触手的,却是一片寒凉。
“他那闲散飘逸的作态,让我以为他定是京城里哪个官宦人家的富公子。我归无喧阅人无数,漂亮好看的也见过许多,从来都只认为人生得一副好皮相,最多是让人看了赏心悦目,从来也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戏本子里滥用的词汇……可是那晚,我偏偏就一眼看上了他……我不敢贸然上前,平生第一次,我归无喧做了个偷偷摸摸的勾当——跟着他一路走,看他最后到底会回哪儿去……”顿了顿,归无喧自嘲的轻笑一声,“忘言,你定是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既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近了怕他发现,远了又怕人不见了;我一边唾弃自己的畏惧和猥琐,一边又忍不住想跟着他……”
付明戈也是自嘲的一笑:怎会不了解……?
谁不是这样呢……喜欢上了,就想跟着他,想看着他,也不管他看不看自己一眼,不管他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虽说这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骂你是轻贱骨头,可你爱了他了,连自己都快不认得了,哪还管什么轻贱不轻贱的……?
归无喧从付明戈身上坐直,问道,“忘言,你在听么?”
付明戈轻笑,“我在等你说后面的事儿。”
于是归无喧再一次将大半身体靠在人身上,继续回忆——
“后来,跟着他七拐八拐,当真跟着他走到了一个地方。你肯定想不到,那地方烛灯暧昧,装修繁复,竟是家青楼。没错,他就是那楼里当红的小倌。起初我没反应过来,当他只是趁着元宵夜心情好,去那楼里寻乐子去了。我跟着进去,问老妈子刚才那公子点了哪个姑娘,老妈子上下打量我半天才说问,‘爷您是外地来的罢?那是千尘,是他们这儿红透了的少爷’的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你知道青楼里头,头牌的那几个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千尘也是。我不甘心,把当时身上所有的银票都翻了出来,只求他一夜。他竟答应了。一见到我,他就笑眯眯的捏着手里的一叠银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公子辛苦了,一路上已经跟了我那么久,还没看够么?’”
“那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借着醉醺的酒意,归无喧放纵自己,拼命的沉浸在往日里不敢碰触的回忆中,“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还能让人有怎样的惊喜。无论与什么人相处,他从不多逾越半分。跟他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我人生中最美的往昔……”
尾音逐渐低沉下去,归无喧慢慢闭上双眼,无尽的黑暗中,似乎看到故人的音容笑貌。
“那,后来是为什么……呢?”付明戈终于忍不住问到了最疑惑的部分。
你有情,我有意,为何又会天人永隔……?
归无喧身形一僵,叹了口气,反问道,“忘言,与我相处这么久,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付明戈被问得一愣,“我没猜错的话,无喧你应该是淮州城那两家酒楼的幕后老板罢……?”
“果然被你知道了,”归无喧也不介意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对外人隐瞒的身份。
半晌,他平静道,“千尘是病死的。我从京城离开之后,就忙着接管外公交给我的事儿,等到一年后我第二次回京城接他,他病倒在床榻,只来得及看我一眼,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就死了。”
付明戈忍不住轻声唏嘘一阵。
归无喧道,“千尘心思重,嘴上却很少说。我当时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在外头多玩玩儿也没什么,哪想他居然都知道了……知道也就算了,心里头打了结,嘴上从来不说,面上也没有异常,我就也当他无所谓。后来他知道自己顶不住了,就留了张字条给我……”归无喧声音颤抖,“千尘说:对于我来说,一生的爱,就只有这么一次了。我信了你,爱了你,用了一生的感情,耗了一生的性命。甚至想过,即使今后再遇见你一次,因为这情来得太过决绝,我此生,也再不愿与你重来……”
多情的伤透了专情的,最终落了个追悔莫及的结果。
——这样的戏码在尘间再常见不过。不少人都能对这样的事一笑置之,可若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心有多疼,恐怕也只有自己知道。
归无喧道,“忘言,遇见你之后,我就很少会梦见千尘了。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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