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有话好好说,老战友又不是外人。”
如今的汪吉平已是今非昔比久经沙场的大角色了,官场、情场、钱场、红道、黑道、白道什么没见过?他轻描淡写地一笑说:“他呀,越南战场上带回家的一身火药味还没去掉,根本不懂什么叫与时共进,脑中的观念还是旧的。如今的工作有很多种形式,会议也有很多种形式:上班做事是工作,陪客吃喝、跳舞、游山逛水也是工作。开会叫会,舞会宴会也是会,只是不同的工作形式而已。白天的豪宴,市里的领导和社会各界名流都去了,我能不去吗?老战友,我没骗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没说错。至于大酒店的装修有关业务,的确由余经理分管。由于涉及金额大,多数由他洽谈,我最终拍板。自从大酒店开建后,每天都有人通过种种渠道上门谈业务,政界、商界都有人插手,有的人来头还不小,我头都快炸了,你就别参进来搅闹了。白天匆忙之下我没对你讲清楚,可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这业务我记起来了,的确给了姜小云。他是郊区经委的常委,市里某领导也打了电话来过问,你说,我能不给面子,业务能不给他吗?”
“那你就不该叫我去找什么余经理!”王健不滿地说。
“我说了,这是匆忙之下记忆上的失误,我向你道歉总可以吧。”
汪吉平一个道歉,又将事情巧妙地挽了回来。王健有点不甘心地说:
“我从来没找过你帮忙,能不能分一部分业务给我们做?”
汪吉平故作为难地说:“不成啊,合同都签了,我不能单方面撕毁合同!这样吧,老战友,你留下电话号码,下次,下次有业务一定先找你们。”
……
三个月后,周星和王健同时得到了两个消息:杨军没有辜负乡亲们的期望,把村里的运输队红红火火地搞起来了;汪吉平却被“双规”,曝出一系列经济问题和丑闻后又判刑入狱,成了省内典型的腐败大案。援越抗美战斗中美帝飞机炸不垮的英雄,一个被糖衣炮弹打垮了;而另一个,却像一颗种子在贫穷的家乡,在人民之中生根、发芽、成长。
第52章 无医德天价宰人 民工妻陈尸抗争
周星接到黄明轩从香港寄来的特快专递邮件,他给周星寄来香港最新的玻雕工艺画册,还有一封短信:
周星兄弟:
你好!许久没见,甚为思念。独在异乡更觉故乡的一草、一木、一滴水、一撮土都那么亲切,还有那刻入骨中溶入血中的乡音和亲人,无不常在我的梦寐之中。然而;最令我牵挂的是我那风烛残年的年迈老母,还有永远疯癲的可怜小妹明明和永远不懂事的弟弟小轩。我多次要把他们接来香港定居,可母亲就是不肯,她说:“我这把老骨头死也要埋在故土,和老头子在一起,不能让他孤单。只有叶落归根的人,哪见到人老了还特意把这把老骨头丢到外乡去的?”我妈不肯过来,明明和小轩自然也就来不了啦。
听说你自己单独搞了个玻雕工艺社,我很为你高兴。身在异乡的我即没有为你的开业致贺,也帮不上兄弟什么大忙,便寄上香港有关玻璃雕刻工艺的画册两本聊表心意;
希望你能派上用途。周星,尽管我们不是同胞的亲兄弟,但情谊不亚于兄弟,希望你能替我常去关照一下我母亲和弟妹,不用我多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只管来信来电告诉我就是。……
周星在收到黄明轩特快专递的当天傍晚,便带上一些礼品去看望明轩妈。黄小轩结婚后住在外面,孙家井尚未拆迁的老屋中只有明轩妈和女儿明明在一起生活。老人家真不容易啊!这么大年纪了,早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可还得日夜为半疯不傻的女儿黄明明操劳。文革那年一夜急白的头发还是那么白而纯净,但枯涩已去。周星一走进老屋,那白发便在他心中掀起了旧日的波澜,惭愧和内疚的鞭子在抽打心灵,自责为什么不早点来关心她们呢?他声音微颤而激动地说:
“妈!我来看你了,您老身体还好吗?”
明轩妈在小天井的那头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看了看周星,又几分疑虑地问:“你是?”
“我是周星啊,原来住你隔壁的周星,您老还记得吗?”
“哎哟!是你呀,星星,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怪想你的。”
老人似乎有些激动,她像周星妈一样直呼着周星的乳名,颤巍巍地便要越过天井向周星迎来。周星怕老人摔到,赶紧上前扶助,又说:
“妈!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对不住啊,妈!我早该来看你的,让你老人家受苦了!今后我会常来看妈。”周星一连串的三个“妈”字,把老人家的眼泪也喊出来了;那是慈爱的泪,孤独的泪,期盼的泪,多少老人期望的就是这份儿女亲情啊!周星一只手扶着老人,一只手举起礼品又说:“妈!这是一些营养保健品和水果,都是你老能吃得动的;另外一些东西是买给明明妹妹的。”
明轩妈没有去看东西,而是捧着周星的脸仔细端详起来,口里还喃喃地说:“多好的孩子啊!清清秀秀,慈眉善目,比以前更懂事了。周元凱俩口子有福气呀,我三个孩子没一个能赶得上你。”她又全身上下地打量起周星,那温暖的目光让周星重又找到了失去已久的母爱,不由眼眶也湿润起来。老人又责怪道:“孩子,妈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你们的孝心,缺的就是儿孙滿堂的热闹气。下次来,你什么都别买,不要破费,但你媳妇和孩子都得来,让妈好好看看,乐乐。”
周星一边扶着老人往里走,一边问:“明明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她不是在那儿,嗨!我这最可怜的女儿,一天到晚就和这三只小猫做伴,和它们说话,和它们玩耍;也好,明明能自得其乐,再说猫也通人性,不会欺负她。”
明轩妈正要招呼明明过来迎接,被周星止住了,他要自己走过去看看这个精神上与外界隔绝的小妹妹。周星的到来丝毫没引起明明的兴趣和注意,她正在和小猫玩滚小皮球的游戏。周星走到她坐的小竹床边弯下腰,亲切地叫了声:
“明明,你在做游戏呀?”
明明突地一回首,两只明如晧月清澈的大眼睛如闪电般地射了过来,把周星惊呆了片刻。那孩子天使般的眼睛竟如此的纯洁无邪,足以叫世上一切污垢和龌龊的灵魂无处藏身。她一点也没有老,似乎永远也不会老,因为她已经净化的灵魂无忧无虑,在另一个没有欲念没有争斗的境界中生活。她盯着周星奇怪地问:
“你是谁?”
“我是周星啊!就是原来住在隔壁的周星大哥。”
“周星,周星是谁?”明明似乎记不起来。她突然天真地一笑,弯下腰去问小猫:“你们知道周星大哥是谁吗?”
那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猫先“咪呜!”的叫了一声,其余两只小猫也跟着叫了起来,好像在慎重其事地各抒己见。明明又回过头对周星说:“它们都说不认识你,我只有明轩哥哥和小轩哥哥。”
明轩妈只得提醒道:“儍孩子,周星哥哥可是和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大的呀!你不记得了?周星哥哥还常给你做玩具呢,小木偶、小泥人、小纸鹤,许多玩具都是他给你做的。”
明明的记忆似乎被唤醒:“啊!是有一个周星哥,他对我比明轩、小轩哥对我还好,我好喜欢他;可是,他没这么高,也没有长胡子。”
明轩妈苦涩地笑了笑,周星也无话可说了,自己的确已经老了,可明明还像个孩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个在特殊年代,被特殊的政治风暴塑造出来的另类孩子。她是可怜的,因为她失去了许多许多;她也处在无奈的幸福中,再没有烦恼、忧愁、欲念、争斗,已经从凡人的境界中解脱了。周星从带来的礼品中拿出一些明明喜欢吃的食品,她高兴地接了过来,又欣喜若狂地对三只小猫说:
“小花、金金、黑妮,我们过年了!”小猫都欢跳起来,明明又说:“不许抢!大家都有份。”
周星的心情有几分沉重,他和明轩妈从老屋的厅堂走进居室,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习,几乎没有改变,家具是旧的,用具是旧的,唯一的家用电器是一台己有好些时日的十二寸黑白电视;然而,一切是整洁的。周星心里还念着明明,便问:
“妈!明明一直就这样,没有失忆症吧?”
“失忆有一点,更严重的是她自闭,拒绝和外界接触。她说;‘外面有许多大灰狼。’医生认为她的记忆是可能恢复的,但从现实的情况看,恢复记忆也可能给她带来更大痛苦,有可能同时也恢复疯狂。”
“怎么会这样?”
“明明的病正应了中国物极必反的道理。你也知道,她是文革那年因父亲的死而疯狂的,可后来的事你就不知道了。我们给明明吃了一些治精神病的药,让她镇静下来。慢慢地她平静了下来,可却自我封闭了起来,不愿出门,害怕和外界的人接触,许多过去的事也忘记了。后来,她一直害怕三种人和物:怕见到父亲的遗像,怕带红袖章的人,怕看到金戒子。
只要一见到这种人和物,她便会歇斯底里旧病复发,一发病,没有十天半月便平静不下来。至今,我都不敢在家中挂老头子的遗像,不敢让她见到金戒子;她一见到她爸的像和金戒子就痛苦万分,精神恍惚地一边流泪,一边说是自己害死了老爸。如果她偶然见到带红袖章的人,就竭斯底里地冲上去抓打人家,说人家是造反派,是《鬼见愁战斗队》的人。”
说到这儿,俩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沉默无语。那不堪回首的岁月虽然已逝去多年,但带给人们心灵的创伤却如此之深,难以抹去。就在这时,厅堂中的明明却高兴地叫了起来:
“妈,小轩哥哥来了!”
小轩在屋外也大声喊起了妈,话音刚落,人已一阵风似地进了屋。他一见周星坐在屋里,立即喜出望外地叫了起米:“哟!稀客,稀客,周星大哥,我们好几年没见面了吧,想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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