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傻把头一歪挺神气地说:“娘!她才读了一年私塾敢笑我?我可是读了五年私塾的!”
知子莫如母,傻儿子这五年私塾只不过是虚度光阴而已,天知道他学会了些什么。儿子今天口气这么大,不如自己今天先考他一下。郑氏摸了摸儿子的手背说;
“儿子,读一年书和读五年书是没法比的。你告诉娘,读书人的圣祖是谁呀?”
郑傻又露出了一脸的傻相,眨巴着眼睛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郑氏大吃一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先生没有讲过?”
“先生讲过的,第二天我就还给先生了。”
儿子的回答是老实的,郑氏叹了一气说:
“儿呀!其它的事你都可以忘记,这孔夫子,孔圣人是万万忘不得的,他是读书人的圣祖。孔圣都忘了,你还算是读过书的人吗?”“那我应该怎么办?我记性又不好,娘是知道的。”郑傻憨声憨气地问。郑氏低头望着手中圆圆的水烟壶嘴,眉头一皱灵感上来了,一拍大腿说:“儿子,有了!你看见水烟壶嘴上有个孔吗?见到了孔你就会想起孔圣人。”
郑傻也连连点头说:“娘!这是个好办法,那我把水烟壶带上。”可他一转念又说;“不行!我又不会抽水烟,路上带着这东西也挺沉的。”郑氏一想傻儿子说得也有道理,她灵机一动便顺手从桌子上捡了一张纸,又卷成圆筒形对儿子比划起来:“儿子,这圆筒中间也是个孔,你看到这个孔便会想到孔夫子孔圣人。这纸筒很轻便,你把它放在袖管中,万一丈母娘问到此事你又不记得,看一看袖管里也便记起来了。”
郑傻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放好圆纸筒背上一袋糯米粉就上了路。为了防止忘记母亲的吩咐,还一路走一路念着:“孔夫子,孔夫子,孔夫子就是孔圣人,是读书人的祖师。”突然,郑傻觉得脚下一绊,往前摔了个嘴啃泥。郑傻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继续赶路。到了丈母娘家,郑傻文质彬彬极其礼貌地献上了一袋糯米粉,可把丈母娘王氏乐坏了,觉得女儿挺有福气,总算是找了个知书达礼的如意郎君。她有意考一考女婿的才学,但自己文化太低,不知考问什么好,便故作斯文地问:“贤婿,你知道读书人的祖师圣人是谁吗?”郑傻这时记起了母亲的叮嘱,心中暗暗佩服母亲的先见之明。他不慌不忙地偷看了一下袖中的纸筒,没想到路上摔一跤把圆纸筒压瘪了,郑傻胸有成竹彬彬有礼地答道:“祖师是瘪夫子,瘪圣人也!”王氏惊得眼睛瞪得老大说:“贤婿,你没弄错吧?”“没有!错不了!”郑傻十分肯定地说。“你念了几年书?”王氏又问。郑傻把右手一伸说:“不多,愚婿仅念私塾五年。”
一听女婿念了五年书,王氏便不敢再吭气了,自己才读了一年书还考别人,那不是班门弄斧吗!得了,别再问了,没准还是自己记性不好,这圣人还真是瘪夫子呢!
张大山讲到这里望了欧阳文涛一眼,想看看她的反映,没想到小欧脸上竟没有一点笑容地说:“不新鲜!这傻子并不傻,没听说世上的傻子大都有傻福吗?”张大山毫不灰心地又接下去说:“小欧,你别着急,这故事精彩的还在后头,好货存底呢。话说!这郑傻虽没什么本事,却懂得要讨好丈母娘。这时王氏想下厨去给女婿烧点什么吃的,郑傻便自告奋勇地说:‘妈,您老就别忙了,让小婿给你做碗新鲜的糯米汤圆,也可品尝品尝小婿的手艺如何。’王氏一听心中可高兴呢,连声说:‘好孝顺的孩子!妈今天就依你,你就下厨去做吧,我就等着吃乖女婿的汤圆了。古人说女婿是半边子,我看女婿比儿子还好,就是会疼妈,我女儿找到你这样的如意郎君真是她的福份。’她哪知道,这儍女婿什么家务都不会干,这煮汤圆是他唯一掌握的厨艺。这东西好吃也好做,也最合他的口味,久而久之他也就会做了。丈母娘一夸,郑傻更是得意忘形,立即钻进厨房大显身手去了。
在前屋忙乎的王氏不一会儿觉得肚子有点疼,闹肚子的老毛病又患了,她无可奈何地进内室去坐马桶出恭。情急之下,她也就随手带上了房门。那边郑傻已经忙碌完毕,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到前厅堂屋来孝敬丈母娘。没瞧见人影的郑傻忽然听到内室有声响,便猜想是丈母娘在里面,于是,他便向内室走去。刚拉完肚子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的王氏,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突地闯进一个男人,心中一急又来不及应对处理,便赶紧背过脸弯下腰,将一个又白又肥的大屁股朝着房门口。郑傻吓了一大跳,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大惊失色的说:‘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到厨房去了一会儿,你的脸就肿得这么大!连眼睛鼻子都看不见了。好可怜哟!妈!快吃汤圆,趁热吃,吃了病就会好的。’说完,郑傻便夹了一只热乎乎的汤圆,直往王氏的屁眼里塞。王氏躲闪不及,被汤圆烫了一下,气得她提起裤子回过头,狠狠地给了郑傻一记耳光。郑傻被打得晕头转向摔倒在地上,汤圆滚了一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抬头一看,惊讶地说:
‘真神!才吃了一个汤圆,病就全好了。’”笑话讲到这里,欧阳文涛非但没笑,反而奉送给张大山四个字:“庸俗无比!”
张大山抓了抓头皮还想说点什么,欧阳文涛却说:“好了,留着点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不想听!”挨了骂的大山虽一时无话可说,但他希望欧阳文涛能够快乐的死心眼一点没有动摇。可欧阳文涛的一句“庸俗无比”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让张大山心里堵得慌,更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了。今天的柴砍得特别快,大山像闷头鸡啄白米一样,挥舞着砍柴刀一会儿便砍好了一担柴。欧阳文涛也没有往日的欢乐心境,无心玩耍地在一旁抽烟解闷。她抽烟是在麻醉惩罚自己,也是为了折磨张大山,俩人的心都在流血。回来的路上经过一片坟地,大山提议休息一会儿。他忍不住又憨声憨气压低嗓门说:“小欧,你就不能高兴一点吗?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欧阳文涛没好气地顶撞道:“我高兴得起来吗?”“我已经在尽力弥补我的过失,尽力让你过得好些。”“那你就继续努力吧,尽不尽力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欧阳文涛冷漠地说。
张大山却认真地接下去说:“如果我今天能让你高兴,你能把烟戒掉吗?”“我看你没这个本事!”欧阳文涛露出不屑置辩的神气。“行,我一定行!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笑起来,但香烟你必须戒掉!君子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我们击掌为定,不许反悔!”张大山挑战道。欧阳文涛无所谓地与张大山击了一下掌,大山却认真地开始挖空心思搜寻办法。真是心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山寻觅的快乐良方竟近在眼前,不远处一阵悲哀的哭泣声启迪了大山的灵感。左边有一座坟,一位中年妇女正一边火化纸钱一边哭着自己的亡夫。张大山装成一拐一瘸地走到旁边一座坟旁,往下一蹲,也跟着号啕起来。
那女人哭诉道:“我的夫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孤儿寡母,这日子还怎么过哟?”张大山也哭诉道:“我的兄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为弟我一个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哟?”女人又哭:“老公啊,自你走后,我食不甘味,夜不成眠,度日如年。”大山也哭:“老兄啊,自你走后,我食不甘味,夜不成眠,度日如年。”……
大山这么鹦鹉学舌般地哭着,终于惹恼了那中年妇女,她把眼泪一抹,站立起来忿忿地说:“你有病啊!哭都不会哭,我哭什么你也哭什么,你发什么神经病?”大山回过头说:“谁要学你哭?听不惯你可以坐到一边去,等我哭完了你再哭。”这时欧阳文涛过来,把中年妇女拉到一旁坐下说:“这人有毛病,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坐一旁看他如何哭就是了。”中年妇女只得坐在一旁生闷气。张大山哭得更起劲了,他怪声怪气地哭诉道:“兄长啊,以前我们相依为命,是有情有义形影不离的双胞胎。你一吃苦,我准吃甜;你一吃辣,我准吃香;你一受累,我准舒坦;你一倒霉,我准走运;我一肚痛,你就拉稀;我一乐极,你就生悲;我要挨骂,你准挨揍;我不高兴,你准受气;我演刁德一,你唱胡传魁;我唱造反歌,你听样板戏;你揪我耳朵,我搧你耳光;你先走一步,我也跟你去,不!我才不跟你去!你替我转告阎王爷,我要请长假,一百二十年后再去报到。兄长啊,你还没忘记吧,走起路来你总是向左倒,我总是向右倾,就像一对对称的木偶一般。睡起觉来就更好耍,呼噜声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唱大戏一般。现在你一离开,我走路失去了平衡,打呼噜没有人呼应。哎!说来又说去,我们是好兄弟,总是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充满节奏,相互鼓励。尽管我处处总要赢你那么一点,你却从来无怨无悔,我们来生再做好兄弟吧。”张大山念到这里略喘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又用眼角瞟了一眼欧阳文涛,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像京剧道白似的诵道:“兄长啊!现在你一人,在阴曹地府定很寂寞,咱们不如重温一下往日的习惯,免得冷却了兄弟情谊。”大山立起身,一拐一跷地围着坟包转起圈来,口里的京腔又转换成即兴发挥的歌曲,模样十分滑稽地唱道: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那呆头傻脑的样子,想你那身上臭烘烘的臊气。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那野狼嚎般的嗓门,想你那老猪般的呼噜。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那毛贼似的须发,想你那东倒西歪的步履。张大山这一系列地滑稽表现,把中年妇女逗乐了,可欧阳文涛却忍住了,仍是一付若无其事的表情。这张大山也确实有些艺术表演才能,一招不成又来一招,反正今天他是下定决心要让小欧快乐起来,哪怕是能高兴一刻也成。他又换成黄梅戏的腔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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