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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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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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文涛没有为周星的话语打动,她像铁了心似的给自己的灵魂判了死刑,又冒出了一串理由:“周星,你知道吗?我是黑人,一个从知青点逃回来的没有户口、没有粮油供应关系的黑人,我的后代也将会是黑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前途,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四周布满了陷阱,前途布满了荆棘,支撑我生命的大山也死了,我的生命还有价值吗?”

“怎么能这样想呢?还有我在牵挂着你,心疼着你,支撑着你。我是你生命的另一半,一个男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可与你风雨同舟的男人,你难道不相信我?难道我是只会海誓山盟的爱情骗子?”周星有点激动地说。

“周星,我能不相信你吗?你光明磊落,是颗明亮的星,有远大的前程,我是不想连累你呀!你是个好人,应该有个更好的爱人,有个幸福的家。而我,却是颗晦气的扫帚星,是克夫的命。我爱你就不能害你,星哥,我会把你真挚的爱永远地、深深地埋藏在心中。你就做我的好哥哥吧。无论将来我在什么地方,我都会为你祝福的。”因为激动,欧阳文涛特意背着脸说完了这些话。

周星还想说下去,眼前突然一亮,两人同时惊讶了起来,山背后出现了一片梅树林。白雪映着红梅是如此的和谐,显得即高雅又娇艳。一股幽香飘然而至,似在迎接它等待已久的有缘之人。刹那间,周星和欧阳文涛各自忆起了已经淡忘了的梦境,不由心中骇然而又不敢言语。难道世上的一切冥冥之中真有定数?梦境真会应验?此刻,周星想起了梦境中的梅、兰、竹、菊隐喻的欧阳文涛、冯小燕、王蓉蓉、谢红卫,其中三人都走了,难道欧阳文涛也要走了?像梦中那样被风雪撕成了红色的碎片?周星不由得不寒而栗,不敢往下想去。欧阳文涛的惊讶则是冷峻的,她觉得这片梅林是那么亲切和熟悉,应该是她的世外桃源,永远的家和归宿之地。当然,她也忆起了自己那个没向任何人泄密的梦,认定一切都是天意,是命中注定。不是么?当自己心爱的周哥正捧着鲜花,唱着情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向自己走来时,凭空飞来一座大山将他们活生生分开,又突然一声巨雷将飞来峰炸得粉碎,这不是先兆又是什么呢?这是一段孽缘,一切都该作个了断了。想到这儿,欧阳文涛反而觉得轻松,没有了痛苦,得到了解脱,更喜欢上了这片梅林。她反而觉得周星是无辜的,值得同情和开导的。于是,她的脸上泛起了笑容,要用自己最后的光彩去驱散周星心中的忧愁和阴云。她温柔地说:

“周哥,你喜欢这片梅林吗?多美啊!”

“喜欢!梅的冷静、幽香、傲雪凌霜,经得起风雪严寒的考验,都是值得人类学习的。”周星说。

“这是梅的品质,也是命中注定,与生俱来就注定。梅,要经受痛苦的磨难,在风雪中生,在严寒中长,它一生的使命就是报春不争春,让人们在严寒的日子里不失去希望。周哥,我真希望自己变成一棵梅树,天天为你祝福,为你的幸福祈祷……”

没等欧阳文涛说完,周星就插话道:“应该是为我们俩的幸福祈祷。还有,为你我的父母,为志强弟弟,为世上的好人祈祷。”

欧阳文涛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似乎心中的郁结已全部化解。周星感到宽慰,却一点没有察觉,此刻欧阳文涛心中憧憬的已不是这个活生生的世界,而是一种虚幻的世界。他俩在梅林中坐了许久才回去。

第二天,上班的周星突然接到了曾小芳打来的紧急电话,欧阳文涛失踪了。这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他立即飞速赶到小欧家中。宫勇刚和曾小芳都在那儿,文涛的父亲欧阳静仁也焦急万分地赶回了家。文涛妈告诉大家,她是在早上七点才发现文涛失踪的。当时,她准备去上班,便像往常一样叫文涛起床,没想到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女儿回答。她推开女儿的房门一看,发现女儿不在房里,便用手在女儿的棉被中一试,被中居然是凉的。她又跑到隔壁问儿子欧阳志强,志强说没听到什么动静,不知姐姐去了什么地方。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焦急之下她才把大家叫来的。欧阳静仁眉心都结成了一团,在房中踱来踱去。突然,他停住了脚步问周星:

“小周,昨天你和文涛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说了些什么?她情绪有什么反常现象没有?”

“我们在月亮山一带赏雪,后来又在山后的梅树林赏梅。从整个情况看,小欧没什么反常的地方,而且情绪比前两天稳定,话也特别多,我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周星的回答让大家稍感安慰,但小欧大雪天一大清早不告而出,仍然是个叫众人放心不下的谜。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家决定分两组出去寻找欧阳文涛的下落。

周星和曾小芳、宫勇刚在一起。他心中暗思小欧那么喜欢梅花,昨天临走时还那么恋恋不舍的回头望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在那儿似的。她是不是又去了梅林呢?周星带着他俩人绕着月亮山,径直向山背的梅林寻去。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四处的积雪又厚了许多,本来就少有人去的山背更是静悄悄的;如果没有小鸟的鸣叫,真静得令人害怕,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严寒中死去。梅林到了,周星第一个发现在皑皑的白雪地上有一块极其鲜艳夺目的红色。他紧张得心像被提到了嗓子口:

“那红色好像是欧阳文涛穿的红色大衣。”周星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她是穿草绿色红卫兵服的,你别那么紧张好吗!”曾小芳纠正周星的误判。

“不会错!红大衣是昨天换的,她对妈说,要还她女儿装。”

周星的话还没说完,就一边呼喊着欧阳文涛的名字,狂风似的向那鲜艳的红色奔去。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跌倒了。没等宫勇刚赶过来扶他,周星又呼地像一只雪球连滚带爬的向红色奔去。跟在后面的小曾和小宫只见周星发疯似的哭号着扑倒在那红色上面,又突地坐了起来,拼命扒去那红色上的积雪。小曾和小宫赶到旁边终于看清楚了,欧阳文涛穿着红大衣,微笑着、毫无痛苦地、安静地躺在雪地上。她临终前在自己的身体四周折放了许多红梅树枝,一股股的清香还在她灵魂的四周散发。宫勇刚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又摸了一下她的脉膊后沉痛地说:

“小欧,已经去了!”

小宫和小曾都流下了眼泪。曾小芳扶起欧阳文涛,为自己患难与共的同学和姐妹痛哭失声。周星一把推开曾小芳说:

“你们胡说!小欧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她昨天还很高兴的。”

周星又不顾一切,口对口地给欧阳文涛做起了人工呼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欧并没有醒来。周星摸着欧阳文涛冰凉的手,恍然大悟似的又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裹在欧阳文涛身上。他把小欧紧紧搂在自己胸前,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去苏醒心上人。然而,欧阳文涛还是永远地离开了。她的灵魂,随着梅花的清香飘入了太空。这时,宫勇刚发现地上一只空了的安眠药瓶。

七天后,人们按照风俗去欧阳文涛的新墓前关山祭奠。小欧的家人和曾小芳、宫勇刚,发现一个青年昏倒在墓碑前。他磕破的额头在碑上、在雪地上流下了许多殷红的鲜血,那红色和碑前一束散开的红梅难以分辩。这位青年就是周星,他被大家救回。

第25章 吉它曲难诉衷肠 挥热泪告别秀江

 周星失恋晕倒在墓前的事震惊了机床厂,因为他是厂里颇有影响的好青年。然而,人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原本本,只是知道他是因为女友亡故悲痛之极而已。多情善感的姑娘们赞叹周星是个情种,小伙子们劝慰周星大可不必如此。有的青工还说:“凭你这条件,姑娘们都等着向你抛绣球呢,难过几天就过去了,别太跟自己过不去。”团组织却难办了,因为厂里多了个年轻的不会喝酒的酒鬼,不会抽烟的烟鬼。周星在身上背了个军用水壶,壶里装满了白酒,上班也不时喝上几口,但这只能是借酒消愁愁更愁。这种情况在机床厂没有先例,也是危险的,违反劳动纪律的。车间强制地没收了他的酒壶,并责成团组织要尽力帮助周星走出困境。

这天下了白班,周星居然饭也不吃,一个人关在宿舍不知在干什么。曾庆元往门缝中一看,只见周星伏在桌上写写、哼哼、唱唱又哭一阵,他吓了一大跳,便跑到食堂找到与周星同住一室的朴章雄说:

“我说朴歌唱家,你快去看看周星,他下班后饭也不吃,一个人躲在房中一会儿哭,一会儿写,一会儿唱,不会是憋出了什么毛病吧?你去劝劝他,晚上要特别注意他的安全。”

朴章雄立即和曾庆元回到宿舍,他没进去,也从门缝里观察了一下,便笑着把老曾拉到一旁说:

“没事!他是在作曲,就是写曲子。”

“写曲子怎么这样的呢?又是哭又是唱的,像神经病一样。再说他是画画的,怎么会作曲呢?”曾庆元怀疑地问。

“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就要说,说不够就唱,唱不够就跳舞,不一定非要先学,何况周星是个平常就酷爱音乐的人。他自学音乐理论,还常向我请教呢。”朴章雄解释道。

曾庆元没有完全听懂朴章雄的意思,又问:“哭了、唱了还不够,还要跳?那不是完全疯了?”

“不会!感情就是要抒发出来的,憋住才会真疯。就像是洪水来了,光靠堵是不行的,要疏导,让它合理的流去就不会造成灾难。这样吧,我们不去干扰他,静观其变,看我的判断准不准确。”

朴章雄说完便和曾庆元坐到室外的空地上去聊天。大约过了一小时,周星的房中传出了忧郁的吉它声和歌声。周星原本也不会弹吉它,是和朴章雄住在一起后学会的。无法走出痛苦深渊的周星想起了许多辛酸的往事;想起了冯小燕、王蓉蓉、谢红卫、欧阳文涛的先后离去;想起了大家一起在八面山上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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