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说,你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冷月和你有恋爱关系吗?有感情基础吗?不就是为了调动工作而临时拼凑组合的吗!”
周星无言以对,畏缩地躲避着陆小玲的目光,他仿佛觉得骂他质问他的不是陆小玲,而是欧阳文涛,是谢红卫。夜风也似乎静了下来,在倾听他们的谈话。陆小玲抬头望了望被乌云缠绕的惨淡的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语气又转而深情温柔的说:
“周星,我爱你!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的爱不变。你回家吧!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都等你八年了。别忘了我!不久我会追随你去的,总得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父母。”陆小玲又指了指身边带来的东西说:“把这些东西带给伯父、伯母和你的家人。”她从胸口掏出一张照片,一张和欧阳文涛一模一样的照片送给周星,又补上一句:“周星,勿忘我!”
说完,陆小玲又搂住周星的脖子,不顾一切的亲吻了起来。泪水从小陆的眼中直流进了周星的颈脖。她突然松手放开周星,凄惨地说了声:“一路保重!”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周星茫然地目送她远去。
第26章 四方形爱情游戏 刘老太明断姻缘
周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土,然而熟悉的家乡竟陌生了许多。下火车前,他换上了八年前母亲千针万线为自己制作,在穿得半旧后而特意留下的布鞋。走进家门,他发现母亲已经衰老了许多,鬓发如银,动作迟缓失去了昔日的灵敏,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周星一阵心疼,内疚地喊了声:
“妈!我回来了,穿着八年前你给我做的布鞋回来了。”
母亲拉着儿子的手,从文物般的旧木椅上缓缓站立起来,动情地说:
“儿子,你总算回来了!全家都在盼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布鞋你还穿着,哎!傻孩子。”说着,母亲用那布满皱折的手抹去眼角的一星泪花,又特意注视了一会儿那双寄托着母子情感干干净净的旧布鞋。
家人和邻里都围了过来搭话,周星把带来的礼物分送给大家。这时,他发现熟习的家乡话自己居然说不好了,发音不准确,舌头老是打绊。
第二天,周星带上礼物去看望冷月。他此行的目的是模糊的,与其说是去看望女朋友,不如说是去感谢人家的帮助,是冷月帮周星圆了回家的梦。尽管周星早就认识冷月,调动前也曾收到过她寄来的近照,但他对冷月的印象仍处在很久以前的少年时代。一位瘦弱的女孩,眼睛很大,配上又薄又大的嘴到也协调,是独女,喜欢读书,有几分腼腆,似乎不善与人交住,给人总体的感觉是文静,还算漂亮。冷月家住在一栋旧式简易二层结构的小洋楼里。小楼建造在解放前夕,由于缺少修缮,因而显得有些破旧;但是,比起周星家住的前清学子赶考的会馆和它四周的一片单层瓦房,它仍给人鹤立鸡群的高贵感。走过又窄又高又陡的木楼梯和朝南的木结构阳台,就要到冷月家房门口了,周星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此行还是必要的。周星敲开房门,开门的是伯母。老人家高兴地回头对冷月说:
“月儿,周星回来了!”
冷月满面红光,高兴地赶紧给周星让座泡茶。周星记忆中的那个腼腆文静的姑娘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方、爱说话,且带有几分都市浪漫色彩的新女性。更令周星惊讶的是小小的客厅中早已坐了两位男青年,他们分别坐在冷月的左右下方,形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三角形。冷月也真会设计,她让周星坐在自己对面,三角形立即变成了以冷月为视心的四边形。冷月兴奋而充满热情地给大家介绍:
“这是我来自祖国南疆的朋友周星,是位年青的画家。”她又指着那位个子高大,稍胖而风度翩翩年稍长的青年说:“这是一位诗人,文学家,在省文联工作,叫沈浩天,也是我的朋友。”
坐在冷月左边的黑瘦青年,不等冷月开口便主人般地站立起来自报家门:
“小姓刘,叫刘青,北师大地理系本科毕业,在本市地矿局工作,是冷月的未婚男朋友。我们已经谈了两年多了。在此,我代表冷月和伯母欢迎二位光临寒舍!”
看这架式,刘青此举无疑是要先入为主排斥对手了。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冷月不仅是镇定自若,而且是春风得意应对自如地说:
“今天天气真好,朋友又来了这么多,有南疆的,有家乡的,有诗人、有画家、还有技术人材,真是海内存知已,天涯苦比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说今天一大早就听见房顶上许多鸟儿在叽叽喳喳,原来是给我报喜呢!”
刘青醋意十足地插话道:“那叽叽喳喳地不是喜鹊吧!一定是麻雀。”
“麻雀也罢,喜鹊也行,只要能使人高兴就好。”冷月毫不介意地回敬了刘青一句。
“呵!你高兴了,我却心口痛,堵得慌。冷月,你不会忘记吧,我是你的未婚男朋友,相识已经两年多了。”刘青故作愁态地对冷月发泄不满。
“对呀!他俩也是未婚的男青年,也是我的男朋友。友谊只有深浅,是不分时间先后长短的呀!周星和我是老邻居,二十几年的老邻居,不也和你一样高高兴兴地坐在这儿吗。不用说了,呆会大家都留在我家吃饭。”说到这儿,冷月又回头对妈撒娇似的说:“妈!一定要弄点好菜招待大家,你看人家都买了许多礼品来看我呐。”
这时风度翩翩的诗人沈浩天站起来,文质彬彬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极其礼貌地说:
“伯母、冷月,实在对不起,我现在要先行一步了。”他又从随身携带的灵感速记本中拿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冷月:“小冷,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你看和谁去,我就不去了。”他又回头和大家打招呼:“朋友们,你们就多坐一会,我有事先走,失陪了。”
沈浩天走了,周星也不想多坐。他庆幸自己没有真正卷入这场多边游戏,和冷月只是一种模糊状态的友谊,但冷月客观上帮了自己的忙,是应该感谢人家的。周星不想留下吃饭,稍坐片刻便告辞。冷月送周星下楼时嘴里仍兴奋地对周星说:
“人要永远年青多好,我真愿意一辈子光谈恋爱不结婚,有许多许多朋友,有许多许多男生排队在后面追我,那样我会幸福死的!”
周星听了这话,吓得气都喘不过来,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赶紧落荒而逃。一路上他心里反复地问自己,这是八年前的冷月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也太罗曼蒂克了!浪漫得快成超人了。只听说过有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那是爱的高峰和异类,爱得死去活来,男女双方却可能连手都没碰过。冷月这种光谈恋爱不结婚,男友一大堆的观念算什么?不知道,但世界上的一切,存在自有存在的理由吧。
周星新的工作单位是有几万职工的红星机械厂,是一个庞大的产业工人群体。尽管周星心有余悸,不愿在“臭老九”的队伍中厮混,但还是被厂人事部门分配到厂子弟中学当了美术教师,谁叫你是文化人呢?
生活和工作一稳定下来,他便常常想起秀江市,想念那儿的山、水、人。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了,好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欠了陆小玲一份情,对不起这个活着的欧阳文涛,觉得陆小玲是个值得爱的姑娘。于是他给陆小玲去了一封信,然而没有回音。他又给陆小玲去了一封信,还是没有回音,他写了第三封信,终于来了回信。周星撕开薄薄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写着简短的文字:
周星大哥:
你好!伯父伯母好!并向你家人问好!来信三封均已收到,因种种原因没及时
回信,请原谅。就在你走后的短暂日子里,我的父亲去世了。父亲的死给母亲和我
带来巨大的痛苦和打击,也迫使我对自己个人问题作重新的考虑和选择;因为我是
独生女儿,不能丢下孤苦零丁的母亲。周星大哥,如果你没有离开秀江市多好啊!
然而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们只能是有缘无份,只能是面对现实。我有许多话要说,
但说又有什么用呢?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我想,还是让我真诚地为你祝福吧;祝
你拥有一个幸福的家!祝你前程远大!同时,希望你今后无论在事业和爱情上都要
把握好机遇。有些机会一旦失去不会再来,而且无法挽回,即伤害了自己又伤害了
别人。我的决定似乎太理性,但纯属无奈。就此搁笔吧。
记住我们的友谊,直到永远!
你的好友:陆小玲
周星看完了这封信,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口像被许多棉花堵住。特别是“有缘无份”四个字像针芒扎刺着心。欧阳文涛曾说过这四个字,现在陆小玲又说出这四个字,这能怨谁呢?他独自躲在办公室的角落里闷了许久,最后理出了这么一个道理:我是一个命中注定情场失意的人,情场失意者事业必得意。我现在应该停止恋爱休养生息,把精力放到事业上去,在事业的天地中找回自己的欢乐。周星喜欢连环画,他为自己找了一篇有关抗日战争题材的小说《黄河之子》,脚本改编后,他便全心全意地利用业余时间投入连环画的创伤。艺术的魅力也真大,不久,进入创作状态的周星便把缠绕自己的烦恼丢到了脑后。
星期天,正在家中勾连环画草图的周星收到了一份喜礼,是冷月妈送来的,她说:
“周星!冷月今天结婚了,特意叫我送包喜糖过来。”
周星放下手中的铅笔,赶紧给老人家让座,说:“哎呀!伯母,这么大的喜事都不事先通知一声,我也好送份礼表表心意沾点喜气呀!伯母,你的乘龙快婿是谁呀?一定是个才貌双全的人吧。”
伯母神态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周星呀,你是不知道我家的事,冷月她爸是个百事不问的人,家,就像是他的临时旅馆。冷月现在也变得不听话了,我也拿她没办法。不是我不想通知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