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样,喝着酒,喷着烟,大喇喇地啃烧烤,她也挺享受,完全不是刻意地迎合或屈就。
这些都是她,也都不是她。
只要不冲突到她的原则,不侵犯到她的坚守,她并不拒绝一些尝试和改变。因为这也让她有机会去发现,去认识,去了解一些事,一些人,甚至自己。
在工作上,她不能容忍任何对职业精神的挑战,任何的不尽责和不完美都是她不能接受的;但在生活中,她却无意于营造什么形象,也没兴趣忸怩什么姿态,她不随性,只是随心。
可现在,她的心要往哪里走?终点会在哪儿呢?
爱可以这样
“那是他没缘分见识。甭搭理他!”丁凡豪气地一挥手,“来!”
“你慢点。”安迪自己喝了,却拦着丁凡,毕竟他先前已经喝了那么多。
丁凡摆摆手,接下安迪递给他的烤鱼。
“我发现你还是挺会聊天的嘛!”安迪啃着自己的烤鱼看他。
“那是我没拿你当女的。”话出了口,丁凡也发觉不妥,可偷眼看安迪也没有恼的意思,又有点奇怪,这要搁别人恐怕早急了。
“看什么?我又没想让你追我,跟你掰扯这些干嘛?能把酒喝到一块儿不也挺好。”安迪瞪了丁凡一眼。
“你也够能噎人的。这话说的!”丁凡转着脑袋,自嘲地笑了笑,“是林赛说他总感觉是跟个男的合作。上次没什么感觉,这次见到你,还真有点像。”
看丁凡居然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卖”林赛,安迪揶揄地笑,“自己搪不了,就把小弟推出来。太不仗义了!那就说说他都编排我什么了?”
“不是坏话!他说你当初对他挺好的。”大概是怕她误会林赛,丁凡赶紧解释。
“他没觉得我挤兑他就行了!”安迪自问没怎么照顾过林赛,“林赛一直喜欢做技术加销售的工作。当初我想推荐他去做纯技术,差点把他惹毛了。”
“还有这事?!”丁凡不禁瞪大了眼。
安迪点点头,把当初林赛入职时的小插曲讲给了丁凡,“他虽然内向,性子可不绵。挺聪明的,也有主见,跟人打交道是以柔克刚。你和他共事的时间比我长,应该更了解。”
“他说你当初给他安排了不少机会,没少修理他,可也让他学到很多东西。”丁凡用手背蹭了蹭下巴,微微仰着头,“他往我这儿‘搬’了不少东西,说是在他以前公司学的。你别说,的确是让我开了眼界。开始觉得麻烦,后来才知道好处。这大公司就是不一样!”
“他学东西很快。要是在我那儿干到现在,也该能提个主管、经理了。可惜我留不住他。”安迪说得不无遗憾。
其实对林赛,安迪也不是没有一点自责和惋惜。要是她当初耐心些、细心些,也许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至少不会那么不可收拾。
“他跟我说是他自己做错了事,给你惹了麻烦,你没追究他就是帮了他好大的忙了。他其实觉得挺对不住你的。”丁凡收了笑,正色道。
“这个不省心的孩子!我没能帮到他什么。”安迪摆了下手。
“他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可我总觉得这事大概和凯文有关。”丁凡扯下块烤鱿鱼,细心地拨掉烤焦的肉丝,涂好酱,递给安迪,看着她,说得不急不缓。
安迪没想到他忽然说起这个,手顿了顿,这才把鱿鱼送到嘴边,撕咬着。
丁凡到底还是发觉了。
瞒是瞒不住了。
她也是当事人之一,不能推说不知道,但又不确定他发现了多少,想谈到什么程度,于是拿捏着留了余地,“有,也没有。”
丁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扭转头,呵呵笑了一下,“这个熊孩子!非给自己找这么个没出路的念想!”
一瞥之间,安迪看到他眼里闪过了浓浓的痛惜,但没有怨念和嫉恨。
这让安迪有点意外。不过,至少他是没有误会凯文。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不过,上次见他,我觉得他应该是早走出来了。人成熟了不少,也开朗多了。现在这样看着挺不错的。”安迪说得有点违心,暗暗希望这些可以让丁凡好过一点。
“你应该最有发言权了。真这么觉得?”丁凡说得轻松,但那种隐隐的期待却溢于言表。
“怎么是我?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安迪只得反问。
“好像,是呵?!”丁凡又咧开了嘴,但安迪怎么看都觉得里边似是有一丝苦涩。
时间不早了,原本热闹熙攘的大帐篷里也渐渐安静下来。寒冬的夜风拍打着塑胶布的蓬壁,“嘭嘭”作响。透过贴地缝隙钻进来的冷气儿带着海滨特有的咸腥和清爽。
摊位老板终于偷得了空闲,远远缩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闭目养神去了。
丁凡又灌了一口,斜着身子靠在背后的立柱上,半眯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别光喝了,吃点东西。这个烤鱿鱼的味儿还真不错!”他这副落寞的样子让安迪看得有些心疼。
丁凡接过来,信手塞进嘴里,又抹了一把,“得了,不说他,说说你吧。凯文那家伙是怎么失手的?”
“什么?”安迪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的?!
“就他守你最近,那头狼怎么可能不动心思?你们俩不都单着呢!”丁凡吸着烟,眯眼看她。
“林赛没告诉你我俩当初打成什么样?”安迪暗暗松了口气,翻着眼看他。
“凯文是‘花’了点,男人还不都这么过来的。等玩儿够了,碰到对的人,自个儿明白了,心也就定下来。他这个人还不赖,邪性归邪性,可有真玩意儿,挺能折腾的,不长毛也比猴精!”丁凡仰头喷出一口烟。
“长了毛就成类人猿了。还是个‘不是人’!”安迪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你这是得有多恨他呀?!为工作那点破事儿,至于吗?”丁凡被她说得哈哈大笑。
“至于!”安迪悻悻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卖东西不过瘾,又想‘卖’人了吧?”
“这单买卖的售后不好做,弄不好得赔本。我就是随口问问。”丁凡坐正了身子,“前些天大祥回来休假,楚晖也过来了,凯文因为他哥的事没赶上。我们还说起他。听楚晖的意思他有喜欢的人了,我还寻思是你呢。”
“他身边什么时候少过女人?还缺我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安迪低头翻弄着烧烤,说得好似心不在焉,“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招惹他这个麻烦!”。
“话不是这么说的!”丁凡屈身向前,两肘撑在腿上,交握着手,凑近炭火的脸被映得闪动着妖冶的红色,“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知道。兴许是处出来的,可也没准儿是一搭眼就看上了。没道理可讲。”
安迪心里一动,他的话貌似在说凯文,可听上去却更像是在说他自己,也就没插话。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其实挺难的。不对盘的人,千万别犹豫;可喜欢的,就别轻易撒手。哪个后悔都不好受。”丁凡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下来,像是在自说自话。
安迪虽不清楚丁凡的过往故事,但她能想象他之前和此间的处境,一时也有些感慨,“有机会补救的就不是后悔。只是不撒手,就是真的喜欢吗?”
“怎么算‘真的’?”丁凡抬头看着安迪,眼睛里的赤红却似不全是来自炭火,“不在乎对方怎么样,怎么看,就是明明白白,掏心掏肺地喜欢一个人,算不算‘真的’?真喜欢一个人,就是只想着到底为他做过什么还能做什么,能做十分就不做九分,别算计着能拿回多少他给了多少。总那么想,就把喜欢当生意做了。当初再真,最后也只剩下值不值得,赔了还是赚了。只要付出了让他明白了就不后悔了。”
丁凡缓缓搓着手,目光下意识地停留在安迪身上,语调平和而坦然。
但安迪发现他看的其实是她身上的衣服。
那是林赛的衣服。
难道这些话是他想对林赛说的,不是她?
安迪有些震惊,也有些迷惑了。
爱一个人就可以这样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才会让人这么不计得失,不屑结果?
现今的人们,都精于趋利避害,接受了的害怕承不起,付出了的担心收不回,谁又不是在在战战兢兢里渴望,在踟蹰徘徊里寻觅,在顾虑重重里前行?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是他爱得太执着,还是她爱得不够?是他爱得太盲目,还是她爱得太自私?
和他相比,她真的爱过吗?
安静里,炭火的吡啵声清晰得有些刺耳。
“现在能这样想的人已经很少了,能这样做的更是凤毛麟角。不仅是勇气,更要有实力。”安迪向丁凡举了举酒,“只是这么做,不会觉得累么?”
“愿意,高兴,就不累!”丁凡拍拍手,也拿起了酒,“兜兜绕绕,更累,也更伤人!”
“我没你活得明白,活得痛快,所以累也是我自找的。”安迪无奈地摇摇头,“我做不到。”
“谁也不能变成谁,谁也替不了谁。记着哥的话,等遇到那个人,自然而然就行了。”丁凡向她笑了笑,笑容里氤氲着一丝淡定和笃实。
但安迪心里知道,她,不行。
“今天这酒喝得痛快!”站在大帐篷门外,丁凡仰着头,看着嘴里呼出的白色雾气在凛冽里变淡,飘散。
“你行不行啊?我去叫司机把车开来,还是搭你一把?”安迪跟了过来。
算下来,丁凡今天喝了得有一斤多的白酒,虽然还撑得住,但也是有点晃。
“不是个事儿!要不是你明天得早起,咱就换个地儿,继续!”丁凡乜斜着眼,在安迪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下回来,咱接着喝!”
“喝酒没问题,就是别喝这么多了。”安迪抓住他的胳膊,拖他向车子走去。
“你还得去几个地方?”丁凡也没有挣巴,只是脚下有些不稳。
“五个。”
“嚯,这趟差出的可真够长的!还是叫上个搭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