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苏亦城浑身颤抖,他有些不愿相信那些事实了。身边的人都告诉自己根本就没有来过汶川,然而这里的人却把他当做救命恩人,如此离奇的事件谁能够给他一个确切的解释?
感觉到了他在颤抖,陆容泽不发一言地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过来,或许是考虑到他的感受,故而并没做过多的举动,只是与自己挨着,守护着就好。
那老妇又道,那晚苏亦城在救了秦令,也就是老妇的幺儿。苏亦城在救秦令之时因为挪动了背脊上的几根石柱,故而导致房梁坍塌而将其压在了下面。
由于当时情况紧急,年迈的妇人和刚刚脱险身体极其虚弱的男子根本无法挪动突然坍塌的房梁,而协助苏亦城一同救人的村民也因为房梁的坍塌受了点伤无法施力,故此只能呼叫旁的人来救他。
有一句话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几根石柱的坍塌导致的后果就是所有房梁跟着一起坍塌,苏亦城只是稍稍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顷刻间便瘫倒了大半座房子,任他再身强体壮都会被压个粉碎。
眼见着恩人遇难却无力回天,身为母亲的老妇思及到失去孩子的另一位母亲,心里因为愧疚顿时便昏厥过去。待到再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向自己的儿子询问,得到的却是恩人已故的消息。
老妇不信会是这样的结局,蹒跚着虚弱的身子从营帐内赶往了自己那已经残败不堪的家——坍塌的屋子经过众人的清理已经将倒塌的部分收拾妥贴,可是在场的人都纷纷表示没有看到头一晚救人的那位医生。
后来几经打听才知道救自己孩子的人姓苏,是邻省来的实习医生,老妇以为是和他前来的同事将他的遗体给运走了,便没有再去深究。
苏亦城大好的年华还未完全开始便已结束,老妇过意不去,在政府为自己盖好房子之后就和幺儿一起为他建了个冢,逢年过节都会拜上一拜。
虽然这种做法有些戏剧化,但是在这样偏远的地区,能够做到这样,除了民风朴实以外,便是心地纯良的彰显。苏亦城站在为自己所立的坟冢前面心里翻滚不已,他不知道那空坟里是真的空着的还是趟的是他的身体,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玄幻。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容泽此刻脸色异常难看,凌厉的眸子紧盯着那座坟冢,仿佛要从中看出个什么来一般,就连身边人的哀婉之色都没有发觉。
几个小时之前刚下过一场大雨,被雨水冲刷之后的坟冢显得格外清透,不生一丝杂草的泥土之上还有几根残余的香柄,应该是两天前的仲秋节留下的……
心中蓦然一酸,眼角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极少哭,自从高二那年父亲车祸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但是现在,他却放任自己流了泪。
不为别的,仅为感动。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够在别人心中占据这么重要的作用,哪怕是女朋友也没有这样看重过他,然而这次,他竟感受到了自己的重要。
“噗通”一声,苏亦城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将脸深深地埋于掌心之间,苦涩的泪水决堤般地从指缝中流了下来。
他明明已经死了,可是重生回来又是何意?
既然重生,为什么还要跳过那四年?
错过了四年,为何还要留下那亦真亦假的事实?
一遍一遍地反问自己,得到的却是一片空茫的回答。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知道那时空错乱的四年是怎么造成的。既然人死能复生,那么扰乱彼此的时空亦不是难事。
难的就是,你该如何让紊乱变成一汪平湖。
总算是证明自己没有脑残,苏亦城心中豁然开朗,纵然还有很多他想知道的,但是最令他发狂的事如今已经有了个解释,他也算是无憾了。
至少,他活过。
两人又被秦氏母子带回了他们的新居,在踏进那朴实却又温馨的房子的时候苏亦城猛地一拍脑袋,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望向正在沏茶的老妇:“阿姨,昨天您是不是途经了东河口?”
老妇一边将茶递给了两位年轻人一边笑说:“是啊,自己做的一些乔米饼,拿到镇上去换了些钱回来,赶着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幺儿结婚的大日子,得多攒些钱才是。拖了这么久,他都快三十二岁了,能够和那姑娘走在一起,当真是不容易啊!”说罢转头望向身后的儿子,两人都洋溢出了幸福的笑意。
秦令原本应该在08年7月完婚,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地震葬送了他的幸福,三年的平息才让他再次遇到自己的有缘人,只是一直担心自家贫怕累了姑娘,所以就拼命赚钱凑聘礼。挨到今日,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得知这迟来的幸福,苏亦城真诚地给予了秦令最衷心的祝福,不过在老妇询问他是否成婚之时,那张俊秀的脸蓦然红了起来,竟不知如何开口回答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了。
一直都默不作声的人终于笑了笑,对老妇道:“他还没结婚呢,一直没把爱人带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向秦大哥一样圆满。”说完还不忘叹一口气,叹得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在替苏亦城惋惜。
但是脸红如熟柿子的苏亦城却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经他这么一讲,心中又是怒又是气,却生生地压着不敢发作出来。
老妇见他面颊绯红,以为是性子羞怯,便捡了个轻的问题砸向了他:“那苏医生的心上人应该长得很美吧?”
苏亦城很想说其实他还没谈恋爱,都单身好久了,奈何自己嘴巴快不过身旁的人,只得任他将话吐完:“长得很是完美,而且人也好,最重要的是爱他!”最后还冲他扬了扬一个旁观者看似清淡实则暧昧得紧的笑容。
“这样啊,”秦令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苏医生肯定很幸福!”
是幸福,幸福得快要死掉了!苏亦城皮笑肉不笑地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
不过人的好奇心貌似很重,在询问完苏亦城之后两母子又将焦点聚集到了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英俊男人身上,又对他施问了以同样的问题,陆容泽都十分体面地回答了。不过能听懂他所谓“媳妇儿爱我我爱媳妇儿”这话的,除了苏亦城再无其他。
一番八卦之后秦氏母子又十分好客地留下二人再次用饭,不过考虑到年岁已高的老妇人不便过于操劳,手艺超赞的陆总监居然笑眯眯地提出了这餐饭要帮秦令一把手,拗不过年轻人的老妇只得怀以愧疚之心让他代替自己帮着儿子做饭。
听着灶房里兹兹的油炸声,苏亦城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切,装好人!
在小平房内坐着嗑瓜子儿的年轻人和一位老妇人就这样谈笑风生地说起了近些年的变化。当然了,两人的话题一直都围绕着那场地震所展开。
“对了阿姨,您知道‘张婷’这个人么?”在想起那位已经牺牲的护士之后,苏亦城好奇地问了出来。
说到这里,老妇认真思索了一下,但是由于上了年纪的缘故,思考了半响才从脑海中抽出这么个名字来:“哦……张护士啊,听说她是和你在一起工作的,不过后来她在余震中为了救一个小姑娘而牺牲了,和你的情况一样,可是没有你幸运。”
这一点,貌似和万明说的一样……想到自己的重生,苏亦城苦笑了一下,他还真不知这第二次生命于他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幸的是他没有让母亲流泪,若是真就那么死了,母亲就此便是一个人了。以前父亲离世时她都哭得那样惨,若是自己唯一的依靠都要离她而去,估计她会崩溃吧!所幸他又活了过来。
不幸的是,重生后不久就遇到了那个于他来说是个劫的男人,仿佛两人的命运就此牵扯在了一起,斩也斩不断。最主要的是,一直我行我素的苏亦城在和他有过一次欢好之后就变得处处受限制了,实在是难受得很!
这厢在不住地埋怨,那厢的饭已经做好。吃着来自陆总监的烹饪的农家小菜,秦氏母子对其赞不绝口,唯独苏亦城像个受气包一样吃得很艰难。
“嘿嘿嘿,你的手艺真好,你媳妇儿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美味可口的饭菜,肯定特有福气!”憨厚朴实的秦令包着一大口饭菜嘀咕道。
陆容泽一边往身边人碗里夹菜一边笑着回答他:“啊,是的,他特别有福气。但凡跟我在一起时,他都会被我滋养得特棒!”
不管席上人如何言语,苏亦城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碗里的土豆片此刻也变成了某可恶总监的肉,正被他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特解气!
26chapter26 归来
两人回到旅馆之时天色已晚,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苏亦城觉得无比的满足。
可是就在他准备躺上大床活络一下筋骨的时候,身边的床位瞬间塌陷下去,还不等他惊诧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陆容泽只手肘着右边脸颊侧卧着看着他,虽则笑,然而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他淡淡地说:“你在搞什么鬼?汶川救人?还死而复生?!你当是拍电视剧呢!说,那些人你都是哪里找来的?”
他的鼻息很自然地喷薄到了自己的脸上,苏亦城不着痕迹地往里挪了挪,正色道:“有些事并非你所想,也是你所想不出来的——唔,今天的事你权当是自己在做梦,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不要想?可能么!虽然白天他一句话都未说,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好奇,尤其是秦母说苏亦城在四年前因为救秦令而被压死这件事,他内心好奇不已。虽然两人是在09年开始来电,据他所知,汶川地震那次苏亦城是躺在医院的,自己还和陈一辉去看过他。
只是那时两人还只是一如在大学里的那种关系罢了。
所以,苏亦城是不可能将他蒙混过去的。
而且,之前在厨房的时候他也悄悄问过秦令,可是那个男人的话语和之前没有丝毫变化,还东扯西扯地说了些什么救人啊牺牲啊的浑话。陆容泽以为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所以才会挑了这个长得憨厚老实的男人询问,可是他说的话却并非如其人那般可靠,陆容泽没有耐性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