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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的厮杀之中,轰天雷的巨大响声又开始发作,但这一次赵匡胤的老兵们似乎都不在乎了,他们精赤着上身上阵,便是没打算再畏惧死亡,在轰天雷的爆炸的火光中,他们依旧是前仆后继,举盾奋勇向前攀登城墙。
惨烈的城墙下,尸体推挤已然将城墙高度降矮了不少,殿前军们踏着自己同袍的尸体,发了疯似的用一切可以攀爬城墙的方法在登城,每段城墙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轰天雷炸到十几人,马上又有人上来填补空缺。
很快在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召下,殿前军已经有人杀到了城墙之上,一时间汴梁城的北门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明德门城楼上,徐皓月冷眼看着城下殿前军疯狂的表演,忍不住冷哼一声,魏仁浦面如土色的急道:“徐将军,这些骄兵悍将不要命了,城上的军将好像拦不住了。”
徐皓月淡淡的笑道:“最后的疯狂而已,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下,挣扎定然会厉害一些的,我们顶过去就好了。”跟着他冲着城楼下的王子襄厉声喝道:“王子襄!敌人赤膊上来将你们杀败,你们羞也不羞?!”
此话出口,王子襄脸上横肉一抽,将身上的衣甲撤掉,挺起长枪来一招,对身后的亲卫们怒喝道:“兄弟们,大小百余战,我们襄字营何曾怕过谁来?!眼前这些逆贼不怕死,我等又会怕了么?卸甲!随我冲!”
明德楼上一众白甲军纷纷撤掉自己的衣甲,精赤着上身跟着王子襄冲杀上去,数段城墙上被赵匡胤大军冲破的缺口立时被王子襄带人堵住。
北门之上数万人舍生忘死的拼杀着,东西两门也是厮杀呈胶着之状,明德楼上徐皓月始终面色平静的看着,但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剧痛,都是中原的好汉子,却没有死在对契丹的作战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的都城之下,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口中所说的忠义,也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
赵匡胤的军阵之中,叶寒和一众老弱残兵望着城上激烈的厮杀,都是目瞪口呆,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殒命,每一刻都有热血迸流而出,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拳紧握之下,便也想着上去厮杀,浑然忘了什么叫害怕,只知道跟着大家伙不时的发出呼喝呐喊的助威之声。
便在这时,只见一员年青将军领着几名都将来到军阵中,叶寒身边的一名受伤老兵低声惊呼道:“这时陛下的弟弟赵匡义少将军,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只见那年青将军到了众兵卒身前看了看,回头对几名都将厉声喝道:“能动的都带上,随本将军去干一件大事,此事一成,我军便能反败为胜!”几名都将大声领命,便喝命手下兵卒到人群中拉人。
叶寒只是肩头中了一箭,自然可以动弹,便被兵卒们拉了出去,军阵中还是挑出了千余名伤势较轻的伤兵和一些老弱兵卒,编列成队伍,就跟着那赵匡义而去。
起初叶寒只道是要他们上去攻城,却想不到是往北走,而且越走越远,直到渐渐的看不到汴梁城了。不少兵卒开始奇怪起来,纷纷窃窃私语,问的都是他们要到哪里去,但行伍之中却是没一个人能知道的。
到了傍晚时分,叶寒等人总算明白过来,他们到了黄河岸边,在一处黄河堤坝之下,那少将军赵匡义便召集几名都将吩咐了几句后,自己却带着十余名亲卫返回去了。那几名都将转过身来喝命手下兵卒将一些铁锹锄头分发给众人,跟着喝命道:“先在此地休息,等候少将军将令!”
叶寒等人都不明白要等什么将令,便都接过铁锹锄头原地坐下休息起来。
黄昏降临之时,没有余阳的晚照,天色暗淡的很快,汴梁城的厮杀已经平息了下来,城上城下都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晚风中几面残破的军旗低垂着旗面,似乎是在无奈的仰望着城上那面巨大的白幡旗。
赵匡胤大军中军帅帐内,诸将都是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语,今日惨烈的攻城战已经耗尽了赵匡胤大军的最后一口锐气,张令铎战死,韩重赟重伤,其余参战将领也都各自带伤,足见白日里恶战的惊心动魄。
“大军情形如何?”赵匡胤低沉的声音如鲠在喉,众人听了都觉得心里发苦。
高怀德吊着左臂,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口来:“连日来阵亡将士多达五万余众,还有三万余人受伤,我军几乎折损过半,而且午后一战失利,士气大沮,兼之军中粮草耗尽,已经出现百余人的出逃兵卒,不过都被捉回来在阵前斩首了。”
诸将闻言都是面色悲戚起来,人人都眼望着赵匡胤,也不知道他会如何说。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右手轻颤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如今大势已去,各位兄弟觉着该如何行事?”
高怀德缓缓说道:“事已至此,这汴梁城怕是打不下来了,不若我等护着陛下先退回宋州将养,待恢复元气后再与周军一争长短。”
诸将闻言都是默然,各人心里都清楚,要回宋州便要绕过汴梁城,城内的徐皓月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十余万残兵从自己眼前溜走么?况且宋州旁有许州的忠武军节度使、曹州的彰信军节度使、徐州的武宁军节度使,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军回到宋州后,必定会被各路兵马讨伐,甚至是淮南的忠正军也会北上来讨伐,便是个四战之地,以一州之地称帝是断无幸理的。
更加致命的是军中粮草断绝,就算一路上能征集到些粮食,但远远不够大军敷用的,没有粮草只怕到了宋州也不会剩下多少兵马跟随的。
赵匡胤听了之后缓缓摇摇头苦笑道:“只怕徐皓月是不会让我等回宋州去的。”
一旁赵普咬咬牙,躬身道:“陛下,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若用那最后的杀招与徐皓月做个协定,让他放开条路放我等回宋州去!”
诸将都有些奇怪,什么最后的杀招,如今军心涣散,还能有一战之力么?
只听赵匡胤沉声叹道:“但这杀招我们只能做做样子,不能真的做,要让徐皓月相信我等决心,方能令他订下城下之盟,否则稍有示弱,他便会看出端倪来,所以须得有人入城去亲见徐皓月才是。”
赵普躬身说道:“主意是微臣所出,便由微臣入城去见徐皓月,微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徐皓月相信此事,和我军订立城下之盟!”
赵匡胤深深的吸了口气,长叹一声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便劳烦则平到汴梁城一趟。”
赵普面色坚毅的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此去若能说服徐皓月,两个时辰之内必定会回来,但假若微臣没能回来,便是微臣事败,陛下当召集兵马速速离去。不论如何都好,但那最后的杀招万万不能真用,否则陛下和臣等皆会遗臭万年而被世人唾骂不休的。”
赵匡胤起身上前,握紧赵普抱拳的双手,眼中含泪道:“朕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则平安心即可,本想着得一场富贵与则平共创大业,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能了,则平此去定要保重。”
赵普深深一拜道:“能随陛下征战,微臣于愿足矣,便是身死也无遗憾。”说罢对诸将团团一揖道:“请诸位将军护定陛下,咱们有缘再见!”说完也不等诸将起身回礼,便转身大踏步的出军帐而去。诸将纷纷起身送到帐外,也不知道赵普和赵匡胤说的什么哑谜,只是觉得赵普此去定然是凶多吉少,都是含泪与之送别。
此刻天空之中闷雷之声大作,一场风雨便要来临,营中火堆之间,只见赵普带着几名从人骑马疾驰而去,身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何患无妻儿
黑暗的夜幕没有一丝光亮,星月的光芒都被厚厚的云层盖住,偶尔的电闪之间,会带给黑暗笼罩下的大地刹那光明,但这光明一闪即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震颤的雷鸣声。
赵普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赵匡胤和诸将都在帅帐中等候消息,大军营中除了巡营的兵卒外,征战一天的殿前军兵将们都是穿着衣甲到头呼呼大睡。
大帐内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是抑闷,赵匡胤眉头紧锁来回不停的踱步走着,诸将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每人眼神都和几天前不一样了,有的疑惑,有的踌躇,有的犹疑,总之已然不是那日黄袍加身之时的崇慕之色,看得出各将心中开始都有自己的盘算。
这时一人忽然走了进来,众人都是面露喜色一起站起身来,定睛看时,却是赵匡义,诸将相视一笑,都感颇为失望。
赵匡胤本来也是欣喜的扭过头去,见是赵匡义,忍不住失望的道:“怎么是你?你到哪里去了?”
赵匡义浑然没有诸将的愁闷之色,反而笑了笑道:“陛下,臣弟巡营去了,如今形势如何?”
赵匡胤心事重重也不再追问,皱眉道:“则平已经到汴梁城和徐皓月商谈去了,只希望能用最后一招让徐皓月和我等订立城下之盟,放开条路让我等能够回宋州去。”
赵匡义摇摇头说道:“赵先生不会成事的,徐皓月是何等样人?他是不会屈从于威胁的。”
赵匡胤面色不豫道:“那你说该如何?难道坐以待毙么?”
赵匡义望了望帐内诸将,淡淡一笑说道:“我等也不能回宋州去,宋州离汴梁太近,四战之地,就算能回去,也没什么作为,我想咱们该往青州去,平卢节度使便是李继勋大哥,到了那里李大哥一定会拥戴陛下的,青州、登州、密州皆在李大哥掌控之下,我等便可在东面徐图缓进。”
诸将闻言都纷纷议论开来,赵匡胤摇摇头道:“如果我等能进入京城,控制大局,李大哥定然会支持我等,但如今势穷去投,也不知道李大哥会不会接纳。”
赵匡义哼了一声,目光一寒,沉声道:“陛下此言差矣,如今陛下已然是天子,我等出去不是投奔,而是去接收地盘,李大哥兵马不多,怎会和我天兵抗拒?自然是望风而归才是。若然他真是执迷不悟,大军便将以顺讨逆平之!”
赵匡胤愣了愣,只觉得眼前的赵匡义似乎变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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