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拉出了一个漂亮的半月,手指一松,两支白羽箭离弦而出。
“小心!”
箭离弦而出之时,魏晨的手下齐声高呼。
无论他们叫得有多响亮,都无法挽回那两个斥候的命运,当那两个人同时从马上摔下去的时候,他们才听到了箭矢在空中飞行的呼啸,一弓两箭,一箭一命,箭的速度居然比声音还快,一想到自己的敌手是这样的人,他们不由感到胆寒。
相比之下,土坡上的铁骑士气顿时高涨起来,他们高声齐呼。
“雷!”
杀气激荡,风声凄厉。
雷骑!
魏晨曾经在远处观看过杨义臣的大军和高士达的部队战斗的场面,雷骑乃是官兵中的精锐重甲骑兵,高士达的本阵不到一刻钟就被这支骑兵冲垮了,眼前这支骑兵无疑正是雷骑。
杨义臣不是已经被召回江都了吗?大军也各归其所了,怎么,在这里却出现了雷骑,莫非,宇文醒欺骗了我们?
“走!”
正面和雷骑抗衡无疑是个愚蠢的主意,然而,雷骑由于身披重甲,速度远远不如他们的这些轻骑,撤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魏晨轻轻一拉马缰,其余的人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想要调转马头离开。
这时,一阵战鼓声从土坡上传来,战鼓隆隆,杀伐之意,直冲云霄。
战鼓声刚一响起,魏晨部两旁的原野突然有了响动,在距离他们不足一百步的两侧,一群弓箭手就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他们在雪地里露出上半身,呈八字型将魏晨部包围起来,清一色的弩弓对准了他们,这个时候,他们正在调转马头,并没有完整的队形,也无法策马飞奔,当突然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这么一群弓箭手的时候,他们齐声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嗖!嗖!”
箭矢如蝗,又如午间的骤雨,密不透风地打了过来,在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反应,魏晨和他的手下只能做本能的闪避,人们就像下锅的饺子一样,从马上坠落下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远处,雷骑在那个银甲骑士的带领下,如同飓风席卷大地一般冲了过来。
瞧着敌人在自己的伏击下纷纷坠马身亡,那些弩箭手的神色非常兴奋,就为了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在雪地下埋了两个时辰,幸好,雪地下面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寒冷,只是,为了不引起敌人注意,不能随便动弹,有很多士兵的身体都已经麻木了,多亏地洞挖得比较深,不用卷缩身子,情况不是很严重,一听到鼓声,还是能够从雪地里钻出来,伏击敌人。
魏晨被这一轮箭雨射懵了,那些弩箭手是怎么出现的?敌人为什么要伏击自己?敌人为什么知道自己要经过这里?
最后,他的脑子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他要逃!他要活下去!
他一把抓过身旁的费立国,挡在自己身侧,费立国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射成了马蜂窝,他一手抓住这个人型盾牌,一手舞动横刀,双腿紧夹马腹,驱动战马向前冲去。
有几个落在后面的游骑见势不妙,调转马头,落荒而逃,魏晨见状,甚是后悔,早知道,自己在后面压阵多好。
终于冲出来了,前方一片开阔地,魏晨不由一喜,然而,就在他欣喜之际,一股大力重重地撞在他的后背,他身不由己地从马上飞了出去,天空,大地,银白的世界在他视线中不断旋转,这时,他听到了箭矢划空刺耳的呼啸声,那是他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突然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那个银甲骑士驱马来到阵前,他手里拿着长弓,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战场,那些弩箭手冲了上来,打扫战场,发现还有活着的敌人,就用腰刀在他的颈间一拉,帮他们解脱。
那个银甲骑士把头盔的面罩抬了上来,露出了高畅英俊而苍白的脸。
“大人,要追击那几个人吗?”
“不用!”
高畅望着远方打马狂奔的溃兵,冷冷地笑了笑,说:
“我需要他们活着,把今天的事情带回去,告诉那个历山飞!”
第一百章 雀鼠谷
大业十三年(617年),一月初。
雀鼠谷。
昨晚一直在下的雪,今日凌晨,终于停了下来,昨晚那场雪并不算大,积雪不厚,只是,天地间依然白茫茫一片。
在雀鼠谷两旁的高坡上,新任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的六千大军与甄翟儿的两万多变民军隔着两里宽的沟谷对峙着。
从辰时开始,两军就摆好了阵型,然而,直到午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战机,双方依旧对峙着。
甄翟儿摆出的是一字长蛇阵,首尾相连,布阵接近十里,他亲率主力位于中军。李渊的布阵却与他大相径庭,以羸弱之兵居中,多张旗帜,全部辎重继后,为大阵;自率精骑千余人分左右队,为小阵。
“世民,今日一战如何?”
李渊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挥动马鞭,指向沟谷对面的甄翟儿军,对身边的一个玄甲小将说道,那玄甲小将正是他年方十八的次子李世民。
李世民身形挺拔,相貌甚是俊美,一身玄甲,虽然眉目清秀,看上去却没有丝毫文弱之气,英气勃勃。
李世民年纪不大,却已久经战阵,还在十六岁的时候,就率领过乡兵冲击过突厥大军的营地,解了杨广的雁门之围,那时,就有了骁勇善战之名。
李世民抬头望了沟谷对面一眼,对面的甄翟儿部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像野兽一样咆哮着,发出呜喔,嗬嗬的叫声,雀鼠谷的上空,一些雀鸟上下盘旋,不敢落下,过了一会,像一堆黑沙子一样,撒向了远方。
“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我军战前部署得当,此战,我军必胜!”
回话之时,李世民仍然盯着对面的甄翟儿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虽然,作战计划已经制定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还是想寻找敌军的漏洞,希望能有多一种选择。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李渊瞧着自己的爱子,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骑着战马在亲兵的簇拥下从土坡后向战阵的另一端驰去。
午时一过,战机终于出现了。
位于中央的李渊军由于大多是老弱之军,与敌军对峙时间一长,难免疲惫不堪,自然有了懈怠之意,甄翟儿在对面看得分明,以为战机到了,于是,命令擂鼓进军。
随着喧乱的鼓声,甄翟儿的部队像雪崩一样,从并不陡峭的土坡上冲了下来,沿着还算平坦的沟谷向李渊军冲来,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手下的士兵大多张大了嘴巴,嘴里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喊叫,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主阵的武贲郎将王威坐在战马上,示意挥舞大旗,同时,下令擂鼓进军。
前军大队挥舞着武器,嘴里和敌人一样呐喊着,向敌军冲去,眼看双方的军队就要撞在一起,甄翟儿的前锋突然往旁一闪,数千骑兵吼叫着,挥动长矛,砍刀,马槊,突阵而出,向官兵的前阵急冲而来。
稍一接触,官兵的阵型就已崩溃,甄翟儿骑在战马上,挥舞着马槊,在亲兵的簇拥下,朝着后阵的帅旗处冲去。
他最喜欢运用这一招,把精锐骑兵藏在前锋的后面,然后,出其不意地冲过去,直接杀向敌军心腹,隋将潘长文就是这样死在他槊下的。
眼看这一招又要得手,他不由得意万分。
官兵的大阵在这股骑兵的冲击之下,也很快崩溃了,士兵们撒开双腿向后逃命,被甄翟儿部缴获了许多面军旗,随即,猛冲后阵的辎重,辎重队未经一战就落荒而逃,有些箱子被打翻在地,银钱,绸缎撒了一地。
甄翟儿部本就是没有经过训练的盗贼,见状纷纷下马抢夺财物,就像街上的地痞流氓一样,有的甚至为了财货,拔刀相向。
场面乱成一锅粥,甄翟儿无法把部队聚集起来。
“杀贼!”
眼见时机到了,李世民高呼一声,舞动战刀,率领几百名精骑从左面向敌军掩杀而去,与此同时,他的父亲李渊也从右面率领同样的骑兵小队朝敌军冲去。
“射!”
待要冲进敌阵之时,李家父子所率的骑兵小队纷纷从身上取下长弓,朝着乱成一团的敌人搭箭射去,箭雨过处,敌军无不应声而倒。
这支骑兵小队不是官兵的精锐部队里常见的重甲骑兵,而是李家父子在与突厥征战的过程中,借鉴突厥的轻骑兵建成的一支精骑,所用的战法大多来自于突厥骑兵。虽然,在正面冲阵中他们比不上重甲骑兵,然而,在机动性上,灵活性上却不知强了多少,有了这个特点,李世民常常以其机动性来寻找战机,不停地迂回转移,寻找敌军的薄弱点,找对位置,就猛然发起进攻,切割敌阵,将其击溃。
甄翟儿部没有料到会受到官兵的逆袭,措不及防之下,慌乱逃窜,士气尽丧,甄翟儿虽然努力收拢余部,想要整装待战,无奈军心全无,溃败已无可避免。
这时,一直埋伏在辎重营后面的精锐官兵也掩杀了上来,再加上被李家父子的骑兵冲垮了阵型,甄翟儿的士卒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向后奔逃,四下乱窜。
“杀!”
李世民挥舞战刀,将一个敌军的头颅砍下,他的喊声铿锵有力,所率的那几百骑在乱军中上下冲杀,阵型也不曾有丝毫的散乱,他们像一股铁流围绕着溃兵不停冲杀。
一个个盲目奔逃的敌军纷纷被后面追上来的官兵砍去了脑袋,斩断了手臂,被长矛刺穿,被马蹄践踏,哭喊声震天,他们不停地向前奔跑,丢弃了战甲,丢弃了武器,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战场,骑在马上的骑兵在奔跑的途中,就算把本方的士兵撞倒了,也不停步,有的甚至挥刀砍杀前方阻路的溃兵,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看见无法逃脱,大批大批的士卒纷纷扔下刀剑,举起双手投降。
“不要杀俘,大家跟我继续追!”
李世民高声喊道,战马跃上土坡,轻骑们跟在他的身后,继续向前冲去。
甄翟儿的残部并没有跑远,他们躲进了雀鼠谷的后营,那里有着士卒们的家属,队伍里男女老幼数万人,牵着牲畜,驮着包裹,带着锅碗,甄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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