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吊唁的人离去,道场还在敲着,按规矩如筝如婳这样的已嫁女和如文这个隔房的侄女便可起身歇歇了,如筝也没心思装孝子贤孙,便在浣纱的搀扶下起身活动了一下,自走到老太君身边帮她捏了捏肩膀,老太君抬头看看如筝,总算露出一丝微笑,又叹道:
“公侯大家又如何,该没规矩的还是没规矩……”如筝知道她说的是如婳和苏百川,此时却又不好插话,无奈也陪着叹了一声,老太君又看看旁边的苏有容,叹道:“好在你虽然恨她,却是识大体的,此番若非你和容儿大度,咱家的脸面真是让她们丢尽了,唉……”
正说着,却听灵床那里一阵喧嚷,二人举头看时,却是绿绮和青绫要搀如婳起来,却被她猛地推开,绿绮无措地立在那里,如婳却又俯身哀哀地哭起了母亲,老太君面色一冷,扬声对绿绮到:“你家小姐纯孝,不必管她,让她跪着
☆、210、悲喜(中)
如筝心里叹了一声;便再不看她,自听着沉肃木鱼磬钹声,慢慢给老太君捏着肩膀。
约莫申时二刻;苏百川才来拜祭了薛氏,如筝心里算了一下,他竟然是等到了散值才过来吊唁,且不说翰林院并不像六部那般严格;便是按公里说;似这般亲长过逝;官员都是有丧假,连早朝都可免,何况……
再看看他身上,竟然只是穿了浅淡吊服,并未着孝,便连如筝也看不下去了,低头看了如书一眼,如书会意,起身自徐氏手里接过一套孝袍,双手托着递到苏百川面前。
苏百川见妥不过去了,才冷着脸接了胡乱穿上,跪灵前给薛氏行了礼,再起身,便对上了自家夫人含着怒火和怨怼眼神。
如筝叹了口气,慢慢走到苏有容身边,看着灵床前满脸怒气如婳,心里摇了摇头,旁边苏有容却是“嗤”了一声,低低吐出一句:“这货脑子有病吧。”
如筝听他说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不屑瞟着苏百川,又叹了一句:“中二病。”
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如筝却听出了他话语中蔑视,心里一阵好笑,面上却不敢显,只是低头听着。
苏百川祭拜完了,倒是乖乖地立一旁,老太君叹了一声,便朝如筝招了招手,让她搀自己进去。
如筝扶着老太君刚站起身,便见旁边如婳嘶喊了一声“娘亲”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便岔了音儿,起身咳嗽了几声,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灵堂内众人都是吓了一跳,苏百川低头看着自己衣摆上血迹,也愣住了,丫鬟们慌了手脚,只是扶着如婳哭,还是老太君顿了顿莽头拐,喝道:“来人,把四小姐抬到内室,赶紧请大夫来看。”
众人又慌慌张张地抬人抬人,请大夫请大夫,如筝扶着老太君进了内室,老太君低头看着脸色苍白如婳,心里虽然恨她不成器,但也毕竟是自己孙女,当下便吩咐韩嬷嬷去请苏百川进来,待他进来垂首站了,老太君抬头瞟了他一眼到:
“你公务繁忙,来晚了我不计较,如今你媳妇不知什么情形,还请你拨冗陪伴会子,我老太婆还要出去操持。”
苏百川虽然不喜如婳,却也怕此番闹出大乱子来,听老太君这样冷言冷语,头便低了,赶紧喏喏称是,老太君长叹一声,伸手让如筝扶了,自出了里间。
如筝看老太君一脸疲态,力劝着她到东间榻上歪着,自己则回到灵堂,帮着宋氏徐氏操持拜祭之事。
看着旁边默默立着撑门面苏有容,如筝心里一阵无力愧疚,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看他,苏有容还当她是为了刚刚变数心神不宁,笑着轻声说了一句:“别怕,她是悲伤震怒,血不归经,没大事。”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青绫慌慌张张从内室里跑了出来,扬声刚要喊,又生生咽下,几步走到宋氏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宋氏便紧张向徐氏交代了几句,转身进了里间,见徐氏带着青绫匆匆往东间赶去,如筝多了个心眼儿跟上,刚到门口站定,便见老太君起身冷声问到:“何事慌张?”
青绫吓了一跳,嗫嚅着开了口:“回老太君,我家小姐……下/身见了红。”她一言出口,屋里三人脸色都是一变,老太君又厉声问到:
“怎么说?”
青绫也吓懵了,略带哭腔地说:“奴婢也不知,小姐刚刚和姑爷争执了几句,奴婢们劝不及,姑爷就要走,小姐拉他不住便跌坐了床上,后来便说是腹痛,下/身就……也不是小日子样子……”
老太君长叹了一声:“这却是大大不妙了……”
如筝心里也是一沉,如婳这样,看着很像是动了胎气样子,虽说她是自己不知道大意了,可到底是林府出事,她又想了想刚刚青绫话,心里有了计较,便上前问道:
“你刚刚说,你家小姐和姑爷争执,跌坐床上才见了红?”
青绫无措地点了点头,旁边老太君眼中却是精光一闪:“难怪,这两个孩子也太不小心了!”如筝知道老太君算是抓住了紧关节要之处,劝了几声便退出去,留下徐氏和老太君自商量着叮嘱青绫。
如筝回到灵堂,找到苏有容简单说了说,苏有容却是叹了口气:“我收回刚刚话,这下事儿大了……”
不多时,大夫到了,诊断了一番之后,告知如婳确是已经有孕,不过孩子眼见是保不住了,大人仔细将养着倒是无妨,开了药叮嘱了一番便走了。
如筝陪宋氏送走了大夫,踏出内室门口时,便听到里面如婳哀哀哭声,虽然她不喜如婳,却也知道子嗣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物伤其类却是勾起了她一点心思。
忙了一天,上灯时分廖氏来了一趟,知道是自家儿子推了如婳,才导致如婳小产,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叮嘱了一番又匆匆走了,苏百川凌氏太君和廖氏双重提点下,总算是留静园陪了如婳休息,入夜之后,孝子们留下守灵,如筝便随苏有容回了沁园。
忙碌了一天,二人都累得不行,草草梳洗了一下便躺床上,如筝想着如婳那样不得宠,居然都已经有了孕,忍不住抚着自己平平小腹,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回府之后要找叶济世看看,好好调理一番。
一连七日丧事,排场做足,如筝看着来来往往宾朋亲眷,热闹非凡水陆道场,心底却是浮起一丝寒意,这样一场喧嚣背后,不知能有多少人是真心为她哭上一哭?
反正自己,是不会……
毕竟是侯夫人,虽然下场凄凉,身后事到确是风风光光,待头七过了,众人也按礼换下了孝袍,改了素服。
如筝虽恨薛氏,却也知礼不可废,便着意选了身月白袄配白绫子裙极素淡衣服,首饰也改了素银,连带苏有容都换了素白暗绣云纹行衣,只领口袖口用了银色襈边,如筝不经意地一扫,心里却是一动,又赶紧低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
不多时浣纱进来,见如筝换了常服,又笑到:“小姐,刚刚我听静园几个小丫头说,四小姐却是死活不肯换素服呢,说是要穿孝袍守孝。”
如筝听着一愣,心里边冷笑了三声:按大盛朝开国以来规矩,世家大族为着体面和出入皇宫衙门方便,早已将着孝守期改成了着素服,便是孝子都是如此,不过是守孝日子不能改罢了,如婳这样强拧着不换素服,不过是做给府里看罢了。
她抬头看看苏有容,只见他脸上也是一副哭笑不得样子,摇头叹到:“二嫂还真是个纯孝,出了嫁女儿还要重孝守期,我看她不如侯夫人坟前结庐守上三年,光府里守半年有什么意思?”
如筝被他逗笑了,嗔到:“偏是你嘴厉害,说出来话跟刀子似得。”她本以为他会辩驳,没想到苏有容只是笑着点点头:“是呀,我是刀子嘴豆腐心嘛。”
薛氏抬出了侯府,日子还是一日一日过,苏有容自上了凌朔风贼船,日日便又忙碌了起来,只不过工部离乌衣巷近,多少到能早点回来。
如婳自薛氏丧事上失了子嗣之后,便沉寂了下来,日日守着静园给薛氏念经超度,再无心思和力气与如筝等人作对,如筝也乐得清静,便趁这个好机会,上心起荷香小筑事情来。
如杉经了如筝一番教诲,便下苦功夫读书了,日日泡书房里,如筝怜他有志气,又想着徐氏日日忙碌,恐是很难顾及外院,隔三差五地就让秋雁炖了补脑汤给他送到西书房,暗里也帮徐氏上位造了些舆论,到了三月初,大老爷林继恩有一日回府无意中看到了一篇如杉策论,当下便赞不绝口,没几日就给如杉求了个恩荫名额,让他去了国子监给如柏作伴。
徐氏心里明白这“无意中”是谁手笔,却也明白此时自己是风口浪尖上,便装作不知,只是勤勤恳恳地忙着阖府庶务,上下诸人,除了如婳无不对其交口称赞。
三月十二春日节,小郡主李踏雪定国公府排下寿宴,如筝却因有孝身无法亲往道贺,便和苏有容合计了礼物让他到工部之前顺路送过去,送走了自家夫君,如筝刚要收拾去给老太君请安,却见浣纱满脸喜色地进来,对着如筝福了福:“小姐,刚刚前面传了信儿下来,说徐姨奶奶父亲徐老大人,升了江南道巡抚了,老太君给荷香小筑赐了午宴相贺呢。”
听了这个消息,如筝心里一阵欢喜: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如今家里家外都安排差不多了,徐氏唯一差就是出身略低这一点,可巧这个节骨眼上徐大人便由布政使升了巡抚,虽说品级没变,可却从一司长官变成了封疆大吏,管辖又是富庶江南道……
如筝笑着想了想,按自家父亲性子,徐氏上位便是十拿九稳了。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林侯便向老太君提出,府内没有主母甚是不便,要上表朝廷抬徐氏为夫人,老太君自然是欣然应允,朝廷诰封下来时,也不过才是二月十八,离薛氏忌辰,一个月都不到。
如筝等人本已经住满了对月,收拾东西准备回府了,这样一来,老太君又让人给苏府送了信儿,多留了她们一日,让她们替徐氏庆贺一下。
到了午后,如杉和如柏从国子监赶了回来,小辈们聚如筝院子里说笑吃茶,等着老太君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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