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口气了……
“嗷嗷……”
梁羽航静静的躺在甬道的地上,清澈的眸子呆呆的看着头顶的燃气灯,野兽一步步的逼近,死亡也在逼近。
他不害怕,没有畏惧,也不挣扎。
他就是脑海里想着白薇薇的音容笑貌,然后静静的等待——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嗷……”
头上方一阵阴风袭过,明显那只野兽张开了血喷大口。
梁羽航笑着闭上了眼睛,唇角的弧度却是残忍的,大手的军刺已经举在了空中……
如果他能够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空中那对绿幽幽的眼睛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那张利嘴陡然换了个方向,由咬向他的咽喉改为咬向了他的肩膀。
梁羽航的军刺已经由拔向空中到狠狠刺下,最后一刻,当他感知到那张嘴只是叼住了他的衣服而不是在咬他,便也急急的改变了方向狠狠的插入了地面。
“嗷,嗷……”
是他听错了吗?那只野兽竟然是在悲鸣,声音很凄楚,却绝对没有恶意。
毕生的力量已经用尽,他再也没有了意识,再次晕厥……
—
且说雪狼。
当日,梁羽航一把军刺破空捅穿了它的下颏和鼻梁骨,剧痛连连悲鸣声声,鲜血满面。帐篷里的人类却并没有继续出手,而是静静的看着它。
它读懂了两个人类的意思,他们有心放它一命!
最后一刻,它放弃了攻击。
离开的时候,它叼走了公狼冰冷的尸体,找了个高处,在雪野里刨开了一个坑儿,轻轻把公狼叼了进去。
静静的看着雪坑里的公狼很久很久,它悲怆的长啸了几声之后,开始飞快的扒雪埋葬公狼。
很快,地面平了,公狼在雪下永远的沉睡。
它又悲鸣了两声,饥饿、寒冷、悲痛、疲劳,全部都侵袭过来,小腹一阵钻心的疼痛,两腿之间流出了汩汩的鲜血和肉团儿……
肚子里的崽子掉了……
—
看着雪地里的一滩带着血水的小肉肉,它仰着头发出了“嗷嗷”的嚎叫,那声音太慎人,在夜空中显得特别凄厉……
接下来,它的眼角缓缓的淌出了一滴眼泪,然后它弯下腰俯下了身子,静静的开始吃着刚刚滑落的胎儿……
它竟然在吃从自己体内流出的胎儿!
为了生存,它只能如此,鼻子上的血水合着地上的血水,它全都一口吞了。
那颗眼泪,在它终于吃完了胎儿的时候掉到了地面,成了冰雪中的一部分。
闻见了血腥味儿,四周果然如它所想的多了十几双绿幽幽的眼睛,是同类!
公狼已经死了,狼王没有了,狼们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它,盯着它鼻子上的伤,盯着地上的血水……
要改朝换代了,为了争夺狼王之位。
干掉这是狼王宠妃,直接上位!
—
“嗷……”
“嗷嗷……”
零下四十几度的酷寒,飞禽走兽几乎都不见了踪影,每只狼都饥饿难耐几乎要死去了,它们迫切的需要重新选举一个更能干的狼王,带着它们活下去。
“嗷……”
母狼嘶吼了一声,两只眼睛凶狠的盯着周围的同类,它绝对不会轻易的去死,绝对!
一场混战……
所有的狼里面,只有它吃了东西,虽然受伤,体力却是最好的,生命的极限被激发了出来,腾挪跳跃,它拼了。
一旦倒下,就是死!
它老公为了给它弄吃的死了,它的孩子也流产了,现在在它的腹中化成了生命的力量护卫它,它要代替自己的全家活下去。
不然,它的老公和孩子就都白死了!
它要活它要活!
就算是孤独也要顽强的活下去!
“嗷!”
它疯了,露出了凶残的本性,利爪不停的挥舞,动作利落干脆,血喷大口直锁咽喉,咬死了三四头公狼……
暗夜雪野,一场同类之间的厮杀和混战……
最后,母狼赢了,剩下的七八头狼全都鲜血淋漓狼狈的爬在地上——臣服!
寒风中,借着月色,母狼眯起了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仰头再次悲怆的嘶吼几声,“嗷……”,抖了抖全身雪白的毛发,瘸着一条腿,它静静的朝暗处走去。
背景苍凉,孤寂,却绝对威严!
一群狼低低的吼叫,然后都乖乖的跟着它身后。
母狼赢了,代价是,一只耳朵被咬碎了。
—
接下来,母狼带着雪狼们偷袭了几个人类的村庄,咬死了几只鸡,然后狼群得以勉强活了下来。
本来狼们一直是惧怕人类的,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个冬天特别冷,它们为了生存,疯了……
—
为了生存母狼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它独自闯到了禁区——弑神坡,它要为狼群探索一切可能有食物的源头。
沿着甬道不停的走,里面的气体让它难受和不适,就在要撤离的一刻,它突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道,它兴奋,它期待,它嗜血的本性又出来了。
但是,它越走步伐越颤抖……
那个人类身上的味道,它铭记一辈子……
那把亮闪闪的军刺它也铭记一辈子……
是当初放它一命的那个人……
—
“嗷……”
它死死叼着梁羽航的衣服,然后朝出口拖去……生命很美好,它要他活下去……
无论是狼还是人类,都不要轻易的死去!
“嗷嗷……”
鼻梁骨上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又撕裂了,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出来,它没有松口……
活着,比什么都美好,它要这个曾经放过它的人活着。
血流如注的拖着梁羽航在甬道里前行了十来里,鲜血,淌了一路,说不上是人的血,还是它的血……
—
一路上,偶尔梁羽航清醒的时候,眯着眼睛费力的呼吸,耳边雪狼的呜呜声很凄凉很迫切,他一瞬间想到了当时帐篷里白薇薇的表情,是她让他放了雪狼,如今,这个有灵性的雪狼来报恩了。
薇薇,是你在保佑我么?
脸色白如纸,他木讷的任由雪狼拖行。
洞口的光线一下子亮了,雪狼也终于松了口。
一人、一狼,都在狂喘。
“阿瓦(蒙语,爸爸)!有狼!”
少女惊叫,随后,男人黑洞洞的猎枪对准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雪狼。
梁羽航突然撑起了上半身挡在了雪狼前面,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看着那个美丽的蒙古少女。
少女见到他的那张俊脸,一愣,然后惊喜的尖叫:“阿瓦!是羽航哥哥!”
“特穆尔,你确定他是梁羽航少将?”
高大的蒙古男人暂时没有开枪,但是手指依然在扳机上,只要梁羽航身后的雪狼稍有异动,他就打死它。
汉族人怕狼,他们骁勇善战的蒙古人可不怕!
草原上真正的霸主,永远都只有人类,永远都是他们蒙古人,马背上的民族!
“阿瓦,把枪放下,那头雪狼是羽航哥哥养的。”
少女头顶的珊瑚串珠不停的抖动,然后连忙将梁羽航抱在了怀里……
—
三年前,梁羽航曾经来过草原执行任务,当时他们几个人行色匆匆,就住在了特穆尔家里,那时特穆尔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
现在,少女已经露出了婀娜的曲线,再加上一身的民族装束,美得就像是个刁蛮小格格。
话又说回来,蒙族少女头上戴的装饰很有讲究,特穆尔额顶戴的珊瑚串珠,标志着她是蒙古贵族后裔……珊瑚串珠是蒙古格格们(不是只有满族才有格格哟)高贵身份的象征!
她的爷爷巴图正是蒙族特酷奕部落的首领,解放后,特酷奕部落的勇士们全都归顺了解放军,整个特酷奕就成了全中国的最后一支骑兵部队!
特穆尔和梁羽航,有过一面之缘。
“阿瓦!快找医生来救他!”
—
很快,梁羽航和雪狼都得到了救治。
蒙族医生取出了梁羽航心脏边上的子弹不断的摇头感叹:“少将真是命大,老天保佑,心脏竟然比正常人稍稍偏向中间一指,只差一毫,子弹就会射穿心窝……”
特穆尔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小手紧紧握着梁羽航的大手:“他不会有事吧?”
蒙医不敢保证,说话留了余地:“只有挺过今晚的高烧,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顺便,他把梁羽航后脑勺上的伤口也处理了,用白色的纱布给他包上了药棉缠上了几圈。
至于那只雪狼,蒙医斜眼瞅了一眼:“我是医生,不是兽医。”
特穆尔撅嘴撒娇:“好心的大叔,它是羽航哥哥带来的,没有它,羽航哥哥就死了,你救救它吧。”
“嗷嗷……”
雪狼耷拉着眼皮嘶叫了两声,一点哀求的表情都没有。
狼王,是有尊严的,你爱救不救!
它靠自己的实力和坚韧在冰天雪地的草原生存,但是,从来没有求过谁!
蒙医无法拒绝小格格的请求,唇角抽搐了一下:“好吧,它基本上没什么问题,鼻子上消消毒就行了。”
冲着雪狼吼了一句:“喂!畜生!你闭嘴,敢咬我我就捅死你!”
“嗷嗷!”
雪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依旧淡定。
蒙医斗胆去给它消了消毒,痛得母狼直抽抽,绿幽幽的眼睛瞪得蒙医直发怵!
“呃……就这样吧,你别瞅我,是特穆尔让我救你的,可不是我得罪你。”
蒙医讪讪的收好了药箱。
“嗷嗷。”
母狼一呲牙。
蒙医一哆嗦,看着它残缺的一只耳朵,摇了摇头:“娘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嗷……”
母狼满意,悠闲的闭目休息。
—
一天傍晚,梁羽航醒来了。
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腰间上的那本行军日志,幸好,还在!
入夜,等到特穆尔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事才去睡觉的时候,他偷偷打开手电翻看那本日志,岳父大人到底会在里面记录什么秘密?
他很疑惑!
大手轻轻的翻开了第一页,上面都是白子昌出任务的一些记录,毫无异样。
清澈的寒眸闪了闪,继续翻看下去……
目光猛的停留在了其中某一页上的一段话,然后,眸子暗了暗……
大手,一直在抖。
“白薇薇……”低唤了一声。
他的大手猛的抖了,手里的行军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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