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帅放心,属下一路撤退过来,看漫山遍野逃散的士兵人数着实不少,只要打出刘帅您的旗号,相信大家都会望风而归,到时候聚齐人马,与流匪再战也不是不可!”夏成德跟着说道。
于是,两人商量好,在休息了一番之后,刘应遇带领二十骑人马到距离最近的葭州求救;而夏成德则是率领剩下的四十多骑,打出了兵备商洛道刘应遇的旗号,往来路一路收集残兵败将。
…………
刘应遇战败的消息,像是一股旋风一般迅速刮遍了整个陕北,刮到了延安府,挂到了兵部,挂到了金銮殿崇祯帝的面前……
…………
葭州城,裕丰楼。
裕丰楼是葭州城最大的酒楼,据说他请的做菜主厨尤胖子,曾经是延安府的一个名厨,只因为老家是葭州的,依恋故乡,才屈身来这儿做了大师傅。
尤胖子做菜着实有一手,吃了让人回味无穷。裕丰楼因而每天高朋满座,全城人都以能在这儿吃饭为荣。
这天,裕丰楼却是被一圈兵丁团团围起,平常客人不要说吃饭了,连靠近也是不能。
楼上,葭州县太爷郭毅和驻兵千总牛得水正在招待一位贵客——刚进城不久的刘应遇。
刘应遇兵败了,但他现在还是兵备商洛道,光是这一个朝廷三品大员的身份,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所能得罪得起的,更不要提挂着六品武职的千总了。
菜,是最好的菜。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
酒,是最好的酒。除了葭州陈酿,竟然还有郭县令珍藏的一坛十年佳酿,据说是他在京城中进士那年,一个同榜的扬州人赠送的,平时都舍不得喝,这次拿出来孝敬刘大人。
酒菜之余,是葭州名妓史小曼一行,歌舞曼妙,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但是,刘大人的心里,现在却是一点都不痒痒。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歌舞是好歌舞……
刘大人什么出身?当然不会不懂得欣赏这些。
问题是,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吃喝玩乐。精锐军队加上辅兵和壮丁近三万人兵败府谷南,除了战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失散在山岭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葭州出兵帮助他挡住流匪,趁机集结队伍。
可是,只要他一提到出兵的事儿,那个可恶的郭毅和牛得水就大摆难处。
现在,就算刘应遇再理想化,也知道他们是不打算出兵了,当下,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郭县令,牛千总,本帅再问你们最后一次,你们到底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郭毅满脸为难的表情,态度极为恭敬地说道:
“哎呀,刘大人,您这实在是为难下官了。葭州的情况,您老应该是知道的,南有白云山无数股悍匪,更有新近崛起的凌家军,极难对付。我们肩负着全城数万父老的生命安危,这要是擅自出兵,万一有个差错,怎么对得起全城父老的信任啊!再者说了,那王嘉胤已经成了气候,大人您数万精兵都不是其对手,我们葭州城几百弱兵,如果出城的话,那还不是送死吗?”
“就是啊!大人您明鉴!我们死了没关系,拿着朝廷的俸禄,马革裹尸,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因为我们擅自出击,而让葭州城全城父老陷入危机,那可就是大大的糟糕了。刘大人就是杀了末将等,末将等也不敢从命啊!”牛得水和郭毅两人一唱一和,说的滴水不漏。
刘应遇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自己在这儿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当下,一甩衣袖站起来道:
“本帅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磨口水,这就告辞了!不过,以后见着圣上,难免要参上你们一本,这见死不救的罪名,你们是少不了的。”
说着,也不管众人,刘应遇带着手下二十人马扬长而去。
“郭大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看着刘应遇的背影,牛得水有些犹豫地说道。
郭毅听了一阵冷笑:
“嘿嘿,做得过分?我还嫌自己太心软了呢!刘应遇是什么人?想当初他得势的时候是多么地不可一世啊!行军这一路来,把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现在他落难,这落水下石的人还能少得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不会有复出的机会了。他想参咱们?哼!那咱们就先参他一本!本县这就回去写折子,先向延安府申斥这刘应遇的罪行,然后再向皇上上折子,嘿嘿,咱们可不能错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
白洛城。
刘应遇兵败的消息传来,守将王复的第一反应不是为牺牲的上万将士哀悼,而是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哈哈哈……刘应遇,我就等着你这一天呢!哼哼,好你个刘应遇啊,年前在我这白洛城路过的时候,你是多么地意气风发啊!嗯?属下一个曹变蛟逼得老子差点上吊。哈哈,总算是老天有眼,先是曹变蛟死于流匪之手,现在刘应遇这老狗又兵败了。哈哈哈……天赐良机啊!本官虽然人微言轻,也要向上面说道说道这刘应遇的霸道!”
…………
安定县。
知县李玉李大人在得到刘应遇兵败的消息的时候,反应跟王复也差不了多少。
这对儿难兄难弟,在几个月前还在白洛城被刘应遇逼得割肉,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反咬上一口的。
李大人意气风发,当场写了一道折子——刘应遇是兵备商洛道,朝廷正三品的大员,能治他罪的,也就只有皇上他老人家了。
………………
西安府。
陕西巡抚胡廷晏最近很心烦,自从他上任以来,好像老天也跟他作对一般,连年大旱,粮食歉收,导致他的各项税收都收不上来,政绩在各巡抚中已经是垫底的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自从新皇登基之后,陕西各地民变不断,就连圣上都极为关注。
本来,胡大人并不认为这是民变,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义军”其实都是饥民,只要来年夏收有了粮食之后自然就散去了。
但不知道哪个多事的,竟然认为这是造反的反贼。这么一来,事情可就闹大了,皇上亲下旨意,让兵备商洛道刘应遇出兵剿匪。
这简直是在胡大人心头添堵啊!
刘应遇剿匪,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反正胡大人“治下不绥”这个罪名总是担定了的。
这不,前线刚传来消息,刘应遇竟然战败了,他带领的一万大军被流匪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看吧!看吧!我都说了,这流匪是征剿不得的。如果王嘉胤一伙要是算流匪的话,那全省所有饥民都是他的兵,你能杀的光吗?那些流匪们之所以闹事,就是因为没有饭吃。但凡有口饭吃,谁肯跟着他们胡闹啊!非得要费事派出军队征剿,这下可好,一万大军,白白牺牲啊!”
胡廷晏连连叹息,又在说着他的那套理论。
“大人,现在各地的官员对刘应遇都有怨言,他这一败,直接向皇上上奏章参他的人可不在少数啊!”旁边师爷见机说道。
胡廷晏闻言两眼一瞪:
“参!参死他!别说各地官员了,就是本官,也要上道奏折,把这件事情好好说道说道。想本官治下,哪有什么反贼了?都是一些吃不上饭的可怜老百姓,在各地流浪,只是要口饭吃而已。那刘应遇却不分青红皂白,逼反百姓……”
胡大人洋洋洒洒地开始说他的理论,师爷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一副受益匪多、敬佩不已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对这种说了几百遍、几千遍的话反感不已……
…………
北京城,皇宫。
几位大臣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崇祯帝咆哮着在屋子中走来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嗯?朕自登基以来勤勤恳恳,可曾懈怠过一日?陕西大旱,朕记得几天食不甘味,召集众位爱卿连日议事,减免其赋税……”
“……那些敢于玩忽职守的大臣,朕该杀的杀,该撤的撤。为了百姓的安宁,朕连内阁的首辅都换了六个。短短一年的时间啊!朕换了六个内阁首辅,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能够安宁?”
崇祯满脸委屈的表情,躬身伸出手指来在几人面前摇摆着,吓得几个大臣赶紧俯低身子,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生怕这个皇帝迁怒于自己。
“一年换六个首辅大臣啊!这可是我朝自开国以来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见朕是多么的勤政。”
崇祯这句话让下面几个大臣心里咯噔一下,同时一阵苦笑,难道自家皇帝勤政的表现就是把手底下的股肱之臣换着玩儿吗?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已经使得手底下众臣人心惶惶,大家人人没有安全感,都在思虑着自保吗?
“……首先是黄立极,他是万历朝的老臣子了,但没有什么气节,在魏老太监的淫、威下竟然不知道挺身抗严,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得首辅?”
崇祯开始历数他换过的六个内阁首辅。
“……然后是施鳯来,也是一样的毛病……”
“……朕本对李国寄予厚望,没想到他也负了朕,让他落个致仕的下场,已是朕的恩惠……”
听到这句话,众臣赶紧叩头歌颂道:
“皇上仁慈!皇上英明!”
崇祯帝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丝笑容,但很快就一闪而逝:
“……然后是来宗道,原本看着还可以,没想到一坐上首辅的位子,竟然连连出错,真是老糊涂了。朕一样恩赐他致仕……”
崇祯满脸不耐烦的表情,使劲儿地挥挥手。
“……周道登是仁慈长者,可惜才干不足担任首辅,所以去下面历练一番……”
“……最后,换上了韩爌韩爱卿你。朕对你可是寄予了最大的希望了,韩爱卿一定不要再让朕失望。”
崇祯满脸希冀地看着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臣。那个可怜的老头自然就是韩爌无疑。
“臣惶恐,臣定然竭尽全力,辅助圣上成就千古英明!”老头赶紧表决心。
“嗯!”崇祯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是一转:
“朕宵衣旰食,为国事尽心尽力,自认为所作所为绝对无愧于天地,绝对是对得起子民们的。可那些百姓呢?他们可曾安守本分?只是稍微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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