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才梦中人偷袭,已令他生疑。 乔峰向梦中人喝道:「你到底是谁有何居心?」阿朱忙道:「乔大哥,你且别急,听我说,玄慈方丈当年读过这封信,自当认识信的笔迹,所以这两封信是慕容兴亲笔所书无疑,现下关键,是要指出那个慕容兴藏在何处,为何不敢露面。」 阿朱说到这里,又从怀里拿出来那张撕成两片的英雄帖,递给玄寂,然后向老和尚躬身道:「老法师法眼超凡,当真神僧,小女子阿朱佩服之至。」老和尚叹道:「唉!慕容老施主骨相非凡,可惜入了魔道,可惜,可惜!」玄寂瞧了瞧英雄帖,脸色大变,他此时已对老和尚十分敬服,听了他与阿朱这句对话,虽然万难置信,但心中已无怀疑,当下长身而出。 「石庄主,敢问贵庄所发帖上,「石清敬上」这四个字,是否乃石庄主亲笔所书?这与二十五年前慕容兴的笔迹相同,敢问作何解释?」众豪听到玄慈此问的最后一句,哗地喧嚣起来。 石清的脸色变了几变,突然大笑几声,转身喊道:「众位英雄好汉,朝廷腐败透顶,无力抵抗外辱,只能欺压忠义之士。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抵御官兵,击溃官兵后,此间种种,本盟主自会详明。」 乔峰冷哼一声,怒视石清,显然不肯罢休,有些人则又举刀喊杀起来。 阿朱挺身叫道:「大伙儿慢着,官兵并未攻上山来,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请石庄主解释,为何眼见玄慈大师自责而死,却不及时现身,而是隐姓埋名,假传消息,如此鬼鬼祟祟,显见居心叵测,其意不端,如不解释清楚,众位好汉怎能听你号令。」 千余豪杰顿时又静默无声,人中的绝大多数,深以阿朱的话为然。 众目睽睽下,石清语塞,心里又惊又怒。 当年,慕容博败于名剑山庄,一心雪耻,穷尽江湖各派绝学,糅合波斯明教的「移花接木」心法,创立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仍然斗不过名剑山庄的闵啸天,抑郁而终。 慕容博死后,慕容兴假传武林消息,意图挑起契丹与大宋的争斗,以图趁机复国,计划不成,便抛妻离家,隐姓埋名,再寻机会,不想与李梦如结识,真情迸发,几乎不能自拔,但为了窥伺名剑山庄武功的秘密,他又抛下李梦如,设计骗取了闵柔的真情。 几十年来,化名为石清的慕容兴,终于一步步坐到武林盟主之位,从李梦如的拂尘里取得当年那封信后,精心布置,引诱乔峰前来与玄慈相斗,准备在收服少林后,借机聚众起事,眼见大事将成,一切尽在掌控,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一个神秘的老和尚,字迹又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总总这一切,其中的辛酸、痛苦,述之不尽,又怎能开口解释出来! 慕容复奔到石清面前,叫道:「你……你真是我叔父慕容兴?」问完,瞧瞧石清神色,想到石清平日对自己的所说所为,不由又惊又喜,拜倒于地。 石清脸颊抖动,面泛激动,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终没有说出,最后只是深深叹了一声,伸手将慕容复扶起,仰面发出尖细古怪的大笑,如此便即承认了自己就是慕容兴。 群豪震惊之后,哄的沸腾起来,独石语嫣流着泪,喃喃自语:「你们一起来骗我,我不信!我不信!」捂面跑走。 段誉失声叫出:「石姑娘?」再不顾其他,毫不犹豫追赶过去。 此时,石清已知自己半生努力,功败垂成,不仅作不成武林盟主,亦已不容于中原豪雄,笑声如钢丝直刺天空,听来无比疯狂,又无比凄凉。 慕容复眼露惊惧,连连退步。众人也都收声惊悚。 乔峰大叫:「奸贼,你胆敢笑什么?」一掌击向石清,重伤之中,掌风未及石清,势已转衰。石清笑声未停,伸掌一转,引乔峰之力,加上自身内力,忽向老和尚袭去,心知这个老和尚才是他今日真正的大敌,突然间如推到了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
老和尚依然恍如不知,全不理睬。 石清笑声顿止,眨眼间退后了好几丈,伸出食指,凭虚点了三点,他刚才用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运力之秘,这时又使出慕容家的「参合指」,前两指点向老和尚,最后一指却是袭向阿朱。 阿朱对石清毫未提防,她揭发出了一个天大秘密,心里并不得意,反而有些难过,她的出身正是姑苏慕容,虽从未见过慕容兴,但论理说,慕容兴实是她的主人,因此正向石清微微躬身,以示谦敬之意。 而虚竹一直睁大眼睛盯着石清,哪敢相信这个自小就无比敬畏的师父,居然是另外一个人,当初他在曼陀山庄之时,就已听闻过慕容兴之名,由此想到慕容夫人—那个被他称之为狐狸精的叶丽丝,心内的惊骇,并不亚于石语嫣,见石清手指转向了阿朱,才如梦惊醒,当即挡在阿朱身前,叫声:「啊哟!」胸口似被火烧,迷迷糊糊间,只听老和尚道:「慕容施主,苦海迷航,还不上岸?」虚竹慢慢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布帐顶,跟着发觉自己睡在床上被窝之中,他只记得自己是遭了暗算,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用力思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便欲坐起,微一转动,胸口一阵剧痛,「啊」的叫出来。 外屋的二奴叫道:「主人醒了!」急步进来,后面跟着阿朱,阿朱与虚竹的目光一触,止步红了脸,眼中却是欣喜笑意。 虚竹欢叫:「阿朱!」眼光不由移到她隆起的小腹上,但觉孕了孩子的阿朱非但没有稍减俏丽,更多了几分慵懒可亲的温婉。 而阿朱嘴角一撇,眼圈红了,似恼羞成怒,扭身便走。 虚竹一急之下,连连咳嗽,说不出话来。二奴一个给他抚胸,一个给他捶背,慌得不知怎么才好,阿朱又回转来,却是端来一碗鸡汤递给琴奴。琴奴喂了虚竹一口,手生胆怯,烫得虚竹直吸凉气。阿朱不动声色地从琴奴手里接过碗,坐到虚竹面前,伸匙嘴边,试了试匙羹中的鸡汤已不太烫,这才伸到虚竹口边。虚竹喝了几口,觉得舒服多了,抬眼笑眯眯瞧着阿朱。 阿朱放下碗,嗔道:「真是一个色公子!」 虚竹登时心情大畅,但觉这一句亲切无比,笑着问起自己如何到了这里。 阿朱说来,当时石清一击不中,没有恋战,含恨带着慕容复离去。山上一众便做鸟兽散。官兵虚张声势喊了几喊,任由众豪冲下山,却有一队官兵冲上山向虚竹直奔过来。二奴抬着虚竹,没了主意,阿朱便领她们逃到了山中这间空屋。 虚竹听到这里,心里知道,那队官兵必是得了梁从政的命令来保护他,阿朱不知吉凶,自是带他逃离,当即心中一热,暗道:「这妮子对我还是很好。」又问:「乔大哥呢?」 阿朱道:「乔大哥受伤很重,由那十八个手下保护着,回辽国了,说是再也不会踏入中原半步。」 虚竹听了顿生疑惑:「乔峰不会来了?那阿朱怎未跟着离去,她刚才显出了委屈之色,难道是二人闹了别扭?」想到这里,喜不自禁,咧嘴傻笑。 阿朱稍一寻思,便猜知虚竹所想,扭过头去满脸通红,又瞪一眼道:「每次都是要死了,还念念不忘乱叫人家!」 虚竹眼睛一亮,握住阿朱的手,笑道:「我昏迷中唤着你了,是不是?」阿朱脸上又是一红,轻轻抽出手,似嗔似笑,问道:「哪个是双儿?」虚竹一怔,惊道:「我念着双儿了?」 阿朱没有应声,转目瞧了瞧二奴。 虚竹知阿朱误会了二奴便是双儿,一时无从解释,再去拉她手,不想牵动了伤处,捂胸忍痛,这才觉知自己确实十分挂念双儿,不知双儿和杨三少奶奶现下在何处? 阿朱皱眉道:「你这伤一时好不了,我知道北冥神功的疗伤法,但需要一处清净之地,疗伤时不得受人打扰,不然反而更是凶险。」虚竹止住咳嗽道:「我知道山脚有处地方,极为隐蔽。」过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二奴架起虚竹,四人来到山下那间茶栈草屋,经过一番动乱,到处都空空荡荡。 四人进入暗室,阿朱扶着虚竹坐下,自己盘膝坐在他的左侧,将北冥神功中的「疗伤篇」背了一遍,讲的是若为高手以气功击伤,如何以气功调理真元。 虚竹听了一遍,便已记住大部,尽管不甚了了,但知若是开始疗伤,便不可中途废止,否则不仅伤重难治,还要危及性命。当下阿朱伸出右掌,与虚竹左掌相抵,各自运气用功,依法练了起来。
二奴从外拿来一个西瓜,阿朱与虚竹分食,两人手掌却不分开,从阿朱掌心传过来的热气缓缓散入虚竹周身百骸,不知不觉过了一夜,不但虚竹胸口的闷塞舒畅了许多,连阿朱也大感神清气爽。 此时,一缕晨光从天窗射了进来,照得阿朱白中泛红的脸,美若朝霞,一双小臂露在衣袖之外,皓腕如玉。虚竹与之近在咫尺,越瞧越心荡。 阿朱见虚竹忽然面红耳赤,慌张问道:「公子,你怎么啦?」虚竹此时气息紊乱,脑中也迷糊起来,喘着粗气,不由道:「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亲亲你。」 阿朱脸上一红,可无法收掌,也无处去躲,只好羞涩不语,却更增风致。 虚竹顷刻间情难自制,但觉阿朱的手掌温软无比,情欲催动内力紊乱,胸口开始发涨发痛,哼哼着:「好阿朱,你别生气,啊啊,我真的好难受!」阿朱见状,知道大事不妙,慌道:「我不生气,但疗伤就要成了,千万不可动了邪念,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虚竹嗯嗯点头,脸皮却瞬间涨得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