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自然又是四人行的约会。
韩贝贝准备好的节目,是去后海划船,我一心想要弥补昨天因为走神而大打折扣的假女友扮演效果,因而这一次,在苏亦身边黏得分外起劲。
一路上,我都能感觉得到,但凡我和苏亦亲密些,就有一道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后来,迟轩和苏亦争着要去买票,韩贝贝柔柔地笑着,一锤定音:“让迟轩去吧。”
苏亦终于得了机会凑到我耳边说话,好气而又好笑地道:“你演得也太假了吧,姐姐。”
我顿时惊慌失色:“不会吧?我昨晚可是狂补了大半晚上的韩剧啊……”
苏亦郑重其事,眼神又悲又叹:“你本色上演就好了,真的。”
我乖顺地点点头:“好,搅黄了你的报复大计,可别算我的。”
划船的时候,我明显比之前要安静了许多,不,说安静已经不够准确了,应该用恍惚,或者木讷。
在韩贝贝第四次主动跟我说话,我都没听见的时候,苏亦恼了。他伸手不轻不重地在我胳膊上捏了一下,面上明着是笑,实则暗恼地喊我一声:“诺诺!”
我恍然回神,这才注意到,除了迟姓冰山少爷之外,另外两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身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肯定错过了什么。
韩贝贝目光含笑地睨着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下意识地看向苏亦,眼神中写满了“本色上演,还是回答假的”,得到了他一个白眼,我明白了,当即实话实说。
“我在想,你是怎么把苏亦甩了的。”
说出这句话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我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实诚的。等到说完之后,我意识到了,但是已经晚了。
韩贝贝面容娇好的那张脸上,神色明显变了一下,转瞬又变为略微牵强的笑意,她看了一眼苏亦,语气淡淡地说:“在一起不太合适,当然就好聚好散了。”
我看了苏亦一眼,他果然神色落寞。
韩贝贝没注意苏亦,她一直盯着我,一副兴趣很是浓郁的样子:“说起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关系很不错哦。”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苏亦已经不由分说地替我将台风眼引到自己身上去了:“也没多久,昨天刚好三个月。”
然后,似乎是为了论证韩贝贝那句“关系很不错”,他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抓住我的,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她的第二句话。
我不由得看了苏亦一眼,编瞎话你就编吧,怎么还有零有整的啊。然后就听到,韩贝贝身边一直沉默着的那位,突然飞快地笑了一下。
那声笑,声音明明很低,嘲讽的意味却是再也明显不过的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霍地竖起了全身的毛,狠狠朝迟轩瞪了过去。
我当然知道他在冷笑什么。
三个月之前,正是他备战高考的那段时间,我基本上每一天都在想方设法地密切关注着他,哪有时间和心情谈什么恋爱?
他肯定已经看出来,我和苏亦是在做戏的了。
一股莫名的邪火驱使之下,我根本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嘴,直接反问出了一句:“你们呢?”
韩贝贝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我在问什么,迟轩却是忽然朝我看了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神色灼热得可怕。
我被他那副神情弄得心神一凛,本能地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是不是问错了,迟轩却不紧不慢地接下了话茬。
“我们啊——”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在一起三天了。”
他意有所指,我听得懂的。三天前,就是他搬出我家的日子。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我和迟轩的表情都难看得要死,反倒苏亦和韩贝贝不得不临时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临走时,我听见韩贝贝低声对苏亦说:“乔诺认识迟轩吗?好像一所学校的对吧……难道不对盘?我怎么看着两人一见面就要干仗似的。”
苏亦看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哪知道啊。”
到了我家楼下,我推开车门要下车,苏亦忽然似忧似喜地说了句:“这个假女友的身份,你怕是做不了多久吧?”
“为什么?”我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由得扭头看向他。
他笑得高深莫测,却是语焉不详地打着太极:“原因你比我清楚啊。”
我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然后就笑了。
“哪里,”我笑眯眯地说,“我乐在其中呢。”
事情已经过去,多想不仅无益,而且只会徒增烦恼,于是一到家我就扔下包,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又给自己随便弄了点吃的,然后就一头钻进卧室热火朝天地看起动漫了。
正看得愉悦的时候,手机响了。眼睛瞟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老妈”,我心头一跳,等到接起来,听到她字正腔圆的一句“江乔诺”时,我真的是几乎要拿不稳手机了。
于是,接下来的将近一个半小时里,我的身心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等到老妈掐掉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未曾彻底消去的怒气,而我的手机后盖,已经微微泛热了。
我抱着膝盖神情恍惚地在椅子上缩了一会儿,然后老老实实地翻弄着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苏亦接得很快:“怎么?”
我垂头丧气一如被打败了的公鸡:“我妈让我明天回去。”
“回家?”苏亦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你不是挺想回去的吗?”
“拜托。”我重重地叹一口气,“这个时候回去能有什么好事?她是给我安排了相亲,而且听那语气,根本就不是一场两场的事!”
“不是吧……”苏亦咂舌,一语道破重点,“你妈受什么刺激了?”
果然不愧是苏亦。
“杜明羽,你还记得吗?”我 酸涨无比的额头,“就小时候除了你,总跟我打架那个。听我妈说,他刚从大不列颠留学回来,又被安排进了什么什么局,神气着呢。今天他妈妈跑我家去找太后,不知说了点什么,我妈就魔怔了似的,一心认为我和姓杜的配得人神共愤,一定到尽快把我们凑到一起——”
苏亦幸灾乐祸地打断我的话:“你说不是一场两场……难道还有别人?”
我愁得已然无心骂他,只顾叹气了:“所以说祸不单行啊。我爸他们学校最近新来了一批年轻教师,按我妈原话说,那就是‘其中好几个条件都不错,你爸费尽了心思,刻意给你留着呢,再不回来可就晚了啊江乔诺,这次你要还是嫁不出的话,江家列祖列宗都不会原谅你的’你说我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
听动静,苏亦在电话那头笑得几乎要前仰后合了:“哎,乔诺,还真别说,你妈对你认知真够准确的呢。这世上能够正确认识到你真不一定能嫁得出去的,除了我,也就是阿姨了吧?”
“姓苏的!”我完全忍不住开始吱吱磨牙,“老娘给你打电话不是找磕碜的!我妈命令我回家相亲的时候语气特别差,我记得你那天说要给她打电话的,不能回去真打了吧?”
他立刻在那边叫道:“哪能啊!我敢把你的事捅出去,不想活了?”
我半信半疑:“你真没说?”
“千真万确!”
“敢发誓吗?”
“说的是猪!”
“你是我是?”
“当然是我!”
“好吧。”他发了如此狠毒的誓,嫌疑自然被排除了。我铁青着脸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又烦又恼,眉毛拧得几乎要断了。
不错,我是想回家散散心,但我想回家,可不是为了相亲啊。
我太清楚我妈了,相信我,最迟后天我还没起程回家的话,她绝对会带着杜明羽以及某个要么神经同样脱线,要么对我爸淫威实在反抗不得的可怜娃,气势汹汹地杀到我的楼下。
我在屋里来回走啊走的走了约莫五分钟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买不到票,干脆不回去算了。
我妈老神在在,一副一切皆在掌握的姿态:“别急,这事啊你爸早就办妥了。他有个同事刚好在北京出差,原本定的是明天回来,结果有事走不开,手里刚好有张票要退。来来来,你把他号码记一下——”
我真的是差一点点就要把牙齿给咬碎了,叛徒哉,我爸!
第二天,我视死如归地踏上了回家的飞机。
刚过安检口的时候,苏亦的电话追了过来:“乔诺,我想了一夜,总算想到阿姨可能是因为什么生气了……”
“上次我妈又催我找女朋友的事,我觉得烦,随口就说了句我已经有了,她、她不会是跟乔阿姨说了吧?”
“你知道的……她们平时就最爱比这个,不会是我有女朋友了你还没找到男朋友,乔阿姨觉得自尊心受挫……吧?”
我咬牙切齿地笑:“亲爱的,我很快就回来了,你等着。”
飞机上,关掉手机的那一秒,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韩贝贝这几天再约我们玩却没见到我因而问起来的话,苏亦应该还不至于笨到实话实说我回家相亲去了吧?
这个念头只在我脑海里闪了一下,就昙花一现般地消失了。无他,再想下去的话,脑海显示屏里,铁定要出现某张霹雳冰山脸了。
为了 蓄锐迎战老妈,我在飞机上小小地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快要降落了。
刚刚出了安检口,我妈就朝我迎上来了:“我儿,可算回来了!快快快,咱家的车就在外面,赶紧跟妈回家!”
我被她风风火火地拽上了车,没多久,就发现那个司机小李并不是路人甲了。
果不其然,车子刚刚上了机场高速,“司机小李”已经开始痕迹明显地和我攀谈起来了。
“江小姐如今哪里高就呢?”
高就?我嘴角一抽,暗自嘲笑我妈找来的人演技不怎么着,眼角扫到我妈在瞪我,赶紧一板一眼地给予回答:“我还没开始工作,今年正读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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