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形象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真挚和诚恳,“你应该了解,我就是因为不想亲口对你说才告诉肖强的。”
耳边有吸气声传来,跟着,他突然抓起我的手,“走。”
“去哪里?”我不由自主随他迈步。
“我帮你另找一家医院重新检查。”
“逸明,”我拉止住他,“够了,我不想,再被打击一次。”
他回头看我,瞳孔中的复杂多过悲伤。
我又看了看他的左腿,零零星星的话象心跳,直到死亡降临才能隔绝它们对灵魂的撞击:
“……我没事,真的没事……。”
“……说下去,求你,说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告诉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他搂抱着我在我耳边艰难喃语时,我的左腿上,温热又湿漉,拥塞的空间里充盈满的全是鲜血的腥浓味,随着空气浸入我的血液、骨髓……。
不敢再回忆下去了,纵然我只是想拿它在此刻酝酿悲情和泪水。
抬起头,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娑婆泪眼中,我抱住他,声音哽咽地说,“我不想亲口告诉你,不等于我会欺瞒你。可是,逸明,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求你,不要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我好不好?孩子虽然是爱情的产物,但也是爱情的附属物,没有他,你还有我,就象我还有你,我们不一定非要小孩,不是吗?而且,就算你真的喜欢孩子,我们也可以去领养一个……,两个都行,算不得什么好严重的事,对吗?”
他的身体僵硬,手掌抚上了我的背,很快,又放开。
“小柳……,”他想说什么,却突然咳嗽起来,似乎有过于激动的情绪和语言呛堵在喉咙,“我,我……。”
我扶他坐下。
“……你确定检查结果正确?”他说得很吃力。
我轻轻“嗯”了一声。
“大声回答我!”
“是的,是的。”我羞愤,疾步走近书桌,从抽屉里翻出一页体检单,塞进他手里。
靳逸明的目光似探照灯,一行一行从我的名字始,扫过那些专业指标,最后,落在孟教授的签名上,久久不语。
我坐入地,尽量少带力地趴在他的左腿上,不对,那不是他的腿,那只是种所谓的碳素纤维复合材料做成的假肢。
假肢,这个冰冷的词与噩梦中的画面、声音揉合在一起,拧成一条毒蛇般冰凉腻滑的粗绳子,缠在我心上,动不动就使把力,勒出我的巨痛即便是再精妙的语言都无法形容。
“逸明,你不会为这……不要我吧?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眼泪一颗接一颗,“叭叭”落下。
他把体检单放在椅子旁边的茶几上,搂住我的头,略带颤栗的手掌一遍遍顺着我的头发抚下。
很久,房间里都只有我的啜泣声。
“我累了。”他终于开口,哑声说了一句,也不管我还趴在他的腿上,立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急忙爬起来扶住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吃午饭了吗?”
“唔。”
我也不知道那个字的意思是吃了还是没吃。
却不敢多问。搀着他回到卧室床上,铺开羽绒被,转身想帮他取下假肢,他已经绕过我自行躺了上去,垂着眼,表情木然。
我的喉咙突然哑涩干燥,说不出话。
“你出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会。”他合眼说。
我听话地关了窗帘,退出房间。
先是给肖强打了个电话,确定是他陪着靳逸明吃了饭又回来的之后,拿起那张沾有我泪水的体检单在书房里来回踱了数不清个圈,最后,一咬牙,扔它在地上,叫谢波把我休假期间相关的文案工作项目送过来。
二十分钟之后,谢波拿着不多的几个文件夹进来,挑着重点告诉我一些情况,“……关于‘万千恋城’的尾盘楼代理,已经通知了三家公司竞标,靳总的意思是由您上班后作决定;法国巴黎那桩收购案已经敲定,只不过,总裁办的同事说海外业务直属他们团队操作,所以,相关协议签定下来后,不会留财务行政中心存档,但他们会把付款方案提交您审核……。”
我挥手止住他的汇报,接过文件夹,告诉他可以走了。
“呃,”在谢波迈出书房门前,我又唤住他,指着地上的纸页提醒他说,“东西掉了。”
谢波迷惑不解地捡起那张纸,目光扫过内容,脸色大变,“杨……杨总……。”
“怎么?”我疑惑问。
“这,这,不是……。”他结结巴巴说不完一句完整话,额头已有细汗渗出。
我的眼睛自纸张上掠过,轻飘飘地接话说,“不是给我的?那是给阮晨茵的吧?还不快拿去,省得她等着急了。”
“杨总……。”谢波面如土色。
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东西很重要吗?那还不赶紧送过去,幸好只是掉在我的书房里,弯个身就能捡起来,这要是掉外面呀,你想捡都捡不着喽。”
谢波不是我招进公司的,但是,因为他最初的岗位是靳逸明的助理,所以我复核过他的履历,作为斯坦福比奈智商标准超过110的人,我从未置疑过他的聪慧,我无法保证的,只是经过这么多刻意为之的波折和教训之后,他有否坚定无疑地相信对应着忠诚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以及,可以获得的回馈。
时间不短,也不长,谢波将那张纸仔细折好,放进衣包,抹去脸上的汗水,垂头低声说,“对不起,是我粗心,可是,”他抬起头犹豫看向我,“您确定,这……是她的吗?”
我笑着摇摇头,“不能呀,所以,拿给她看看吧,如果她收下了,就是她的。”
“她不一定会肯定……我……。”
“嗯,可也不一定会否定。现在的她,风头鼎盛,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余燕可以有这样的认知,你,也可以有。”
谢波的表情已完全平静下来,他恭顺点点头,“我明白了。”
、第 49 章
谢波有没有把检查单交给阮晨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关于我不孕的流言;象鲜妍的玫瑰花一样,悄然怒放在靳氏大厦的每一层楼、每一个办公室、每一个格子间。
众人看我的目光,或暧昧;或怪异,或嘲讽,或鄙夷。虽然没谁敢当我面嚼舌根;但在非官方的公司贴吧里、微群里;已经能搜索到无数张以杨x人为不孕、贪污、妲己褒姒为主题的贴子;尤其是针对第一项,有一个ID叫“铁骨柔情”的;最为活跃;连着几天在微群里窜来跳去,四处嚷嚷“靳氏高层杨x不孕”,对那些留评谴责或怀疑的,他(她)居然还从面相入手反驳,煞有其事地详细分解我的眉鼻颧骨以证不孕,活脱脱一副职业大嘴神棍嘴脸。
事实证明,我还真不是个讨喜的上司。
所以,尽管休完所谓的大假后,公司上下对我“挪用公款”一事集体缄默,我安安全全地重掌财务行政中心,但我本人还是很低调地选择了早来晚走,没事尽量多窝在办公室里,夹紧尾巴,对镜自揽究竟哪根眉毛、哪处骨形有证实那啥啥。
只是靳逸明对坊间流言的强烈反应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明显克制着怒火问,“怎么回事?”
我耸耸肩,“你把那张体检单随便乱扔,谢波过来送文件,不留神夹带走了。”
“我不信他有胆张扬你的隐私。”
“我也不信。问过他了,那天他赶着交好几份文件,又一个不留神,就把单子夹在了给阮晨茵的文件里。”
“真有那么巧?”靳逸明的火气炙烤过来。
我耷拉着头,“表面上看确实有点令人怀疑。”
沉默了一会,他说,“叫他走人。”
想将我军?我点头,“行,反正谣言迟早也会得到证实,现在就向全公司宣布我作贼心虚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用一贯深浅交织的目光望过来,“小柳,我提醒过你,慧极,必伤。”
“这件事摆明是阮晨茵抓了我的把柄给我难堪,你不去责罚她的卑劣,反倒在这儿警告我,难道,真象外面传闻的那样……。”我高高低低笑着,没再往下说。
“说下去。”他的胸脯起伏渐快。
我想讥讽他俩旧情复炽反将他一军,但是,到底没狠下这条心。
“没了。”玩儿般吹声口哨,摊摊手,“反正,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就是个巧合,我心里也正烦乱得不行。”
“你烦乱?”他气极失笑,“我怎么看你怎么嚣张,整个一副不管对错不计荣辱只求目的的极端模样,张良计,过墙梯,你心里早就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脉络分明吧,会烦乱吗?给个脸儿,让我看看。”
我闭紧嘴不再吱声,因为我知道再开口,两人铁定会吵起来。
“小柳,”他突然泄气,唤了我一声之后,又隔了很久,才犹豫着,似极尽克制地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不愿意,把她调出国工作?”
我的嘲讽差那么一点就冲出了口:你确定是调出国“工作”,而不是置于你的海外保护伞之下?
理智在最后关头踩住了冲动的刹车。我笑笑,竭力缓和语气里的不善,“不太好吧,虽然你是为我好,”——后一句我说得很重,“可无论如何,她欠下债的债主,是我。”
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他的脸色意料中的变白。
“没其他事我先出去了。”我低头转身,准备离开。
“‘铁骨柔情’是谁?”他突然问。
我压根没想到他也会去民间微群溜达,身体一僵,偷眼看他一副就事论事的表情,这才稍稍心安,摇摇头,谨慎试探说,“我也想知道,要不,让公司电脑部同事查一查?”
他看着我的眼神又变得怪异。
我天真无邪回视他。
表面上是场谁吃得定谁的角逐,实际上,不过是看谁爱得更深一些、付出得更多一些而已。
我对自己充满信心。
最终,还是他先挪开目光。
不管和靳逸明间有多少明潮暗涌,所有之前撒下的种子,还是如期展露苗头,力图应季结出自己心目中梦寐的果实。
我不能也不愿阻止。
竞标包销“万千恋城”尾盘楼的三家代理公司资料都已摆在了我桌上,另两家的被我直接送进了碎纸机,只留下“中联信达”,一遍遍琢磨。
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企业证照齐备,法人是一个叫“易昌勇”的五十八岁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