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呢。
来自外界的压力,只剩下外公那的,外公现在反对,等将来孩子出来,一定会消除芥蒂的。
他反正不想委屈了情情,既然孩子诞生都提上了行程,那么娶她也要快速上既定的轨道,不能一拖再拖了。
她孕吐,还告诉他恶心他,嫌他肮脏。
他眼眸一沉,难道她是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又或者她想瞒着他生下这个孩子?
不管是那个,都不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她就是再不待见他,他也要看着她生下这个孩子。
这孩子的出生,或许是他们关系缓和的一个转机。
她再不待见他,也不会为难一条新生命,当然前提是她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要是真让她拿掉,那么他们的将来,也瞧不到光明。
果然,诚如林一所言,她还没醒。
闭目,眉毛纤浓有度,不粗也不细,恰到好处,睫毛卷而浓密,并不是纯粹的黑色,反而是带了一种幽蓝的光芒,凭空添加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昏睡中的她,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白皙的脸蛋透着几缕病态的苍白。
明明怀了身孕,还有两个月了,可她的小腹,依旧平坦,并没有长肉。
钟意情其实体重比之过去,有了明显的攀升,可这些时日出了这样事,棘手的很,跑上跑下,四处奔波,又遭受林刚带来的一波人刁难,她身心俱疲。
加诸裴之沛的到来,无形中又给她施加了莫大的压力。
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落到她的脸颊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受到她的睫毛微颤,一丝痒意袭来。
然后,她睁开了眼,眸光毫不掩饰流露出对他的恨意跟深切厌恶。
明明她依旧是这样的态度,他却觉得她似乎与过去判若两人了。
她的沉默与安静,让他的心百般不是滋味。
他张了张嘴,却难得词穷了。
她并没有迎上他的黑眸,而是视线落在了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居然——居然没有从她脸上收回的迹象,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钟意情心情无比恶劣,对于裴之沛的到来,更是坏到了极点。
她抬了下眼皮,心早已沉到万丈深渊。
她竭力隐瞒的事实,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揭晓了。
都怪林刚的那一推,当然,连她自己都未曾料过,原来她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其实,林刚的那一推,并不大力。
她轻轻扯了下唇角,视线从裴之沛的手上收回来,然后,她也不知道她收回来的视线看向哪里。
她半弯起的唇角,带了些许的讽刺。
有些事情,如果错开发生,谈不上坏事,但都挤到一块,就算不上好事了。
就比如单单是林刚的事情,没有裴之沛的到来,她不会被林刚那一推就昏倒了。
同理,没有林刚的事情,单单裴之沛的到来,她也不会以这么狼狈的姿态被他得知他怀孕的事实。
既然,他都知道了,她也不用遮掩了。
说实在的,跟他周旋,在他面前演戏,都是极累的事情。
“好好养胎,别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
病房内的氛围,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长久等到她的开口,他终于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养胎”两字在钟意情的心中猛地撞击了下,让她的脸色,愈发的惨白。
顿时,她寒气逼人地大声道,“我不需要。”
可能是昏迷的缘故,她一贯清越的嗓音带了一丝嘶哑的味道。
“别任性。”
他并没有对她摆脸色,也没有疾言厉色喝止,更没有威胁她,而是温言软语地耐着性子哄她。
钟意情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很快平复了下心情,抿了下唇角,淡漠地道,“自从我爸死了后,我早就丧失了任性的资格。”
她憎恶他这副嘴脸,比他对自己冷言冷语胁迫,更刺激着她。
所以,她刻意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父亲,想要膈应他。
此时的她,内心脆弱到了极点,是半点也不想见到他,更别提花精力应付他。
他不是恨她父亲吗?
听到,最好立刻识相给滚蛋,越远越好,拂袖离去什么的,都自然最好不过了。
只可惜,钟意情巴不得出现的场景,迟迟没有等到。
裴之沛跟变了个人似的,无论她说如何难听的话,他都没有勃然变色,还会好言好语想要哄她开心。
他越是这样,越让她提心吊胆,这愈发证明,这个孩子,裴之沛毋庸置疑是想要让她生下来的。
而且,为了这个孩子,他愿意委曲求全,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这个孩子,还真是天大的面子,能得以他如此亲睐有加。
只可惜……。
她并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并不笨,这个时候,并不能激怒他说不要这个孩子,否则她只会被他给囚禁起来,毫无自由可言。
七年前,他最初刻意接近她的那段时光,他都没如此用心对过她。
她咬了咬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目光一点点涣散了起来。
……。
他发现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这副嘴脸,也没有故意惹人嫌,干脆保持沉默,目光却时不时掠及到她的身上。
这间病房,其实是她住过最差的一间了,但却是清水最好的一间单人病房。
其实,比这更差的环境,她不是没住过,刚出狱那段时日住的房子,比这差多了。
可裴之沛的存在,让她觉得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喉咙,连呼吸都困难,她就要差点窒息而亡。
林刚的这一推,只是把她给推倒陷入昏迷,可裴之沛若是再待下去,她想,她极有可能二次昏倒。
有那么一刻,她想就这样二次昏过去也不错,可她却偏偏没能二次昏过去,当他再次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她终于沉不住气爆发了。
“你能不能给我出去?”
她的声音极冷,还竭力隐忍着自己的愤怒。
裴之沛的眼神猛然一沉,她想,她一定产生幻觉了,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受伤的神色。
她以为他肯定不会离去的,他虽说好言好语哄了她一阵,但他并非是个有耐性的男人,又或者可以这么说,他的耐性是不会发挥到女人身上的。
“那我先出去。”
他缓缓站了起来,声音低沉而干燥,那只触及她脸颊的手,在她的左肩部位轻轻按了下。
他真的走了。
就这样离开了,连钟意情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她很快又释然了,想他做什么呢,他的行为一贯无法用言语来解释,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特例。
要是他能让人琢磨得透,他也不会在商场上有如此惊人非凡的成就了。
没有裴之沛气息的干扰,她总算能心平气和想事情了。
这个孩子,裴之沛在意,并且想要。
而她,却不能再留他了。
否则,她的余生,不得安宁。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残忍也罢,反正她是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牵扯了。
如何在他的眼皮底下拿掉这个孩子,还得从长计议,现在他看得紧,她不能在老虎头上拔须。
现在才两个多月,在四个月前拿掉,都可以,再晚,就不太好了。
*
孙琦过来看她的时候,钟意情靠着靠枕,闭目小憩。
“意情,你真的有了吗?”
钟意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孙琦前两天在电话里就知会过她会过来了,她跟阎子夜回家里一趟见长辈,回程会绕道过来看她。
不过在知道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后,孙琦还是有些惊魂难定。
孙琦其实还是愤怒大于喜悦的,裴渣这么个人,实在是谈不上什么良配。
即便他甩了莫轻烟,但就他对莫轻烟那态度,就知道他对女人都不咋的,女人在他心目中,没有半点地位可言。
不受男人最重的女人,哪能有什么好下场,婚姻没有比有更凄惨。
尽管子夜跟她强调过多次裴渣对意情是不一样的,但孙琦才不信男人的话,尤其是子夜是一门心思向着裴渣,连自己有时都要靠边,也不知裴渣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你打算要不要?”
孙琦毕竟是了解她的人,一针见血犀利地问。
声音还放低了几分,“外头没人。”
钟意情不是信不过孙琦,而是她如今跟阎子夜关系非同寻常,加上阎子夜又是裴之沛的至交好友。
此事是要谨慎了再谨慎,半点疏忽不得。
“我还没想好。”
她半敛眸,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靠,这还能没想好的,你都两个多月了,你还没拿掉,证明你是计划生下来的。”
孙琦咆哮道,但声音还是刻意压低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还是得收敛点,免得给意情惹来麻烦。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再怎样,裴渣看在子夜的份上,不会对她出手。
七年前,她对裴渣的态度也很差,裴渣也没私下对自己下毒手啊。
钟意情被她吼得无端一愣,两个多月还没拿掉,她计划真的是生下来吗?否则干嘛一拖再拖。
刚到稻花村的时候,她明明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她却没有把握住。
她有些恍惚了起来,孙琦怒其不争地再次吼道,“意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要跟这男人纠缠一生吗?这孩子,你若是留,那就肯定不可能摆脱他了,若是不留,你得三思而后行,看他的架势,是不打算让你拿掉的。”
孙琦把她给吼醒了,至少,神志是拉回来了。
“孙琦,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酸涩的太阳穴,有些感慨地问。
七年前,孙琦竭力反对,瞧得出来,七年后,孙琦对裴之沛的印象非但没有改观,反而更差,所以她依旧反对到底。
“要是我,肯定是不留的,当然要是你心里还有他,那这孩子你自己看着办。”
孙琦嘴角用力抽了抽,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意情居然还一反常态问起自己怎么办?
她很想爆粗口、很想揍人肿么办?
如果是孙琦,孙琦的确是不会留,她这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否则阎子夜也不用费了这么多心力才能拿下她。
你的心里还有他。
她为何有此感言?
钟意情目光如炬盯着孙琦,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并没有所获。
她自我安慰,或许这只是孙琦一时冲动之下脱口的,并没有任何依据可言。
她恨这男人恨不得他立刻去死,怎么会在乎他呢?
她的梦,早在七年前,就碎得一塌糊涂,再也拼凑不完整了。
……
“如果你不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