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是高玄抓住了她。此刻她的身体已经悬在半空中了。
叶萧也慢慢地爬到了屋檐边,大声说:“春雨,你一定要挺住。”
风雪裹着春雨的身体吹过,她感到自己飘荡在空中,就像一粒轻轻的雪,她抬起头看到了高玄紧张的表情。
现在,高玄已经用双手抓住她了,一边用力地说:“春雨,你不会有事的,快点上来吧。”叶萧的手也抓住了春雨手腕,和高玄一起用力地把春雨往上拉。
终于,春雨被缓缓地拖了上来,叶萧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了身边。
但就在春雨被拉上来的同时,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高玄因为用力过大,脚底一滑掉了下去。
高玄的反应非常快,一只手拉住了屋檐下的落水管,但整个身体都悬在了半空。
春雨立刻挣脱了叶萧,扑到屋檐跟前说:“高玄,你不能下去!”
生死一线的关头,高玄的表情却异常平静。那张曾迷倒无数少女的脸庞,终于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他的眼睛与马佐里尼一样动人心魄,正深情地注视着春雨。
春雨抓不到他的手,叶萧想要帮忙,但却于事无补。屋檐下的落水管年久失修,根本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开始发出扭曲断裂的声音。
高玄看着春雨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春雨的眼泪缓缓地滑落,一直掉到了高玄的脸上。
她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高玄,我要和你远走高飞!去伦敦郊区的房子,永远在一起!”
“不,好好活着吧。”高玄面带微笑说出了这句话。
落水管终于断裂开来。
高玄把身体伸展了开来,像鹰一样坠落了下去。
在一切都结束之前,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爱你。”
在这个寒冷的雪夜里,春雨扑在高高的屋檐上,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进入地狱。
叶萧也伏在她身边,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地狱的第19层。
地狱的出口
一个月以后。
拍卖大厅里聚集了许多人,虽然他们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许多人也都已经有了不错的收获,但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场。因为大家都清楚,最好的拍卖品往往留在最后。
白发苍苍的拍卖师走上前台,对着话筒说:“接下来是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
最后的幕布终于拉开了,墙上出现了一幅油画。这幅画的面积并不大,画中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孩,沐浴在一片冬日的阳光里,泉水般的光线抚摸着她的皮肤,在幽暗的背景衬托下,宛如传说中的天使。
拍卖师略带激动地说:“想必在一个月前,大家都已听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青年画家高玄坠楼身亡。现在,我们拍卖的这幅作品,是高玄的一幅遗作,画名叫《幽暗少女》。高玄曾在欧洲学习绘画多年,获得过意大利‘达·芬奇美术大奖’,他的作品具有欧洲古典主义风格,擅长通过光线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被西方美术界誉为‘中国的伦勃朗’。在高玄不幸去世后,他的画作在市场上的价格立刻大幅攀升,而这幅画更是被高玄视之为自己最重要的作品。请注意画中的美丽女孩,有评论家说,画家能把她画得如此美丽,一定深爱着这位女孩。但也有评论家说,画中的女孩的仙气太重,似乎不是现实世界的人物,应该是高玄想象中天使的形象。好了,现在正式开拍,起拍价人民币一万元整。”
台下立刻有人叫出了十万元的价格,但随即又有人加价了。正当大家纷纷举起牌子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大厅最后一排,坐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
她就是春雨。
春雨看到自己正端坐在油画里,被挂在大厅最醒目的位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她是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拍卖的消息,所以专程赶来的,却没想到拍卖的竟是这幅画。
拍卖场上出现了一百万元的天价,终于买走了这幅油画。据说这次拍卖所得款项,都将用来助学。
她低着头走出了大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脸。当她走出拍卖所时,阳光正照射到她的脸上,她终于抬起了头,就像画中的样子。
是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春雨独自走到了苏州河边,看着这栋三层的旧式楼房。底楼的子夜画廊已经关门了,她看不清三楼的窗户。
她回过头看着河水,阳光洒在缓缓流淌的水面上,发出金色的反光。她悄悄拿出新换的手机,一口气编辑了好几条短信:“在你死后的第二天,叶萧就查封了地狱游戏的服务器,不会再有人收到那个致命问题的短信了。”
“严明亮承认了自己与你的关系,并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目前有关部门正在处理他的问题。”
“许文雅的治疗进展很快,她已经可以说话了,文医生相信她很快就会痊愈的。”
“南小琴已经醒过来了。因为脑部受到严重撞击,她失去了部分记忆,正好连同地狱游戏的记忆也失去了,真是因祸得福。”
“高玄,你能收到吗?”
然后,她依次把这些短信发送到某个号码。
几秒钟后,短信铃声又响了起来……
(全书完)
番外篇:寻宝记
【一、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最后一班地铁。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我闪身冲进车厢,差点要被车门挤扁。
坐下来,才有些后怕。何必那么冒险?大不了打车回家,不过最近工资打了折扣,公司又正准备裁员,必须节省每一分钱。
头一回坐末班地铁,车厢里空空荡荡,连自己在内只有五个人。我百无聊赖,开始偷偷观察其他乘客——
我的对面坐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拎着公文包,但又不像公司白领。啤酒瓶底似的眼镜,还有早已谢顶的头发,这一切使他看起来更像我大学时的老师;
中年谢顶男子的旁边,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身素色休闲装,没有发型的发型,黑框眼镜,姿色平平,目光呆滞,形单影只,典型的“干物女”;
我这边坐着个年轻的猥琐男,戴着耳机玩着PSP,时不时浑身都跟着游戏抖动;
车厢最远端,有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黑红组合的长裙,长发沿着两耳披下来,围拢着一张瓜子脸。她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书。我看了她几眼,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于是小心地探着头,等着她抬起头来。
终于,她放下书本,抬头看着车窗里的自己的倒影。
我看清了她的脸。
与此同时,我的心好像被重重揪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招呼道:“颜色?!”
她警觉地转过脸,眨了眨眼:“是你?”
我傻乎乎地点头,却不知再说什么。
颜色倒是大方地走了过来,迷人的黑衣红裙,在疾驰的地铁中摇曳生姿。这张脸庞依然那么漂亮,只是略微多了些岁月的痕迹,眼角唇底更见成熟风味,不再是青葱岁月的小姑娘了。
“嗨!”她重新坐在我的身边,“已经多少年没见面了?”
我闻到空气里飘来她身上的香味,竟有些紧张。我皱皱眉,答道:“三年?还是四年?”
“不,是五年零六个月。”她也看出我的紧张来,微笑着道。
我苦笑:“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这些年你还好吗?”她问。悦耳的声音背后,云淡风轻。
“一团糟。”我老老实实回答。这几年我的生活的确糟糕透顶,一如现在身上洗得发白的衬衫。但我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转移话题道:“你过得不错吧?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书店里有许多你的书,不少还在畅销书榜上。”
“谢谢。”颜色低调羞涩地点头,似乎不愿别人当众称赞自己。而我更显尴尬,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地铁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进来一个老头,八十多岁,颤颤巍巍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果然,列车重新启动的瞬间,老头便痛苦地倒在地上,捂着心口,面色发紫。
我立刻扑到老头身边,颜色也帮忙托着他的头。车厢里的其他三人,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坐着。
“老人家,你怎么了?”颜色急切地问。
“我……我……心脏病……”老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摸着老头的衣服:“药在哪里?”
“没……没有药。”老头用力地喘息。
“啊……那到下一站就送你去医院!”颜色也很焦急。
“我……我快死了……”老头的双眼绝望地睁大,似乎无限留恋着这个世界,“听我说……天苍山……舍利寺……竹林精舍……观音堂……东窗……第四……第四根柱子……我的……宝藏……”
老人说完“宝藏”两个字,便永远停止了呼吸。
我惊恐地抬起头,正好与颜色的额头撞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痛呼一声。
这一撞疼得我眼冒金星,我坐倒在地,捂着脑门,手里还扶着死去的老头。
颜色的目光却很奇怪,狐疑地盯着老头,又抬头看着我的双眼。
刚才袖手旁观的三个人,此刻也围拢在我们身边,像看热闹一样欣赏死人。
地铁再度靠站,我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
地铁上的死亡事件,我作为第一目击证人,被请到警察局做了笔录。幸好老头死因很快认定,系心脏病突发致死。老头没有亲人子女,也没人来纠缠我。我只从警方那得知老头姓古,退休前是个中学历史老师。
颜色也一同被请到警局。警察对她的态度明显比我好许多,因为她是著名推理小说家,负责此案的警察又是她的书迷,还找来几本书请她签名。她现在混得不错,听说在上海买了房子,每本书都能赚几十万,经常全国飞来飞去地签名售书。
录完口供,我们便各自走了。等我回到家中,我突然感到后悔——刚才因为太过慌乱,竟忘了要颜色的电话号码,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古老头临死前那几句话,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心底,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时刻在我梦中萦绕,迫使我满头大汗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