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眼角一跳,想着这事再往下追究,估摸着也问不出结果来,更何况,他们都圆房了,难不成还硬生生让小俩口分开,然后把一个没了贞洁的妇人塞给小宋将军?镇北将军泉下有知,估计夜半三更的时候就要来找他闲话家常了。
“木已成舟,不如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只是下回,顾大人,莫要再做出这般不成体统的事来!”
“陛下!”左相气恼,还想再说,白氏从旁拉住他的手,附耳低语了几句,左相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罢了罢了,等芙儿归宁,老子非灌死你!”
这人说话本来就粗,这会儿说出老子来,新皇倒也不建议,只背对着左相朝顾绍礼挑了挑眉。顾绍礼眼中隐隐带着笑意,面上却仍旧一本正经。
“好了,既然这事已经说清楚了,那便无事了。只是,爱卿啊,你可得给小宋将军一个解释。”新皇不忘要给宋承淮一个安抚,虽然当事人并不在现场,可这个提醒却还是需要的。
顾绍礼一听,行礼道:“陛下,臣听闻右相府里还有两位小姐芳华正茂,到了待嫁的年龄,陛下不妨选其一再点着鸳鸯谱,臣保管这一回再无人半路抢亲,朱明也能很快就抱上娘子,繁衍子嗣。”
新皇愣了愣,颔首:“甚好。”让宋承淮跟右相府联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担心右相又多了份实权,打破朝野平衡。新皇忍不住腹诽,怎么左相府就是生儿子的命,再来个孙小姐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都是存稿箱了,因为我去成都旅游,15号中午飞机才会回老家。see you~
☆、第四十二章
顾绍礼施施然从宫里出来,护国公府的马车已然在宫外头候了很久,赶车的把式带着斗笠,瞧不见脸,一声不吭,见了大公子出来,方才行了个礼。
“国公要见我?”顾绍礼微微皱眉。
起早敬茶分明已经见过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又遣人过来候着,也不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急着交代。
把式话不多,掀了车帘请他上车。顾绍礼莫名地往他脸上多看了一眼——斗笠戴得真低,只隐隐能瞧见方方正正的半张脸,紧抿着嘴唇。“你到护国公府做了多久,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的一年前进的国公府,平日大部分时候都在给二公子赶车,大公子没见过小的也正常。”
顾绍礼挑眉。
从六品的户部郎中,却是车马出行。顾绍义倒是好不收敛,也不怕被人一本参到新皇面前,摘了他头上的官帽。
护国公府的人进进出出从来不断,顾绍礼岁觉得这车把式看着有些奇怪,但也没怎么在意,随即上了车,有着他驱车赶往护国公府。
顾辛安其实也并没什么事,只是先前看到内侍过来传召,加上本就对大儿子抢亲这事心怀不满,找他回去也只为了用父亲的身份提点几句。至于顾绍礼究竟能听进去多少,他也不清楚。
高氏没好气地说了几句话,转瞬就被顾绍义的几个通房争风吃醋的吵闹声烦地黑了脸。顾绍礼随即离府,出门时正遇见那把式又赶着车回来,从车里下来醉醺醺的顾绍义和一身媚骨依着他娇笑的双燕儿,眼角挑了挑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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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绍礼回到府中,前厅后院都没见着娇妻的身影,便往新房而去。
昨日成礼时,是在院中搭起的青庐、百子帐中。一早醒后,杜氏就让人将百子帐内的东西往新房里移。
顾绍礼推开门走进去,新房里垂着层层帐幔,因是大喜,一道一道皆是大红。顾绍礼掀开帐幔,往内室里走,室内摆着一张大床,围着床的四周挂着和帐幔同色的床帘,帘子低垂,隐隐绰绰能瞧见床上的被褥微微隆起。
他的阿芙昨晚好像真的累坏了。
撩开床帘,被褥底下鼓鼓囊囊的一团,露出半张俏生生的脸——十七正睡得香甜,一头长发披散在旁,也不知在做什么梦,时不时轻轻哼两声,在脸上挠了挠,翻个身继续睡得舒服。
顾绍礼忍俊不禁,靠着床边望着娇妻的睡眼,心底十分温暖,末了,还是伸手去捏她的鼻子。见她有些不高兴地在睡梦中皱起眉头,顾绍礼低笑:“小懒虫,该起了。”
十七睡得香甜的时候最是不容易被叫醒,更何况她这会儿梦里正带着刚成亲的夫君回百家寨,阿爹高兴地招呼寨里的大伙儿喝酒吃肉,阿娘正拉着一个漂亮的姐姐过来告诉她说这是她亲娘。十七吧唧嘴。艾玛,她亲娘长得真好看!
可是怎么这酒越喝越没味道,十七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闷闷的,怪不舒服。她扭头要去找夫君,却见着自家刚成亲的夫君大人正被寨子里的姐姐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于是十七心里烧着了一把火,张嘴要吼,忽然就神清气爽,耳边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正含着笑,低低的道:“该起了,再不起,太阳都要落山了。”
十七迷迷糊糊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床边的男人,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刚才那个光明正大跟别的女人说话的顾绍礼是梦啊。
“是不是累了,怎么进趟宫的功夫,你就进屋躺下了?”
从被褥里把十七捞出来,顾绍礼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真的只是累着了而非生病,这才安心放她落地。
十七想了想,摇摇头:“睡一觉就好多了。皇帝召你进宫做什么,骂你了?”
十七不懂朝野的事,更不明白君臣之间是怎么有来有往的,她就记得自己从前闯祸的时候会被刘氏拽着打两下,被阿爹罚跪堂屋,被干爹罚站着拉弓一炷香的时辰,所以看见杜氏担心顾绍礼进宫后受责难,她就下意识觉得宫里头那位皇帝会骂人。
“没什么,”顾绍礼笑,“都解决了。朱明那边,我给介绍了右相府里的小姐,就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他笑得颇有深意,十七歪了歪头看他,伸手去捏他耳朵:“右相府的小姐是叫朴瑾春吧?”
“是。”
“我听说她喜欢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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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日就惹得新娘吃醋。
实在是不好,不好。
顾绍礼对右相那位幺女实在谈不上认识,仅仅只是从旁人嘴里听说过闺名,至于交际……远远地视线相交过算不算?
无论怎样,这话顾绍礼都是不会同十七说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带着她去吃午膳。
按着杜氏的习惯,府里的早膳十分简单,小米粥或者其他什么杂粮粥足以,最多再配上酥脆的烧饼,咬一口,满嘴留香。顾绍礼对于没能吃上早膳就进宫,心底还有些耿耿于怀,这会儿婢女把厨房热着的午膳送进新房,瞧着桌上可观的菜色,他表示十分满意。
顾绍礼夹了一筷子的笋干炒肉放碗里,还打算端着碗亲自喂新娘吃饭。
十七瞪圆了眼睛,红着脸就结巴道:“我……我自己能吃……”她好手好脚的活着,至于让人喂饭么,而且……十七下意识瞥了瞥房里候着的几个婢女,脸上越发地滚烫起来。
“害羞什么?”顾绍礼低笑,端着碗就往她嘴边凑,饶有兴趣地看着红透了一张脸的十七,“你昨夜累着了,为夫服侍你也是应该的。”
十七瞪眼,到底还是张嘴由着他喂饭,心底忍不住腹诽:骚狐狸,骚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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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新婚,新皇特地许顾绍礼七日无需上朝,空闲下来的这七日,他自然会好好利用。用完午膳,新郎二话不说,拉着又打算窝回床上补眠的新娘往书房里去了。
十七本来以为他要拿那些什么女四书出来给她看,结果进了书房,顾绍礼只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什么?”
顾绍礼走到书案前,摆开笔墨,头也不抬:“话本。”
书封是娇嫩的粉色,上头绘着几簇花卉,十七撇撇嘴,翻开。开玩笑,她现在虽然已经称不上是打字不识一个了,可也不见得就能从头到尾把这话本看完,而且……谁来告诉她,这开头第一个是什么字?
饶是十七在那边苦着脸,不知所谓地看书,顾绍礼仍旧不动如山地坐在书案前,摊开了宣纸,摆上砚台和碟子,化开香墨、胭脂和其他颜色,压下虎型镇纸,这次施施然抬头去看她,却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房中若有第三人,此时定然看得到他眼底的和煦。
他低头,执笔,落下第一条弧线。
他的妻子,出身乡野,性子活泼,西京这座城市压抑了太多的悲欢喜乐,他带她过来,并不希望有一天她会变成像那些大家闺秀,后宅妇人一般,恭恭敬敬,小心谨慎生活的样子。所以,十七想认字,想读书,他就教。十七不想认字,不想读书,不想学女红,那就不学,反正他能养着。
当然,这话,顾绍礼不会直接同十七说,所有的事他都不能代替当事人做决定。
他抬头,瞧见十七微微皱眉,嘴唇蠕动,像是正在一字一句地辨识话本上的字。良久,她忽然开口:“这话本讲的究竟是什么,我怎么看不大懂?”里头的字她勉强能认识大半,于是前后联系起来,难免故事就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不大清楚。
“不知道,话本是我让冬至买回来的。”
十七幽幽地转头:“这话本……我瞧着像是禁书……”寨子里的小子们自从能识字之后,时常会下山去书行里淘些稀奇古怪的书回来,最初还以为是什么深奥的东西,结果她有一回听见小子们聚在一起贼兮兮地分享什么内容,仔细一听她脸色就黑了——那群小子带回来的书根本就是坊间的下流本子!
本来十七只是觉得这话本有些奇怪,刚才说话时正好翻到其中某一章节,有了昨夜的事后,再看不懂其中的事,她就真的跟猪一样笨了。
十七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顾绍礼直接愣住,手里的笔刚沾了一抹胭脂红,颜料在笔尖凝成珠,“啪”一声递到了画纸上,他咳嗽两声,赶紧低头匆匆补救两笔:“回头我罚他这月俸禄充公,柜子上还有其他话本,你瞧着哪本看得容易一些,就拿过去看会儿……”
他说完话抬头,正想再换个颜色,不料手肘往后一摆,撞到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