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琦知道他精通毒术,怕是注意到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于是也捡了几个完整的叶子吃了。还好这草的味道并不难吃,有点酸酸的味道,像酸浆草的味道,却又不同,有着淡淡的苦味。
红裳没有解手,在白琦的搀扶下回到监视圈。
四人渐渐深入梅林深腹,两旁的树木渐渐发生了变化,原本矮小的短木渐渐变成了高大的古木。原本还是掺杂的出现,渐渐高大古木连成一片,四周的古木枝枝叶叶交织在一起,最后连成片,密可蔽日,没有一丝阳光透下来。
地面上积了厚厚的树叶,积年累月,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年月,此时树叶差不多有半膝厚,已经开始腐烂,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瘴气?白琦脸上一白,看来这里已经是传说中的“鬼林”,传说这是一个十步死一人的地方。
大黄牙和阿杆的脸色明显凝重起来,异常谨慎也掩好口鼻。阿杆拿出一个瓶子,给每人发了一粒药,也不多作解释,只说:“这是防瘴气的药。”便转身入林。
原来他也知道这里有瘴气。白琦悱恻着,下意识看了红裳一眼。红裳已经将药服下,于是白琦也没有迟疑,服了药。如今她与红裳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算她再怎么对红裳曾经对她的所作所为反感,也知道此时生存比较重要。而她觉得红裳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才没有揭穿她的身份,也没有故意为难白琦。
林子入的越深,四人的状况愈发不好。这林子也古怪得很,没有一丝轻风,没有一声鸟叫,一片死寂。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大黄牙。夜里,众人都在熟睡,却被一声尖叫吓醒。醒来就看到大黄牙正跪在地上求饶,声泪俱下,“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再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没有火光,正好有一束月光穿过重重枝叶,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青紫一片,阿杆怎么唤不醒他,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于是阿杆操起地上一根木棒,敲在他的脖颈上。大黄牙昏睡过去,周围这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大黄牙满眼血丝的醒来,精神一直萎靡不振。之后的几个晚上,大黄牙依然出现了幻觉,如同梦魇一样,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甚至还到了拿自己脑袋撞树干的地步,撞得头破血流。
阿甘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好,最初还提前用绳子绑住大黄牙,可完全阻止不了大黄牙的自残行为。直到一天夜里大黄牙再次发作,拿着脑袋去撞树。阿杆拎着手旁的木棍,一根子敲在大黄牙的头上,这次大黄牙再也没有醒过来。
血腥味在周围弥漫开来,白琦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大黄牙和手持木棒的阿杆,耳边红裳嬉笑着:“你杀了他。”
阿杆冷冷地看了过来。白琦心中生寒,她突然明白阿杆很清醒,很理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阿杆收回目光,从身上掏出化尸粉,将药粉撒在大黄牙的尸体上,尸体化成了粉尘。
不多久红裳也出状况,不过他倒是没有像大黄牙那样出现自残和躁狂的举措,而是在夜间蜷缩成一团,小声哭泣。
阿杆即便是再坚定,也渐渐也被拖得面临崩溃。他是走出过这片“鬼林”的,这也是上面选他担此大任的原因。只是他没有想到大黄牙会出状况,大黄牙的死给他重重一击,他还未缓过劲儿来,红裳的状况连连,他又不能像对待大黄牙那样对待红裳,只好忍着,神经紧紧绷着,就担心一不留神邪神入脑。
唯一精神还算正常的白琦也被红裳折腾的不像人样。红裳像是被什么魇住,总是在深夜惊醒,最终发展成夜里根本不敢睡,一睡着就哭闹做恶梦。到了白天,他却是昏睡不醒。整个行程都被他拖累,所有人都被他拖得白昼颠倒。
阿杆的脸色越来越黑,最终他狠了狠心,夜里将红裳的手脚捆绑起来,任他闹去;白天让白琦背着红裳行路。
行程是快了不少,可是白琦却是体力不支,被累得直接栽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阿杆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红裳和累得虚脱的白琦,担心在这林子里再呆下去不知还要出什么岔子,一咬牙,自己拎起昏睡的红裳上路。白琦拎着厚重的包裹跟在两人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走在前面背着红裳的阿杆突然重重扑倒在地上。白琦还以为是阿杆也体力不支,连忙向前一步想去扶起他们。
这时应该沉睡的红裳突然转过脸来,对着她灿烂一笑,眸光闪烁。白琦愣了一下,下一刻立刻注意到红裳满脸鲜血,薄唇中正含着一枚发着冷光的刀片,刀刃上沾染着血迹。
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阿杆直愣愣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别愣着,扶我起来。”红裳吐掉口中的刀片,命令道。
白琦还是有几分理智的,知道再与这个危险的人物呆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也会丢了。于是她没有遵循红裳的要求去扶他,而是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地坐下,摊开包袱,将所有的东西平分成两份,给红裳留了一份,自己背着另一个份离开。
红裳在后面嚷着,“喂,你不能如此见死不救呀!”
白琦只当没听见,一声不吭地走着。
☆、039 子孙满堂
白琦绕着林子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最终还是又回到红裳那里。红裳不能行走;呆在那里只有等死。
白琦回到原地的时候;红裳还是半死不活的瘫软在那里,身边便是阿杆的尸体;他看到白琦回来;脸上立刻笑开了。
白琦将他扶起来,红裳刚坐稳;便懒洋洋地指挥道:“去搜搜他的身,应该还有化尸粉;将尸体化了;太难闻了。”
白琦皱了皱眉头;说:“你到底有没有中毒?”
红裳立刻装成一副很虚弱的样子;说:“你看我像没有中毒吗?我若是没有中毒;你恐怕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还有那些人,恐怕早就成了地下亡魂;况且若是在平常,我杀个人多容易,何须如此麻烦?”
白琦想了想,他说的也没有错,红裳催促道:“你快去搜搜,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白琦极其不愿碰触阿杆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可是也知道红裳说的没有错,或许阿杆的身上真的有有用的东西,可以帮他们走出这片林子,于是才上前。
阿杆的颈部大血管被利器割破,鲜血沾染半边身子,瞳孔已经散大,变成了灰色,像蒙了一层尘,尸体已经僵硬。见白琦迟迟不动手,红裳耻笑着:“你这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吧?看来你一直是被当做一只金丝雀养了。”
白琦回过神来,平静地说道:“我见过死人。有一年闹饥荒,很多荒民从各地赶到西陵郡。那些人千里迢迢赶到城门下,有的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有的明明喝了热汤,却还是死了。”
白琦声音平稳,那一年她才十岁,当时她真切的感受到死亡就在身边。白琦在阿杆身上搜到一瓶化尸粉,一张地图,还有一个刻着狼头的令牌。
红裳笑着说:“那你一定没有杀过人。”
白琦沉默下来,是的,她没有杀过人,也不愿去杀人。她明明知道红裳杀死阿杆是不得不为,可还是对他心有芥蒂。白琦将阿杆的尸体化成粉,埋头去整理包袱。
红裳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方才不应该回来的。”
白琦没有理他,打开地图,认真地看了起来,努力在地图上分辨出目前所处的位置。
“你也知道我手脚不灵便,只会拖累你,你自己走,或许可以走出这林子。”红裳异常真诚地说道,脸上一点嬉笑的样子都没有。
白琦瞄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果然红裳话锋一转,笑嘻嘻说道:“不过呢,你带上我也没有什么坏处。嘿,你看我四肢活动不便,对你可是没有半点威胁,况且我懂毒术,你到现在也没有中毒应该多亏了我。”
白琦想起来一件事,抬头问他:“我知道这个林子不寻常,这里除了普通的瘴气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毒物,所以大黄牙才会出现幻觉,对吗?而我之所以没有出现精神错乱,是因为你我吃的那种药草吗?”
红裳挑挑眉,异常得意,笑着说:“这林子里经年不见阳光,众多毒物生长,其中散发一种致幻剂,能勾起一个人最恐怖的记忆,让人陷入梦魇,疯魔而死。而进林子前让你吃的那种草巧好能解这种毒,不然你以为你会和那阿杆一样那么好运吗?”
白琦沉默片刻,说:“那你为什么也会出现精神错乱?你明明也和我一样吃了那种草。”
红裳笑着解释道:“我装的。若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出现幻觉,会引起他的怀疑的。况且我装疯魔,也可以让他放松警惕。你说我的演技如何?”
白琦将地图装起来,站起身,对着红裳说:“我虽然并不认为你完全没有威胁性,但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带上你。只是这一路你还是少玩点花招比较好。”
红裳挑挑眉,嗯哼一下。
白琦手中的地图是由人亲手绘制而成,标记很清楚,以他们的当前的位置看,确实是快要出“鬼林”了,难怪阿杆会急着赶路,甚至放松警惕,要自己来背红裳,最终送了性命。所以白琦没有想着走回头路,而是决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因为白琦对阿杆的死还是心存余悸,便没有去背红裳,而是扶着他走路。红裳笑了笑,也没有异议。
夜幕低垂,看来两人今天是出不了这个林子,只能宿在此处,明天应该就可以走出去。白琦暗自庆幸,幸好这一路没有碰上什么野虎猛兽,否则他们的性命堪忧。
吃过干粮,白琦靠着树木而坐,闭目要睡。红裳的眼睛却在黑暗里熠熠发光,他兴致勃勃地对白琦说:“咱们说说话吧!”
白琦睁开眼睛说:“聊些什么?”
红裳想了想,笑着说:“你知道我为何被人称作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红裳先生吗?”
白琦顺着他说:“那是因为你是花月阁的幕后,得知的信息就比较多。”花月场所的信息流通的最快,得来的最易。
红裳兴致上来,摇摇头说:“不对。我能看到别人的命数和即将到来的灾难。”
白琦自是不信,想着说:“是吗?那你倒是看看我的命数如何?”
“子孙满堂。”
白琦置之一笑,觉得这句话甚是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