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帮叔叔上药吧。”
李嘉弹了弹他的小脑门,哄着他:“叔叔不用帮忙,你去前厅等着,一会萧哥哥来你告诉他叔叔有事不见他了。”
“好。”
重光走后,李嘉慢慢将目光从晃动的珠帘上收回,放下药酒弯腰撩起袍子,吃力地一点点卷起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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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的雨季不长,半旬不到的光景淅淅沥沥的雨势已从汴梁上空收得一干二净。这半旬里萧和权用兵有如神助,逼得蜀军节节败退,燕军长驱直入一度逼临西蜀重镇沧澜城下。攻破沧澜这道天险,蜀都危在旦夕。
在燕军士气大振之时,萧和权却鸣鼓收兵,退回到两国边境。
为此燕国早朝上唾沫星子直飞,纷纷指责萧和权畏手畏脚、胆怯不进,一个接一个地撺掇燕帝命萧和权一鼓作气攻入蜀都,直接把蜀国划到大燕版图。
打了胜仗燕帝也很亢奋,但这仗胜得究竟太过顺当了些,说以灭国就灭国是不是太轻巧了些?
“权禹可说了什么?”熬过了雨季,李嘉脸上的灰败似乎也被屋外绚烂的阳光一扫而净,一袭广袖藏蓝袍托得她面如珠玉,皎然生光。
高幸将香茶磨碎洒进炉鼎里,冉冉一抹浮香升起,苦中掺甜:“这两日早朝权禹皆告假没来,说是回老家祭祖去了。”
“权家发家吴越,他回哪门子老家?”李嘉调试着琴弦不以为然道:“燕帝急了,这两日连招了几个大镇节度使觐见,命太子陪同,用意不言而喻。能取得河朔三镇节度使的支持,太子未来的帝位等于保住了一大半。至于文臣,在燕国文臣能起多大作用。”
“可燕帝不知,权禹也与河朔三镇的节度使见过面了。”高幸挑着一杆白纸熏在炉鼎上,拿起剑他是个武士,放下剑他又似回到那个在深宫里伺候帝妃的内侍:“公子命小人盯着权禹的动向,是有意插手权禹联合三镇?”
“河朔三镇鼠首两端,狡猾的很。便是权禹亲自去见了他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李嘉将晾干的白纸平铺在案上:“权禹对此定是心知肚明,他只要稳住三镇不站在太子那边就够了。”
“公子是要助燕太子一臂之力?”高幸看着李嘉捏着笔对案沉思,浅浅一笑:“还是说,公子要给萧将军写信?”
李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个混球自己只言片语都没有送来,仗都打得乐不思蜀了,那她为何要主动写信给他?李嘉有这种想法是有原因的,在萧和权启程去西蜀后不久,她曾写过一封信给萧和权,用她一贯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交代了一些西蜀当地须注意的地形与风俗。谁知信去了就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李嘉在心里冷笑两声,再没给萧和权写过一言半语。
“不,我是要推权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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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燕交界处的虎啸关。
拎着半坛酒的副将摇摇晃晃闯进大帐:“将军,不出去喝酒在这做什么?”副将眯起眼,卷着舌头口齿不清道:“将军你这是在编花?”
来不及藏好的萧和权脸黑得像涂满了墨汁,黑中夹着点诡异的红:“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去!!!!”
副将拍腿哈哈哈大笑,酒坛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烂都没知觉,大嗓门直嚷:“大家快来看啊!将军给心上人编花了!!!”粗汉打了个酒嗝,挠挠脑袋:“等等,将军你的心上人真的是梁国那个瘸子么?”
、第38章 叁捌
“她不是瘸子。”萧和权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慢慢将红结上的流苏一根根抚平抚顺:“她的双腿虽然无法如你们一样行走自如;但她所看到的却是寻常人目光无法达到的地方。”
李嘉眼中的是千里江山;万丈峥嵘。
副将被萧和权的语气所慑住,好一会呐呐道:“将、将军没看出来你是个痴情种啊。”
这还用你说,萧和权得意地翘翘小尾巴,一脚把人蹬出帐子:“走走走;别来烦老子。”埋头接着苦苦钻研,这下一根绳该往哪穿来着;他娘的为什么他看自己编得这平安结怎么看怎么像一团杂草呢?
门口围了一兜小将,亮晶晶地看着副将:“老陈,将军真的在给梁国来的那个书生编花啊?”有几个大胆的脑袋还想往帐里钻;惨叫着跌出来,脸上硕大一个黑鞋印。
副将骨头一哆嗦;仿佛感受来自大帐内的杀气,嘿嘿嘿地直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们看将军那糙汉也不像会做那细致活的人啊!”啪,第二只靴子砸在了副将的后脑。
“……”副将哭泣,说编花挨骂说没有被打,将军您的心思则和来了葵水的婆娘一样反复无常啊。
其他将士:将军啊,您知道什么叫做欲盖弥彰嘛。
“走了走了,继续喝酒去了。再过两天回了汴梁,可就喝不到这凤香酒了!”看不到好戏,众将士返回篝火边继续说着他们半荤半素的段子。副将向前跨了两步,忽想起方才军师提起的话,赶忙折回大帐外拉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将军,上头有话,回汴梁途中让您顺路去将平宁郡主接着。”
“老子知道了!”语气仍是不大好。
副将回忆着军师那颇有意味的语气,琢磨着又吆喝了一嗓子:“将军,那平宁郡主听闻是个大美人啊!”
“关老子毛事啊!”不好的语气已经变成了不耐。
“……”副将噎得说不出话,将军,这郡主不管是美是丑好歹是个姑娘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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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在太后那撒娇耍赖使劲浑身解数,说服她老人家等萧和权一回来就给他指婚后,萧名鼎有一段时间不敢去见李嘉了。别说,那个李嘉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文臣,但被他那黑幽幽的眼睛一瞅,就和浸在冰水里似的冷。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虽然萧名鼎认为李嘉和他哥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但一连数日他还是做了亏心事般不自觉地避着李嘉。只是避得了李嘉,却避不了过重光那小子。
李嘉少言寡语,重光难得逮着个人陪他玩,就和牛皮糖一样缠着萧名鼎。萧名鼎喝酒他跟着,萧名鼎打猎他跟着,萧名鼎逛青楼……他也跟着。萧名鼎崩溃地捂着少年的眼睛,把他从衣不蔽体的花魁面前拎出去:“杀猪还给它喘口气呢!能别再跟着小爷我了不?”
“不能!”重光吃着花娘姐姐给他的糖,回答的很肯定。
“你够了啊!”萧名鼎怒发冲冠,大眼瞪小眼瞪了回,求饶道:“小爷我又不是你爹,你不是有叔叔的吗?”
“叔叔病了。”重光一粒一粒数着糖果,吃了五个留了五个小心放入怀里带回去给李嘉。
“病了?!武一没提起过啊。”萧名鼎可没忘记萧和权写过来的信上是如何一字一字叮嘱他务必照顾好李嘉的,他本就对李嘉抱着愧疚,青楼也逛不下去了,提着重光一跨马往上懿佳苑奔去。
李嘉喜静,住的小苑在整个园子的最深处,绿柳如云掩尽重楼深深。萧名鼎东绕西绕好容易找到了正门,一进去狗鼻子即嗅到了股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淡淡的血腥气。
地上不见也不见血迹,唯有凌乱的花草和碎在角落里的瓦砾证明刚刚这里进行过一场打斗。武一蹲在屋顶上整理瓦片,高幸全身上下很干净,拿着把长剪在那修剪花枝,看见萧名鼎来笑了一笑,没做多解释,只道:“公子等你多时了。”
咦,李嘉知道他要来?萧名鼎瞪向重光,重光一脸无辜地吮着指头上的糖渍。
萧名鼎踢开门,第一句话是:“有刺客?”
第二句:“受伤了没?”
李嘉穿戴整齐地坐在轮椅上:“陪我去大相国寺转转。”
萧名鼎刚想说不,李嘉淡淡看来一眼,少年默默过去将她推出门外。
路上萧名鼎酝酿了很多话想对李嘉说,譬如“我已经给我哥找好老婆了,你死心吧”;“你看你也是一大好青年,要不我也给你找个姑娘?”,酝酿来酝酿去,他问的是:“你真的喜欢男人?”
李嘉眼神凝聚在车外的街市上,倒是重光舔着嘴唇上的糖,鄙夷地看着萧名鼎:“叔叔不喜欢男人,难道喜欢女人么?”
“……”萧名鼎指着重光好久说不出一个字,多小的孩子啊!就这么被教坏了!却忘记了自己从五岁起就是京城父母用来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是啊,我只喜欢男子。”托腮望向车外的李嘉忽然回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名鼎,嘴一张一合:“尤其是萧姓男子。”
萧名鼎的胆都快被李嘉这话吓裂了,恶寒着往车里退了又退:“我我我,不会喜欢你个瘸子的!”
重光作势又要打他,唰的一把折扇打开在两人面前,白底黑字——“天养残疾人。”
“……”萧名鼎一败涂地。
李嘉摇着扇子略感寂寞,这个萧小弟战斗力不行,没有萧和权好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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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寺内香火鼎盛,古木参天,香客来往如织,不负“为国开光”的皇家第一寺之名。
重光已随萧名鼎来了好几次,早失了第一次的兴趣,抱着李嘉给他买的九连环拨拨弄弄。萧名鼎在心里骂李嘉造孽,给个傻子买这耗脑子的玩具,伸手就拿过去说帮重光解。解啊解了半天,萧名鼎在重光期待的眼神里汗越冒越多。重光撅起嘴一把抢过去,拆拆弄弄,把九个环塞到了他手里。
“……”萧名鼎捧着它们望着重光流了一地血泪:“你真是个傻子么?”
“你才是傻子!”重光炸毛,扑上去咬他。
贴在他身上还没咬上口,李嘉开腔了,她指着藏经阁后一片郁郁葱葱:“那里是何处?”
萧名鼎脸色微微变了变:“那里啊,那里是僧人所住的僧房,不对香客开放的。”
“哦。”李嘉没再多问,望了眼他手里的九连环,摸摸不服气的重光脑袋:“重光说得对,他才是傻子。”
“……”萧名鼎真是一点都不理解,他哥到底是看中这嘴巴能毒死人的瘸子哪一点!!!
从东转到西,重光喊起饿,萧名鼎耐不住他的聒噪,得了李嘉默许,带着重光去找些素食点心。李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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