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信彦看了一会书,见秦天还没有进房来,心中觉得很奇怪
这个丫头,又在搞什么鬼呢?
想到这,他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可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好像是他的院子吧,他好像是主子吧,干嘛他要跟做贼似的……
想到这,他又挺直了胸膛,加重了脚步,走了出去。
厅里的圆桌上燃了一盏油灯,桌上铺着宣纸,秦天坐在桌旁,手拿一只狼毫笔正在写着什么。
庄信彦装作是去净房,路过桌边的时候用眼角瞟了一眼,见她对照着一本书在纸上一笔一划很用心地写字。
庄信彦心中纳闷,她不是不会写字吗?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写什么?
有心想过去看看,可是又觉得太过在意这件事很没脸面。她一个丫头,凭什么让自己去关注呢?
想着就忍住好奇心,从桌旁缓缓过去,径直去了净房,头也没回。
可是心中就像猫爪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好奇,只是觉得这个丫头所做的一些事总是让他出乎意料,难以琢磨,难以掌握。
小解出来,见秦天还在认真写着,
庄信彦很想不去在意,可是目光却忍不住地瞟过去。恰好秦天抬起头看向他,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流转着莹光,竟是格外的动人。
庄信彦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见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索性走了过去。
纸上全是字迹,虽算不上漂亮,但勉强还算工整。上面的字句是出自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皱起眉头,这很明显是表达男女之间情意的诗句,她写这些做什么?
疑惑之下,忍不住从她手中将笔抽出来,秦天一时不查,笔尖自她手心擦过去,留下一大片的墨印子。
“哎呀,真是的,每次都这么野蛮”秦天忍不住抱怨,起身跑进净房洗了手。
野蛮?庄信彦咬牙,忍住气。
秦天洗了手出来,见庄信彦在纸上写下一段话,“你写这些做什么?”
他的字迹工整隽秀,而她的字跟他的一比,立刻变成像小孩子刚学写字那般幼稚可笑。
秦天嘟嘟嘴,庄信彦习惯性地看着她的嘴型,却见她的嘴唇在灯光的照耀下红艳艳的,像一朵娇嫩的小花,让他不知不觉出了会神。
“还不是为了和你交流,我既然身为你的丫鬟,不可能每次都依靠海富来跟你说话吧……”
她一边嘟噜着,一边对着书写下简单的字句:“我在学写字,以后就算海富不在,也能让少爷了解我的意思了。”
繁体字她只会认不会写,非得下苦功好好练练不可,就算不是为了和他交流,能写字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
庄信彦怔了怔,抬起头看着她,灯光将她低垂的睫毛染了一层金边,粉嫩的脸被映得红润润的,像是能掐出水来,这样的她,很是顺眼……
他看着看着,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似乎,从没有人是为了和他交流而学写字的,即便是海富,也是在母亲的安排下才学的。
她是真心这么做,还是在故意讨好他?因为现在信川势微,所以才投向自己?
一时心乱如麻,理不清头绪。
他放下笔,转身走入房间。临进房门前忍不住回过头去,却见她仍在专心致志地写着,灯光将她的身影映得格外地柔和。
秦天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收拾了一下,回房睡了。
当夜,庄信彦一次起夜都没有,秦天一觉睡到辰时,不知多么舒服,让她有种大获全胜的满足感
庄信彦躺在床上,透过绡纱的帐子,看着她朦朦胧胧的身影,他觉得她伸懒腰的样子,更像海富养的那只大黄猫了,娇气的,慵懒的……庄信彦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庄信彦都很认真地在学炒青,没几天竟然也似模似样了,庄信忠也慢慢上了轨道,而庄信川在受尽折磨后,终于脱离了搬茶的苦海,来到了炒青房和大家一起学炒青,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各种惨不忍睹,闹出不少笑话。
庄信川每次回家就诉苦,这天,他摊开自己满是水泡的双手对着母亲抱怨:“娘,你看看,这哪是庄家少爷的手,只怕那些贱民的手比我的都要好看些,我再也撑不下去了……”他烦躁地说:“从明天起我不去茶行了”
刘碧君心疼丈夫,连忙叫人拿来药膏给他擦。
“哥,你忍不得也得忍下去”庄明喜走到兄长的面前坐下,看着他说:“现在不管是茶行的人,还是宗族,都认为哥哥没有主持茶行的能力,所以才不会支持哥哥,就因为如此,哥哥更应该争口气,拿出点能耐来给大家看看,这样下次如果有机会夺权,成功的机会才会大些”
这时,刘碧君给庄信川擦药的时候不小心,指甲锉破了水泡,血水汨汨地流出,痛得庄信川直龇牙,
“娘,你看看,我不是不想忍耐,可得让我忍得住才行啊,而且呆在制茶房那个鬼地方能显出什么能耐来?大娘分明就是故意压住我”
二姨太太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她想了想,便有了决定,“看来这次又得你姨夫帮忙了”
庄明喜抬头看向母亲,疑惑:“茶行内部的事情,姨夫又能做什么?”
“你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二姨太太瞟着女儿,嘴角含笑,胸有成竹的模样。
庄明喜心念电转,也笑了:“这个时候,茶行要和官府谈明年茶引的事情了”
“对,对,茶引可是在姨夫的手上”庄信川激动地握住手,结果引来伤口的疼痛,嚎叫出声。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了其二,只待天时一到,当家之位我便势在必得”
二姨太太拍了拍儿子,抿紧嘴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第69章 再起风波
茶行
徐掌柜急冲冲地走入大太太的屋子。
很快便要到中秋节,大太太正在和江管事商讨着给各级官员拜节,以及给工人们的发放奖励的问题。
见徐掌柜一脸急色,大太太心中一凛,让江管事退下,又让月娘给徐掌柜斟茶看座。
“我不是让你去胡大人那里商议明年茶引的问题吗?可是出了什么事。”待徐掌柜坐下后,大太太便问道。
徐掌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才说道:“太太,我去见了胡大人,可是胡大人还不待我开口,就说,茶引的事情他只跟二少爷谈说完就让人将我送出来。”
“只跟信川谈?”大太太沉下脸,右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看来,他们还是不肯死心。
大太太向着徐掌柜挥挥手,说道:“你先下去。”
“是。”徐掌柜忧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太太,胡大人这是何意?”月娘不解。
大太太沉声道,“他们不甘心我如此处置信川,在逼着我重新给信川掌权。也是在告诉我,告诉所有人,他们在庄家的重要地位”
月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有些慌:“太太,那我们该怎么办?万一让他们得逞,岂不是又给了他们机会?如果以后他们老是拿着这一点来钳制我们,总是不好办”
大太太心中也有些烦乱,如果信川确实有执掌茶行的能力,他们有胡大人这样的靠山等于是如虎添翼,对于茶行来说是件好事,可问题是,信川为人浮躁,刻薄,心术不正,唯利是图,只是让他成为一个管事,便生出这么大的事,如果真的让他执掌茶行大权,茶行一定会毁在他的手中
可胡大人与他们连成一线,茶引对于茶行来说相当于命脉,没有茶引,所有的茶叶都不能上路,茶行也等于毁了,这一关不易过。
大太太皱着眉头沉吟半晌,便吩咐月娘,“月娘,你陪我去知府衙门一趟,悄悄的,不要声张。”
知府衙门
大太太乘着一顶小轿从衙门的侧门进入。
衙门前边是大堂,后边便是知府大人的住宅。
大太太在院子里下了轿,由下人引到偏厅里,不一会,知府王大人在夫人黄氏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偏厅。
王大人已经六十多岁,黄氏大概五十多岁,两人都是身着便服。因为大太太和黄氏有些交情,所以王大人对大太太也颇多照应。但到底不像胡大人与李秀梅那般有着亲戚关系,而王大人年纪老迈也没有胡大人那般的野心,所以王大人不可能像胡大人那般对大太太诸多维护。
大太太给两人见了礼。
黄氏连忙道:“华英,不用多礼。”又拉着她在客座上坐下,仔细打量了她的脸色,道“华英,为何一脸忧色?”
大太太看着两人将事情的原委道出。
“大人,茶引对我们茶行有多么重要您是知道的,可是胡大人此举明显是以此来干涉我们茶行的内务事,这于理不合啊。而且,信川之前做了什么事您也清楚,这孩子绝不适合成为茶行的当家人,我们盛世是杨城最大的茶行,每年纳税几万两白银,不管是赈灾还是朝廷捐银也都是城中数一数二的,我们茶行如果不保,对于本城,对于朝廷来说,不也是损失吗?”大太太情真意切地恳求,“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王大人默默地听完,面现难色,“大太太,不是本官不帮你,实则……”王大人和黄氏互视一眼,黄氏叹口气,接道:“华英,我们家老爷年事以高,已经上折子告老还乡了。”
大太太心一沉,看向王大人,“大人曾经说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怎么又忽然告老还乡呢?”
王大人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叹口气,站起身来,“自废太子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明争暗斗,甚至波及到地方上来,本官老矣,不愿再卷进这些是非中,只想回乡下种花养鱼,安度晚年。”
听了此话,大太太暂且压下自己的烦恼,真心实意地说:“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大人是有大智慧的人,民妇在这里祝大人一路顺风,民妇一些琐碎小事便不干扰大人了。”
或许是大太太这番话打动了王大人,王大人回过身来看着大太太笑道:“大太太是本官佩服且欣赏的女子,本官有件事先透露给太太知晓,也好让太太有个准备。”
“何事?”
王大人背着手,在厅中来回地走动,缓缓道:“本官收到消息,胡大人已经搭通总督大人这条线,总督大人已经上折保奏胡大人接替本官的位置。”
大太太心惊站起:“大人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