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切实际的梦。
秦子敬只觉字字诛心。在南烛心里,那天真烂漫的时光,已是槐花树下的一场绮梦。虚无缥缈,捉摸不定。秦子敬辜负了她的梦,她便收起了所有的希望,绝了缱绻余香。不再对秦子敬付半分希望。
曾经被她那样期待过,若是自己再坚持一点,现在是不是会好很多?秦子敬难过地想。
“谢谢您赐我一掌,宽宏大量放我进来。托您一掌之恩,父兄得已活命。”南烛微勾嘴角,淡淡地说,手不自觉地捂住当日受伤的地方。这个小动作又无意识地刺痛秦子敬的心。“我欠您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您什么想取走都可以。您要是什么时候想要我死,随您心意。”南烛说。
秦子敬扣住南烛肩头的手微松。“烛儿……”秦子敬柔声道。烛儿,不要这样说。我从未想过你死。
“但在我死前。我是南岩风。您没有资格阻止我要做的事。”南烛说。顺手将秦子敬的手重重打开。
秦子敬一时气冲脑海,口不择言道:“你做这些事有意思吗?你一介女流,还想升官发财不成?要银子,方法多得是。你不是很爱靠近沐王吗?往他床上一躺什么都有了!”秦子敬的话一出口就自悔失言。他知道南烛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的女子,可是他最近怪得很,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他看见南烛的身子一颤。“烛儿,我……”秦子敬后悔自己拿话伤人。看到南烛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罢了。”南烛的眼泪没掉下来,只淡淡地说了这两字。
轻轻地两个字音。落在秦子敬心里却无异于陨石坠地。
“罢了。”南烛说,“你说什么都好。我走了。”
南烛竟然连争辩都懒得争辩。径自朝校场走去。
秦子敬自悔失言,却又喝住南烛,道:“我留你的性命。作为代价——从今晚起,你为我守夜。”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儿童节,儿子收到的礼物是一套书。儿子很高兴,一连抓着我讲了半小时。可是儿子,咱能换个故事讲不?翻来覆去讲五六遍的“西瓜开会”,你这样做真的大丈夫?其实你只是想吃西瓜了对吗? ——祝大朋友小朋友们节日快乐!
、38
守帐,便是在秦子敬床前听候使唤。
秦子敬说完补充了一句:“你兼任守值。——直到晨练结束。”
晨练结束。那就是早上不能去学骑马了。
秦子敬不喜欢南烛跟沐王凑一块。
“诺。”南烛回答。头也不回。
南烛头也不回地走了。秦子敬独自站了好一会。等回过神来,秦子敬才发现自己握拳握得太紧,指甲几乎都嵌进了肉里。“可恶。”秦子敬自语道。夜风袭来,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很是落寞孤单。
所谓形单影只,怕就是这个意思。
很多年前,南烛总会对他说:“子敬哥哥,烛儿在这陪着你。”
那时的她,笑靥如花。
校场。
校场里已经有了些人。比如沐王。沐王身边站着杜若等人。白及在清场方面做得很不厚道。为了打架,愣是轰走了几营的人,空出来的校场顿时宽阔得可以同时开几场蹴鞠。
“这哪里是要比武啊,比跑步都够了。”有将军嘟囔。
“最好是比上房揭瓦。——这俩可都是惹事的行家。”有将领道。
众人笑。
白及站在校场一侧,这一侧放着好些稻草靶子。
南烛先向沐王等人行礼,然后去跟白及会合。沐王看着南烛,轻声道:“你呀,就不该给你吃饭。”
“咦?”南烛不解沐王这话的意思。
“吃饱了你就撑着给我找事。你跟白及两个,都该好好饿一饿。”沐王一脸严肃地道。眼里却是笑意。
“非也非也,他才是该饿的那个,我是被连坐的那个。”南烛假模假样地嘟嘴叫屈。
沐王嘴角轻轻一勾,划出一个好看的弧线。又道:“去吧,他心里似乎有事。我不懂得替人排忧。他既然找了你,你便帮帮他。也算是帮本王了。”
都说他冷酷无情,可白及微小情绪变化他也看在心里。这个人,傻傻的。
“好啊,那这是不是得算是我帮你的?”南烛淘气地眨眨眼。
沐王看南烛的模样,就哭笑不得地说:“你还想要什么,白天你可捞了一堆东西回去了!”
差点连郡主都捞走了,这小子还嫌不够?
“我还没想好。等我回来说!”南烛笑道。
沐王捂头。自己怎么就给了南岩风这家伙见杆子往上爬的机会呢。
南烛走到白及身边。
白及道:“南小兄弟果然守信。”
南烛背对着围观的人轻声道:“往南边没人的地方。”
白及眼睛一亮,亦轻声道:“正是此意。”
两人同时行礼,动手开招。
两人你一招仙鹤送花,我一招洞宾拜月,出招拆招好不热闹。
“南岩风身法轻灵,但是经验不足。”一个老将在旁评点,“白及勇猛刚劲,身法不够灵巧。但招式变化上更甚南岩风一筹。”
“南岩风会输?”高程问。他是沐王亲兵,但是一个白天下来,他对南岩风很是佩服。
“未必。南岩风用的是借力打力的武功路数。这门功夫,遇强则强。白及越是勇猛,对南岩风也越有利。”老将道。
“这功夫倒是省心。”有人羡慕道。
“你以为这功夫好学?这门功夫本是成国大将北柯因缘巧合习得,数百年只传北姓嫡子。直到几十年前我们这才突然出了个南远山,竟然也会这种功夫。说到南远山,那是条铁血铮铮的汉子,腿上插着十来根箭矢也敢往城墙上爬。史老头也见过的。南远山做卧底去成国跟史老头接应过,只可惜药山一战后就突然辞返。若他当年留在军中,今日也定是一员大将。南岩风该是南远山的孩子。也算故人之后。”老将道。摸着胡须,看南烛的眼神益发亲切。
“难怪我看这孩子玉树临风的,觉得眼熟。我要是有这么个面团儿似的又机灵的小儿子,是断断舍不得送战场的。南远山真是好狠的心。”另一个大将哈哈大笑说。
“是逼得没办法了吧。南远山之前可有一个更出名的儿子。”一个人说。
“谁?”
“南若谷。”说话的人回答。
于是,一片沉默。南若谷一死,天下读书人心死一半。这是一件轰动的事,轰动之后是萧瑟的寒意。
南若谷冤死,南远山又被迫将小儿子送上战场。作为一个为这个国家洒过热血的老人,真不知他如何宽慰自己的心。
“怪不得南岩风之前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一件可笑的事,只有平安归家才是正理。他小小年纪,便经历了家破人亡。”
大概正是如此,南烛比大多人更在乎家人朋友。
此时校场上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已经越打越远。
南烛对白及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白及一边拆招一边道:“可以了,现在才不怕隔墙有耳。南岩风,你大哥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只关心别人带来的话。”南烛干脆得很。
“我有个姐姐叫白絮。她如今已经没有退路,要么去成国和亲,要么就只剩死路一条。”白及咬牙道。
白絮,好熟悉的名字。是大哥信中所说的倾慕之人。
“我怕她做傻事。她未必肯去和亲。我的傻姐姐,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大哥。她不相信你大哥已经死了。”白及说。
南烛的手滑了一下,同时差点滑落的还有心底压抑的泪。原来大哥是幸福的,他所等待之人也一直在等他,纵然是黄泉碧落两相隔,思念对方的心却不曾分开。
“带来什么话?”南烛追问。
白及不直说。又道:“如果她不去和亲,以我爹爹的秉性,她必死无疑。你是南若谷的弟弟,你的话没准她会听得进。过两天维郡王大寿,郡主早已邀请了我姐。你能否帮我劝劝我姐。”
“哪个哥哥?带来什么话?”南烛心里都明白,嘴里却仍在孜孜不倦地追问心里的疑问。
“我姐说的,有人要她告诉你。安若晨星,莫失莫忘。”白及道,又加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眼前的南烛忽然一笑。这一笑,好似云开雾散、云破日出,又像是等待经年的昙花,花开的那一刹那。
白及明明知道眼前的南岩风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男子,愣是不由自主地看呆了去。南烛那笑意盈盈的眉眼,实在有种扰人心魂的怪力。书上说一笑倾人城,是不是莫过如此。
“这是我这么久来听到的最好的一句话。——你姐姐的事,我答应了。”南烛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白及等待南烛的后半句。却看见眼前的家伙笑得很坏。
“你先趴下给我揍一顿。”
“啥!”
作者有话要说:
、39
校场上。
南烛对白及说:“你先趴下给我揍一顿。”
“啥!”白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过两天维郡王大寿对不对?”南烛问。坏笑的南烛很可爱。此时的南烛,心情如同云雀般欢快。
“对。”白及不知不觉就被南烛牵着走。
“你姐姐要参加,我要跟你姐姐见面的话就得跟她见面对不对?”南烛又问。
“对。”白及点头点得很实诚。
“我要跟她见面是不是得出去?”南烛问。
“是。”白及继续点头。
“可我现在是秦子敬的属下,无缘无故地他会放我出去吗?”南烛问。
“好像……不会。不过我可以求情。他就算不卖我面子也会给我爹爹面子的。”白及自信满满地道。
“呵,理由是什么呢?你想毁你姐姐名节吗?如果编造谎言的话,秦小公爷有那么好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被我打一顿,打得你快快乐乐的,省得王爷见你魂不守舍地他瞎担心,这样一来我自有办法要王爷帮忙。”南烛道。
白及明显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脑袋不够用。
“那……好。”这二愣子索性答应了。他横想竖想愣是没想明白哪里不太对劲。
南烛大吼一声:“倒下!”
白及一脸茫然地看着南烛,然后合作地趴下。
远处的人看傻了眼:
“这算哪门子功夫?手脚都没碰着,白及怎么就趴了?”老将们眼睛瞪得鸡蛋大。
沐王捂头。
“是不是暗器?”有人有些惊惧地问。这里不是龙朝也不是成国,会暗器的人都会引起同为习武人的忌惮。
“绝对不是暗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