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蓦的一笑,笑容中却有丝嘲讽:“西桐,你一向是爽利之人,自小我便佩服你的聪慧机智冷静,可偏是在这件事上,你却这般优柔,你可知道,你的左右为难,既苦了江灿,又伤了我哥?”
西桐心似被无形的手拧住了一般的痛。
青芷说得没错,再这样下去,会让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都受到伤害。可是……她苦笑:“我一个月后离开,从此再不会来,也不会与江灿再有任何纠葛。”
“可是,你爱我哥么?”青芷目光咄然,“我说过,只有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我才会开心快活……”
可我不是你!西桐摇头苦笑,她选择沈红叶纵是有喜欢、欣赏、内疚种种情感,但更多却是利益上的衡量,他的心思太难懂难测——并非是她故作小人、怀疑一切,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毫无私心,只为天下安乐?一个人怎么可能处于权力之巅却清淡无欲,毫无野心?
纵是他不想,他身后的势力若越来越大,难免功高震主,何况他与太子哥哥明显不和,若哪日太子哥哥真的登基,将面临的是怎样一种局面?
她只想,若沈红叶真对她有几分真心而与子执手白头,或许燕颖的未来不会那么不堪。
明知道掺了利益的感情不纯粹,明知道带了衡量的取舍于任何人都不公平,但她就是不能像青芷这般随心任意而为——其实她又何尝不羡慕她,真正敢爱敢恨,爽利自在的是她啊!
青芷见西桐面色苍白却迟迟语,不由浮起一丝冷笑,退了半步却伸出一只手,缓缓打开在她面前。
她的手掌间静静躺着一枚玛瑙玉玦。
红色的枫叶形状非人工所凿,细腻的纹理脉络更是天然形成——西桐认得,这块玉玦正是沈红叶从不离身的那枚腰间玉佩。
那日在“淮上春”解围时,他全身上下唯此点缀时,她便已留意到。
后来无论是朝服还是常服,那枚玉佩从来不离身。
“这是哥哥最心爱之物,打我有记忆起哥哥便一直随身珍藏,后来我娘病重的那段时间,家里很穷困,哥哥好几次取出来想当掉,摩娑良久却又终是舍不得,有回我娘清醒过来明白知道这事,竟狠狠打了哥哥一记耳光,说了他要再有这种想法,她就死在他面前的狠话,从此哥哥便再没敢提此事……那时我还小,但却知道娘一向心疼哥哥是连骂都没骂过一句的。所以,我知道这东西一定是家传之宝,被娘和哥哥珍若性命的东西……”忆起往事,青芷眨了眨眼,逼回眼中的热意,定定望着西桐,“可如今哥哥托人带来,他说你若真的留了下来,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西桐怔怔地望着那玉玦,红得夺目耀眼,红得逼人心魄。临行前刻意没跟他告别,是因为早已下定决心迟早归来,相信他亦会明白她的想法。
而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枚千里迢迢辗转而来的玉玦,是他遥远的牵挂思念,还是他的担忧和不自信?
“我哥说,你见到这个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他说自会等你完璧归还。”
作者有话要说:
、怜惜
她当然明白沈红叶的心意,只是这重愈千斤的玉佩,如此珍贵,让她承受不起。腰畔碧绿的指环,眼前鲜红的玉佩,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一种承诺,而她又要如何一一偿还?!
手在身侧紧了紧,怔了半晌,她刚抬起手,却忽然从也身侧伸出一只手,轻轻取走了青芷手上的玉佩。
西桐扭头,这才发现身侧的江灿。这人是属猫的么,怎么走路一点声息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听去多少她们之间的对话。想要开口相斥他的听人壁角,不够君子,然而却又恍然失笑,他何曾做过君子。
阳光下,他一袭墨蓝色的狐毛斗篷,里面隐隐还露着白色衣袍的烫金滚边儿,无处不透着她熟悉的妖娆奢华。 只是那脸色却越发透着苍白,一双原本红润的薄唇此时也没有了血色。
习惯他的倜傥妩媚、灵动风流,这般脆弱的江灿让她陌生。
不及心疼怜惜,便看修长白晰的手指挑着那玉佩迎着光,仿佛仔细端详,依旧是从前散淡轻狂之色:“嗯,虽然只是块玛瑙,但色泽不错,红润可爱,更可贵的是天然形成的形状和纹路奇巧,想来是比你那块血玉还要珍贵些,本王一向就喜欢这些玉啊翠啊的,就留下了……”
说着就往怀里揣。
“江灿,你……”西桐要开口,却见江灿微一挑眉,只看向沈青芷,“这玉佩非你之物,本王问的是青芷姑娘,你说,这块石头就权当是你这几个月来的饭钱如何?”
纵是病着,但那眉宇间的妖娆不减,依稀带了带日戏谑的风华,但西桐却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看出几分冷意。
他……很少在她在前端那么高的架子而自称“本王”。
“这是我兄长心爱之物,还望王爷赐还。”青芷一张俏脸微白,却还是仰了头向他道。
“哦,竟是燕颖当朝左相的东西呀?”江灿做恍然状,“想不到本王收留了那么久,供吃供喝供住、赔钱陪人陪笑、还负责牵线搭桥撮合保媒的青芷姑娘,竟如前朝所说那般,身在曹营心在汉,原来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各路人马还能互通有无,来去自如,连宫里也能成这样,看来这淮风的治安倒真应当好好管一管了……”
一番话说下来,沈青芷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当然知道江灿之话何意,初来浚川,小顾重伤,她亦有伤在身,全凭江灿请了淮风最好的名医悉心调治,吃了补药无数;小顾不擅言语,不解风情,平日不爱开口,一开口却是直言伤人,全靠江灿一旁调合;小顾陪在江灿身边,她在淮风无处可去,又是江灿收留她在玄武宫内还配了宫女侍候——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切的对她好,最大的原因是爱屋及乌,因为她是西桐最好的朋友!
可如今她却在替他的情敌传递信物。
一张面色煞白,她咬了咬唇,却依旧半仰了头:“是青芷处事不当,但那玉佩是青芷家传之物,还望王爷赐还。”
“家传之物?却是不一定呢……”江灿眼中闪过一丝思量,却挑了挑眉,“既然身在淮风,还是内宫,那本王便有权力查明来例,万一是沈姑娘私通别国的重要物证,那本王对别国奸细自然也会不客气了……”
此时的他,纵是笑着,纵是气息因受伤而微弱,但他眼底咄咄的气势和冰冷的寒意还是凛然逼人。
这又是他的另一种面目么?西桐不由叹息,原来他不是待所有人都如此怜香惜玉的宽厚和宠溺。
眼见他没有归还的意思,而青芷被他逼得又极是狼狈,西桐不得不开口:“王爷莫忘了,西桐也是燕颖的人,是不是王爷连我也要好好查一查?”
江灿神色未变,只是淡淡道:“你本王自会好好查,怎么也要查一个月呢。”
此时他的表情似乎再正经不过,但西桐却蓦的面色一红,静了片刻她才又道:“这枚玉佩沈红叶已经转赠给我,王爷拿去似有不妥,还望归还。”
“沈红叶转赠给你?”江灿忽的冷笑,“说得好似定情信物一般,若本王不还又如何?”
见他这般无赖,西桐也升起丝怒意:“沈红叶纳采下聘样样下少,我与他订了亲,纵是他送了传家之宝当定情信物又如何?”
江灿面色一白,张了张口,涌到唇边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好……旁人……都是亲人好友,责任情义,不能割舍,便偏是种种心机一张利口,全用在我身上……”
他目光微黯,看得西桐心中竟是一痛,不及思索,下意识便伸手去扶了他,一只手轻拍他的背:“你重伤未愈,又何苦生这种闲气,偏是我们姐妹间的私房话你也要偷听,青芷一个女孩子,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她……再说……”
再说,她迟早都要离开的——这句话到了嘴边她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然而西桐何曾这般软言细语向他说话,闻言江灿目光柔软了几分,一只拉了她的手却再不肯松开。静了一会儿,待平息了咳嗽,他苦笑:“你这般示好,究竟是心疼我,还是为了玉佩……”
“你……”西桐薄怒欲甩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她偏又不敢太过用力怕触到他的伤口,只能瞪着他。
“一个月后你便回去,又何必睹物思人?”江灿忽的叹息,“罢了罢了,一个月后我必还你,如何?”
对于江灿这种哀怨的神情,西桐明知道他是故意,却偏是再狠不下心来,下意识看向青芷,却发现青芷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们。
西桐脸红了几分,江灿这般不避人的亲昵,看到旁人,特别是青芷眼中,只怕会误会更多。
青芷之前曾为他的绝世姿彩、妖娆俊美所惑过,但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他给世人的一种假相,他待人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可亲,可眼前这样的温情默默和深情款款,却忽然让她明白,非君不能动情,不会动情,只是因人而动。
青芷见西桐望向自己,抿了抿唇,淡淡道:“我哥的意思我替他带到了,西桐,你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在感情方面,无论你有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情之一字,铭心刻骨,冷暖自知;但若当断不断,伤人伤己,却不是像你这般聪明人所为,纵是我哥肯,我却不会原谅你。”
说罢,她抬眸看了眼江灿:“青芷只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并愿意为他倾尽所有,青芷不认为这有什么错,若王爷真当小顾是兄弟,自然希望他幸福开心,所以纵是青芷所作所为有不当之处,却并无异心,还望王爷继续成全。”
说罢,她款款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江灿轻笑:“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竟可以让她这么快的成长,给她这么大的勇气!小丫头长大了,不愧是沈红叶的妹妹,有几分她兄长的气度……”
西桐听了青芷的话,知道她终在责怪自己,面色白了几分,静了半晌才勉强笑道:“第一次听你夸沈红叶……”
“那我夸他,你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没理会他的戏谑,西桐只是苦笑:“西桐何得何能,让天下两个如此优秀的男子如此倾心相待……”
有时候深情不是幸福,而是负累,诚如青芷所言,若不能全心相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