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中性与娇柔之间的长相是吸引人的,只可惜约莫五公分长的伤疤在左颊划下遗憾,破坏原本该有的完美。
“你是猴子吗?专躲在树上挖人私秘。”
拜商界社交之赐,许多知名企业的后代子弟兵都在社交场合上见过几次面,这两人便是如此。
狄宾连忙挥手。“不不,我只是凑巧在这,又不小心听见你们的对话。”
“最好别有下次。”
“那你得选个好地点谈情说爱,树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你没听过‘国王的驴耳朵’这个故事吗?理发师把国王有对驴耳朵的事往树洞喊,以为树不会传出去,结果每逢风吹起的时候,树叶就会沙沙作响当起扩音器,最后全城的人民都知道国王有对驴耳朵。”
“你打算做扩音器?”
“当然不。”虽然是孩子的年纪,眼神却是不容人小觑的锐利。他甚至不敢想像如果点头会有什么后果。
雷小弟的后台之硬,众所皆知。
不过──还是很铁齿。
这世上总有几个不怕死想捋幼虎虎须的好奇宝宝嘛!
狄宾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让她看见你这么成熟的表情、知道你心里的盘算,不晓得会有什么精采好戏可看。”一个十四岁的小小爱慕者,不知道陆云侬作何感想。
“相信我,你会为看这场好戏付出昂贵的票价。”谈笑间,兵已派临城下扬声:“我保证,绝对昂贵得超出你所能想像。”他不想任何人插手介入他的事,尤其是他跟陆云侬之间的。
喝!他竟然被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男生放话威胁?这事说出去谁信?
但是──有趣,非常有趣!
“你有没有兴趣角逐这次的学生会长?”
雷君霆扬起早熟的微笑。
“有何不可?”
是该有所行动了。
关于雷陆两家,严格说来,如果没有两年前那件因商业利益引起的绑架事件,陆家热血澎湃的么女陆云侬插花扮演肉票乙,又为救雷三老爷的独子雷君霆伤脸破相,根本不会有交集。
在当年,陆云侬的父亲陆正鸿是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母亲文若兰则夫唱妇随,也只是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以雷家的标准来看,仅在平凡之属,搬不上台面,自然没有浪费时间结交的必要。
但对方的女儿为救独子受伤是事实,不前去探望致谢有失礼数。
只是,需要动用到雷三老爷及其夫人亲自出马吗?
答案是──不。
“我家老爷与夫人不克前来,特派我向陆先生、陆太太与令千金致意,感谢令千金救助我家少爷。”中年管家淡漠有礼地转述老板交代的话。“另外,夫人特别交代,住院费用及一切损失都由雷家负责,请两位宽心。”
“我们陆家还付得起这笔钱,回去告诉你老板,我们──不、屑、收!”最后三个字,陆正鸿气冲牛斗大吼出口。“搞什么鬼!我女儿为了救雷家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嫌少的小鬼破相,结果呢?搞这玩意!”怎不气煞人也!“有钱人了不起啊!想用钱砸死人吗?搞不清楚状况!”
文若兰拍拍丈夫,安抚丈夫形于外的怒火。“你吼他也没用,他只是负责传话而已。”
“谢谢陆太太。”致谢的声调依然平板无绪,显然只是训练出来的客套,没有真心的情绪。
“回去转告你家老爷夫人,小女会受伤是因为自己莽撞行事所造成,与雷家无关;另外,我可怜在雷家的孩子,显然得为上一代所做的事承担后果,这对无辜的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令人同情。”隐于内的怒气在请托间悉数吐露。“请务必转达。”
“是。”依然呆板的回应。“老爷交代务必让两位收下这份薄礼,告辞。”
厚厚的红纸袋想也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
“把东西拿走!我陆正鸿不稀罕!”
“抱歉,这是老爷交代。”无波无纹地说罢,雷家派来的管家以不变的平板躬身退离病房。
“把这包发臭的纸钞给我拿去烧掉!”气死他了!“女儿,任何阿猫阿狗都可以帮可以救,就是姓雷的──以后只要见到姓雷的落难,尽管上前多踹两脚;要是落水,就丢块石头砸昏让他更快灭顶;被人绑票的就快快报警,这年头掳人勒索是唯一死刑,绑匪发现事迹败露第一个动作就是撕票──噢!老婆,你为什么打我?”
“别听你爸胡说,见人有难,能帮的就要帮,凭良心做事不应该因为对象而有所分别。”小女儿一向为别人的事热心,说白一点叫多管闲事,道行比鸡婆更高段,为人父母虽然担心,另一方面也以女儿的行侠仗义感到骄傲。“你爸气的不是你或那个叫雷君霆的孩子,而是雷家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陆云侬点头表示知道,麻醉刚退,缝合的左颊正一阵一阵抽痛,嘴巴也因为麻药的关系,觉得好像两条香肠似浮肿,不能说话。
“好好休息,我跟你爸必须先到公司交代一些事情,我已经交代云妮帮你收拾几件衣物,待会跟云槐、云鹏一起过来照顾你。”
陆云侬双手在胸前交叉晃动,接著比手画脚好一阵。
这点小伤用不著麻烦这么多人吧,她何德何能让大哥二哥姐姐一起“照顾”她?会死人的哩!
性情中人的陆正鸿心疼地热泪盈眶。
他可怜的女儿。“唉,早知道让你去学手语。”平常嫌女儿吵,现在听不见声音竟然觉得有点寂寞。
黛黑的眉弯成两条毛毛虫。她学手语干嘛?
为人妻为人母的文若兰就不这么想了。
难得话多的女儿有机会体悟“沉默是金”的道理,她怎能不把握这个机会开次一言堂?“就是这样,好好休息。”
怎么这样?老妈霸道啦!
陆氏夫妻走了之后,病房里只剩陆云侬一个。
脸颊上的伤还在抽痛,痛得她睡不著,屁股长虫静坐不得的好动性格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聊地哼哼唉唉。
直到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唔?”谁?
“是我。”
雷君霆?陆云侬翻身坐起,就见他站在门外,向他招手,却招不到他往她跨近一步。
人来了却不进来,搞什么鬼?
再招手。进来啊!
门口的小男生还是没动静。
难不成要还在吊点滴的她去恭迎圣驾不成?
她在干嘛?雷君霆注意到她挣动下床的动作,还剩半瓶的点滴因为床上的人的动作在铁架上左摇右晃。
“你不要乱动!”
那你过来。招徕小狗小猫的手势又起。
他是不想看见床上那张吓坏小孩的苍白脸孔的主人滚下床,增加医生护士的麻烦才走进来的,是不得已的。雷君霆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唔唔嗯嗯……”都忘了自己不方便说话。
纸笔呢?目光四巡。
不习惯她的安静,雷君霆随著她目光所及之处浏览,终于明白她在找什么。
纸笔递给她,病房立刻响起沙沙的声音,她写字的速度绝对可以赶上她说话的速度,写得飞快。
结果呢?是为钱?为仇?还是为了生意?她念念不忘绑架案背后的动机。
“为了生意。我父亲有件投资案一直谈不拢,对方等不及,才会想用我来威胁我父亲照他们的意思做。”
沙沙沙……结果呢?
“投资案照常进行,合约的条件对我雷家非常有利。”
那恐怕就是尚华集团挟这件事要胁对方必须全照他们的意思订约。陆云侬套用时代剧公式推想,真不愧是雷家人。
沙沙沙……绅匪抓到了吗?
“没有。”
她猜雷家的人也不会认真计较这件事,毕竟小孩子安全无恙,而所要的利益也已到手,再大的事都可以化小、再变无。
只要能增加财富,就算拿自己的亲人作筹码也在所不惜,这种牟取名利的方式真让人不齿。
所谓的上流社会就是道义放两边,利字摆中间,感情丢后面吗?
从小在那种环境成长,真是难为他了。
好可怜……摸摸头,这孩子真的太可怜了,会搞自闭、装成熟也是情有可原。
又来了。手掌下的雷君霆扭头挣扎,她溢于言表的同情过度氾滥,摸头的手势像摸路边野狗野猫,污辱人。
发生这种事,你家里的人是不是决定雇用贴身保镳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不,自己的安全自己负责,这是家训。”
好个家训!拜托!你老爸老妈有钱到可以拿钞票当厕纸用了,还小器巴拉到这地步,你是他们的儿子耶!这么冷血!没听过有这种父母亲,够狠!
“不准你批评我双亲。”
小男生的怒气顿住她心里的嘀咕。
他是真的生气。嗯……值得思量。
半晌,陆云侬双手合十向他一拜,道歉。
没错,再怎么样都是他的爸妈,她要批评也不能在人家儿子面前骂。
再一拜,对不起。她很认真在反省。
雷君霆反而愣了。“你静下来好奇怪。”不吵的她很陌生。
事实上,他们不过才刚认识,最多最多,加上两天变成肉票的共患难,一共三天,要熟也熟不到哪去。
只是印象中哇啦啦大吵的人突然变成不鸣不叫的寒蝉,多少让人不习惯。
我很想说语,可是麻药还没退,嘴肿得像两条香肠,脸部肌肉一动便会扯到伤口,我终于明白哑巴有多痛苦。
“会好吧?”
沙沙沙……这次写了很久──
当然会!不过医生说伤口太深,虽然已经用最细的线缝合,但是因为伤口的走向与皮肤纹路垂直,这样的伤口不容易愈合也一定会留下疤痕,除非以后再作整形手术。
“你要整形吗?”
脸皱得像小笼包的拒绝表情拉扯到伤口,痛得她直飙泪。
好痛!呜鸣……
“你要整形吗?”
这回学乖了,努力压制激动的脸部肌肉神经摇头,打死她都不要!
沙沙沙沙……写字的力道加重一成──
你知道怎么除疤吗?要用搓刀磨掉疤痕上凸起的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