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璃伸手往冰箱里探去,却忍不住失望了。
里头什么也没有!
蓦地,她手边摸到一条像是牙膏的东西。她摸索着旋开盖子,挤出一点里头的东西。
不假思索地,她凑近嘴边吃了一口。
下一刻,她叫了起来,盲目地在厨房里乱闯。
“不要动!”韩非把水杯交到她手里。“下次再偷翻找别人冰箱而吃到芥末,我可不理你。”
姜玉璃立刻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如果她没有失明,就可以看见韩非脸上微微透出的恶谑笑意。
这个小笨蛋怕是饿坏了吧!
姜玉璃喝完水,吐了吐舌。
“好辣喔!”她从来没吃过这种又辣又呛的怪东西,不禁怀疑什么样的人敢吃这种恐怖的东西?
韩非望住她,终于开口道:“坐下!”他顺手开了厨房的灯,并且拉过一把椅子到她面前。
姜玉璃听话的在椅子上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陌生人的惧意正逐渐减少。
过了一会儿,姜玉璃耳畔传来了些锅碗的声响;又过了片刻,她闻到了香味。
“喏,快趁热吃吧!”韩非端了一碗泡面放到姜玉璃面前的餐桌上。
“这是什么?”她小声的问了句。
“会毒死你的食物。”他没好气的回答。
没想到姜玉璃还真相信,连筷子也没敢动一下。
“还不快吃!难道要我喂你?”他不耐烦的瞪住她,忘了她是个瞎子。
隔了一会儿,姜玉璃忽然说了句话,却教人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韩非拧紧了眉。
“我不要……不要死!”她神情认真地回答。
“你……”这个小笨蛋真的听不懂他的嘲讽吗?
韩非盯住她的脸,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她。
除了过分苍白的肤色外,她看起来十分正常,甚至十分清秀;尽管他不愿承认,那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病若是在脑子里,只怕一时间也难以察觉。
“吃吧!面里没有毒。”他说着,并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真的?”她一脸纯真的问。
“真的。”他回答。
姜玉璃这才露出笑容,摸起桌边的筷子,小口地吃着面。
“好好吃喔!玉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说完,她不再开口说话,心满意足的低头吃面。
以一个盲人来说,她吃东西的样子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然而她说话的方式、思考的角度,似乎与常人有异。
韩非决定让事情尽快结束。
吃完面后,姜玉璃轻轻地开口:“谢谢你,金先生。”
韩非不悦地回道:“我不是金先生,你也别谢我。”她的纯真,令人觉得分外刺眼。
他宁愿她哭叫吵闹,也好过这种随遇而安的恬静。
该死的温顺!
“那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
该死!“我叫什么名字与你无关,不准再问东问西了!”语毕,他一把抓起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拉回二楼的客房,并且锁上房门。
姜玉璃静静地摸索回床铺,无言地躺了下来,并蜷起身躯,像一只小动物般。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映照着一室的静谧。
姜玉璃在一贯的黑暗世界里,显得特别孤单……
偌大的书房里,装饰得十分华丽,书房的红色沙发椅上坐着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子。
此时,中年女子那一张尚称美丽的脸上布满怒气。
书房的门蓦地被推开,男主人姜士恒走了进来。
“找我来有什么事?半个钟头之后我还要赶去开会。”他略微不满地开口,并随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你看一看。”李玉云忿忿地把手上的信纸递给丈夫。
姜士恒的目光在瞥见信上的内容后,情绪立即由不满转为愤怒。
“这根本是勒索!”他怒叫道,整个人由沙发上跳了起来。
“没错,用一个瞎眼的低能儿来勒索三千万,的确是一笔好买卖。”李玉云的怒气已渐渐消退,在她那一双精明的眼眸里悄悄地浮上另一种光芒——属于贪婪的光芒。
“哼!我要打电话到疗养院去查证。”姜士恒气冲冲地走向大书桌。
“不必了,我已经查过,在我们出国的时候,玉璃已经被律师事务所的一位金定中先生带走了。”李玉云停了下,续道:“我也查过了,律师楼里根本没有金定中这个人。”
“混帐!这根本是预谋已久!”姜士恒咆哮道。
李玉云不置可否。
第2章(2)
“难道我们就这样乖乖交出三千万?”
“当然不是。”李玉云镇定地回答。
“要报警?”
“不。”李玉云由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丈夫。“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法子,非但不用花一毛钱,还可以大赚一笔。”她精明的眸底浮上自信的笑。
“你是说……”
“别忘了,大哥的遗嘱上写着玉璃年满十八岁将可以继承姜家一半的家产。”
“不错,遗嘱上确实这么写。”
“你甘心把一半家产送给那个瞎眼的小白痴吗?”
“我……”
“不甘心,对吧!”李玉云气势逼人地冷笑。
姜士恒无言以对。
这些年来,他靠着大哥夫妇留下的财产在政商界十分地活跃,如今突然要把家产分一半给人,心底自然是不甚乐意。
“你想怎么做?”他问了一句。
“依我看,就当我们从没收到这封信吧!”
“你……”
“这一切都是为你着想,如果那个小白痴一死,姜家的产业不就都是你的了?”
姜士恒沉默了会儿。“好,就照你说的做。”
夫妇二人凝视着彼此,眸光中交会的是无情的贪婪。
三天了!
韩非等待姜氏夫妇的回应已经足足三天了!
任何正常人在被勒索后的必然反应,在姜氏夫妇身上无迹可寻。
甚至在昨天晚上,姜氏夫妇还参加了一项慈善拍卖晚会,为的是帮助受虐儿童以及无依的老人建立安养院。
简直是荒谬可笑!
如今,韩非心底开始对姜氏夫妇重新评量——一种也许被他疏忽的可能,或许会成真。
穿过医院大门后,韩非来到公共电话亭里。
犹豫了一会儿,他毅然拨下一组号码。
“喂,姜公馆,请问找哪位?”
“我找姜士恒。”
“请问您哪里?”
“律师事务所。”
“哦,您等会儿。”接电话的佣人立即朝书房走去。
此刻,韩非按下手上一只钢笔型录音机的录音键。
“喂。”
“姜先生?”
“我是,您哪位?”
“玉璃要我向您问好。”
电话彼端沉默了半晌。
“你是谁?”姜士恒开口。
“金定中。”他随口回道。
姜士恒拧紧了眉。“听着,小子,不管你是谁,都别想由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难道你不顾令侄女的性命了吗?”
“随你怎么处置那个小白痴!”姜士恒立即挂断了电话。
他绝不会付一分一毫,绝不!
姜玉璃是生是死,他一点也不在乎;也许,她死了更好!
韩非放下话筒,走出电话亭。
此刻,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对人心的黑暗面有了更深刻的体认。
回到住所,韩非来到姜玉璃面前。
“是谁?”她脸上有些微的惊惶。
尽管她眼盲,但对时间仍有一定的认知;她知道在这个时间,金先生应该不会出现。
“是我!”他冷漠地注视着她。
姜玉璃脸上的神情明显的放松,但仍不失紧张的绷紧状态。
“金先生。”她怯怯地叫了声。
“别再叫我金先生了!你是白痴还是聋子,听不懂我的话吗?难怪没有人要你!”韩非累积已久的怒气终于在此时爆发。
所有的计划都因为她而失败,该死!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来的烈怒所惊,立即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头,整个人缩在墙角。
韩非心念一转,上前拉起她。
“不要!不要打我!”姜玉璃尖喊着,全身微微地发抖。
韩非怔了下,但心意不改,直拉着她走出房子外,并将她塞进车子前座。
“我们……我们要去哪里?”姜玉璃惊慌地问。
“不许问!”韩非恶声恶气地吼道。
姜玉璃好想哭,却又压抑下来,沉默地不再开口。
要坚强!她始终记着马佳瑞修女的话。
虽然她不明白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哭泣似乎无法改变什么,只会让别人更讨厌自己。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那一声白痴,竟唤起了姜玉璃几乎要遗忘的往事,令她渐渐想起那一段到疗养院之前的日子,没有人喜欢她,从来没有!
车子一路开进市区,韩非始终不曾再开口。
往日的回忆让心底的恨意再次鲜明。
他不能原谅姜家的人,绝不能!
一路上,两人都陷入往昔的桎梏中,不能自拔。
“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居然没有人要你!”韩非忽然开口,决定将啃蚀人心的愤恨还诸于姜家人。
隔了半晌,姜玉璃轻声回答:“我知道,因为我是个瞎眼的白痴。”她咬住唇,阻止自己哭泣。
这一刻,一股刺痛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心。
她记得这种令人难受、几乎要窒息的痛,只有在进疗养院之前才有;原以为自己这种病已经痊愈,想不到竟再一次狠狠地袭上心头……
“没错!你确实是个可悲的白痴兼瞎子,我相信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有人要你的。”韩非冷冷地开口。
“你……你也不要我了,对不对?”
姜玉璃的声音很轻很轻,但韩非还是听见了。
“你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如今既然不能发挥功效,我当然不会再要你。”
他冷酷地说出事实。
姜玉璃听得懵懂,却隐约明白他也不要她。
她沉默了。
车子在大街边停了下来。
“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