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舟闻言楞了楞,随著心念一转,他突然觉得有点接不下话了。这家伙老是什麽都要争先,他气自己为何老辩不过他……听赤染将话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但究竟事实是不是仅如他所说得那样……挑战吗?不可能……这家伙那麽精,怎麽想也不可能去作赔本生意……
「你是不是因为……」
「嗯?」
雪舟有点情难以堪的别过头去,「你是不是因为听说计谋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才会——」
「啊?」
「赤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啧!原来害我差点儿丢掉小命的人就是你啊?喔——拜托……下回若还有任何高见的话,请试著先提高它的安全性,要不然照你这番兵行险著的玩法,连我这种韧命的人可能也玩个几次就给玩完了……不过你也真够本事,这一手的确是一举拿下了鹤冈,你如今在主公面前也算是立下大功了。记得啊!风光之馀可别忘了我的劳苦功高!」
赤染故意摆出指责的姿态,不过责骂之馀也不忘安慰奖励他一番。像这种匹夫之勇怎麽可以让他知情,要是全身而退也就算了,如今负伤而返,他说什麽也不能丢这个脸。
「你说什麽?」这番话果然成功的转移了雪舟的注意力,雪舟挑起眉毛瞪著眼前看似不可一世的男人。
「我说既然你是害我伤残的元凶,那麽直到我伤势完全痊愈之前,我一切生活起居就都交给你罗!」
「你要我伺候你?」
光听他蓦地提高的声调,赤染器几乎可以想见雪舟那双美丽的蓝眼可能快要喷出火花来了。除此之外,他又发现他每回生气时都喜欢挑著眉,再来那张好看的唇便会一改初衷不再简洁字眼。
「赤染契,我实在是看不出你哪里伤哪里残?我记得你刚刚不是还说『这只是比擦伤还要严重一点点的伤口』?既然如此,你自己回去涂涂药就行啦!休想占我便宜!」
「唉唷!」赤染契装腔作势的哀嚎了一声,果然见雪舟马上神色紧张的冲到他面前。
「怎麽了?」
「血从伤口渗出来了。」他装腔作势的皱起眉道。
「哪里?」
「这里……」毫无预警的拉过雪舟的手覆在心口上,原本只是跟他闹著玩,万没想到一时没控制好力道,他整个人可以说是跌进了他怀里。
雪舟猝不及防一时楞住,然而赤染契竟也跟著他发傻……
雪舟端丽无双的美貌怔怔落在眼前,他无意识渐渐凑近脸去,凛冽的白梅香味淡淡扑鼻而来,他感觉他体温略低的掌心像是穿透了自己的血肉似的直接渗进思想里……
「雪舟……」视线留恋的停留在那两片颜色略淡而形状美好的唇上,赤染契蓦觉脑中一片空白,声音一脱口,竟是他的名字……
他放任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牵引无意识的举动,他低下头去,就当唇几乎要碰上怀中的少年之时,对方已经仓皇的抽回了手,匆匆站起身子。
赤染契无言目送樱色的袖袍慌乱掠过他眼前——有好一会儿,雪舟始终都背对著他没说上半句话。
「雪舟……」喊了他,也不见他答声,赤染契心想雪舟可能真的是生气了。他知道这个玩笑开得过火,也难怪他不理人。
他们的沈默,直到主公派人传雪舟去谒见才打破。见雪舟一语不发的走出门去,赤染契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对劲。「雪舟——」
雪舟闻声缓缓驻下了脚步,依然背对著他。他深深吐纳了一口气这才道:「我警告你,下次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小心我真让你梦想成真,在你胸口捅上一刀——」
赤染契乾笑数声目送他出门,优雅的姿影虽分外冷淡,但他最终还是默许了他继续留在他房里……
赤染契一个人待在弥漫著雪舟香味的屋内,指尖无意识碰上嘴唇。他蓦地想起方才那个令两人都分外尴尬的画面。
刚刚……他是真的情不自禁的想亲吻他啊……
赤染契感到一阵脸红心跳。他对自己居然对一个男人萌生这种念头感到可耻,也难怪对方会生气了。
後来想想,或许仅是出自一时意乱情迷吧?毕竟美貌的人总是容易让人无法自持……但,若真只是如此的话,他为何仍不由自主的眷恋起那曾昔如此贴近自己的气息……
* * *
这算什麽?
「一个承诺……」他笑著将手指抵在我唇上,轻轻画出了它的形状……
* * *
才一拉开纸门,便见里头的男人安安稳稳的躺著。雪舟微微挑起眉,看来他真的打算赖在这儿不走了。不动声色的走近他身旁,怪哉……这家伙怎麽一点动静也没有?
「喂?」蹲下身去轻轻推了他的背脊,居然没有回应……「赤染?」再次用力推了推他,终於听见一声让人安心的呻吟。
「该不会是伤口发炎了吧?」手掌贴上他因痛苦而微微皱起的额间,发烧了。滚烫的体温更沁出了一身冷汗。
雪舟凝著眉望著他痛苦的模样,怎麽办?从来也没照顾过病人的经验……
对了!找个大夫来看看好了!可是——这夜半三更的,他上哪儿找人去?
挺直的背脊瞬间瘫了下来,紧绷的重量全数落在小腿上。雪舟开始觉得这家伙还真是麻烦……
索性先替他换了套乾爽的衣服,他又拧了条冷巾敷在赤染契额上,他想这样应该还能暂且挡一阵子吧!这家伙被砍了几刀都死不了,区区高烧而已……应该难不倒他吧?
「赤染?」不信邪的又喊了他一声,他还是没醒过来。『你这家伙不会这样就死了吧?』雪舟虽嘴硬的叨念不断,不过还是不忘定时替他更换冷巾。
守在他身旁,雪舟百无聊赖的凝视起他紧闭的眼。他从来没像此刻这样希望过这聒噪的家伙能够张开眼睛看著他。望见他又渗出血的伤口,不知为何,心里顿时像是被刀片刮过似的……
他会醒过来吧?他不是一向韧命的很?上午的疑惑持续至今,他无法理解赤染契为何会冒死上月山?真是为了自己吗?如果是的话理由又是什麽?他俩素昧平生,说交情没交情,新仇旧怨倒是一箩筐……伸手顺了顺他凌乱的发丝,听见他又发出了几声让自己安心的呓语,他这时才终於松了口气。
一整夜,雪舟重复著替换冷巾的动作,并不时触碰赤染契逐渐下降的体温,安实的心情伴随著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白昼已经露出了俏丽的脸蛋。
* * *
「呃?」刺眼的曙光破窗而入,雪舟蓦地张开了眼睛。在还来不及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件外褂时,一双焦急的视线已经急忙昨夜昏睡不醒的男人身上一探——「赤——」
相对於神色憔悴的他,那人可是相当精神奕奕。
「日安啊!」赤染盘著腿正对著他坐,心情似乎特好。
「你终於醒啦?」雪舟疲累的搓揉著太阳穴,他没事了,可他也一夜没能好好阖眼。认识这家伙之後果真都没好事,看来往後还是离他远点儿比较好。
「有你不休不眠看护一整夜,我要是不赶快好起来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
雪舟闭上嘴巴瞅著那张又是无关紧要的嘻皮笑脸,真看不出来曾是受过那麽沈重伤势的人。他没好气的答道:「我警告你,要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再理你了。我的心脏很脆弱,可承受不起阁下这样盛情款待。」
「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他一表正经的举起手发誓道,那双看似轻率的眼神却定定的望入他眼底。
雪舟不著痕迹的别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道:「伤口该换药了。昨晚本来想替你更换的,可是又怕碰痛你的伤口,所以只能暂且先替你换掉湿衣……」雪舟起身打算朝柜子走去,不料却蓦地遭赤染契从後抱住——
「呵,没想到你还是很关心我的……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他的气息轻轻落在他背脊上,雪舟有点不知所措。「我没有。」他气闷答道。
「嘻嘻!早知道你不会生气,我就把握机会付诸行动了。」
「赤染契!你少得寸进尺,你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小心我真的翻脸!」雪舟微微挣了挣身,但赤染契的手却箍得紧。「赤染,放开我,我得去取药。」
「不放……嗯?你抱起来还挺舒服的……」他开心的拿他的背脊当起靠枕来了。
「你抱够了没有?」要不是看在他大病初愈又重伤的份上,他肯定不会对他这般客气。
「雪舟,你真是个很害羞的人耶!」
雪舟听见他闷在自己背後的笑声,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他後悔了,他昨晚应该放任这家伙高烧不退,最好连带他脑袋里那些不乾不净的思想也连带烧掉才对!这样一来,他今早也就不会有这个机会对他百般揶揄!
「你再不放开我,你就自己换药吧!」这句话一出口便立即奏效,这家伙果然松开了手,不过却是一脸委屈。他拧著眉瞅著他,「你那是什麽表情?」
「伤患该有的表情。」
「你不觉得你占了便宜还卖乖吗?好像扮黑脸的都成了我不对似的!」
「有吗?你本来就比较强势嘛!」他惺惺作态的搔了搔散乱而即肩的头发。「是你自己亲口承诺说在我伤好之前都要照顾我的。」
「我什麽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昨晚的行为已经表示了呀!」他理所当然的笑了笑,简直就是无赖!
雪舟二话不说闭上嘴巴,他不想再跟这种无赖多费唇舌,总之尽快医好他的伤,让他早点滚出这个地方才是上上之策。他一声不吭的朝柜子走去,取来了瓶瓶罐罐的伤药。
「换药了,把衣服脱掉。」
「我说雪舟,你不知道照顾病人时说话要温柔一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