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非花两眼泪汪汪:“明主好可怜啊,竟然要亲眼看着最爱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非雾连眉毛都开始抽搐了。
底下的白云愁有点想掀桌,忍不住又爆粗口了:“老子干嘛一定要成亲?!”
明沉碧骤然抬头看他。
月光稀薄,氤氲洒下,那双总是含笑的丹青画般细致的桃花双眸此刻却比月光还冷,似乎隐藏着太多的欲言又止,一如无底深渊。
无声,而无望。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明沉碧,只是一瞬间,稍纵即逝,快得让他本能的认为那是错觉。
是,错觉吧?
白云愁理智回笼时,明沉碧的目光早已经移开了,语气淡然:“你不想成亲?”
他下意识地回答:“不想。”
“那就不成了。”明大阁主干脆利落扔下这句话,起身走了,背影潇洒至极。
白云愁呆滞了一下,然后咆哮:“明沉碧!大晚上的你抽什么疯?!”
这个白痴吃错药了?耍他呢?!掀桌!
暗主大人再度炸了,不过炸到一半突然熄火了。
这个死财迷突然提这个话题,莫非是他自己想成亲了,所以才来打探打探他的口风?
他想到昨晚提到什么心上人的问题时明沉碧激烈(?)的反应,当下就有些坐不住了,把还没来得及溜走的非花非雾叫了下来,挠着腮帮子,问:“财迷想要成亲了?”
两大护法一下子都怔了,怎么可能?他们家明主压根就吊死在一棵树上了,那树还没知没觉呢,成什么亲啊?
见他们反应不对,白大美人皱皱眉,换了一个说法:“财迷他有心上人了?”
冷面的非雾很老实,直接点头了。
白云愁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是怎么样的人?”
该不会是哪家富商的千金吧?!
非雾这个笨蛋!非花正想着怎么解释呢,忽地想到了自家可怜的明主大人,立时就改变主意了,清咳两声后道:“其实,明主的心上人您是认识的,他在江湖上也排得上名号,是武林高手,而且艳名远扬。”
武功好,人漂亮,还是他认识的?!白云愁深思起来,有这么一个姑娘么?
“不过啊,他就是脾气爆了点,性子傲了点,吵架幼稚了点,而且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非花,你最好祈祷你家暗主永远不知道这段话是形容他的……
那头的白云愁就有些琢磨不过来了,这性情的,难道是哪个邪派里的人吗?还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呢,这真的不是形容负心人的么?
非花哪里知道自家暗主大人的理解无能,已经想歪到十万八千里去了,自认为功成身退,拉着非雾脚底抹油,溜了!
白云愁还在凉亭里掰着手指挨个儿算是哪家姑娘呢,可是算来算去都没发现有合适的,禁不住就气闷了。
他都还没有心上人呢!这死财迷凭什么有?!
白大美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可是,为什么生气呢?
白云愁自个儿都没想明白过来。
……
18、第十四章
非花说的没心没肺的确没错,白云愁当晚毒死了明沉碧房门前的柳树,闹得明某人啼笑皆非,结果第二天睡醒之后就完全把生气的事情完全忘在脑后了,看得非花手痒痒的直想挠他一顿。
明沉碧没有亲自去见裘非离,而是让非雾送了一封信过去,信上只有几行莫明其妙的诗:
月中云中现,
枉费多年隐,
图求非盖世,
已是成名身,
出没深巷中。
白云愁看得一头雾水,“诶,财迷,这是什么意思?对得好像不工整吧?”
明大阁主扬扬眉示意他竖着看。
藏头诗,简单扼要的五个字:月、枉、图、已、出。
裘非离接到信后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对方这么含糊其辞,而且也表明了 希望置身事外的意愿,准备静观其变,所以他也没有过问太多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淮安京里却是一如往常的风平浪静,夕晖楼热闹依旧,看不出有什么麻烦。
天生劳碌命的明沉碧早就已经闲不住了,带着非花非雾满京都乱蹿,饭桌上酒桌上谈生意,财源滚滚得让经商堂忙得不亦乐乎。
白云愁被明禁勒令不准打架闹事,所以走了一趟天鸠堂分堂后就懒洋洋地窝在秦府里长蘑菇了,夜半天明也干脆被派去跟着明沉碧了。
某一天,风和日丽,四大护法居然比明沉碧还早回来,配合着蒋青青将一箱箱打包好的东西放到院子里。
白云愁看得稀奇,凑过去问:“这是什么啊?”
夜半拿着一份清单答道:“明主谈了几笔大生意,这是抽出来的货物,前面几箱是给府里的,其它的那些全部会送回总阁里。”
白云愁点头,这他是知道的,明沉碧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一部分货物回来,作为礼物,在总阁里人手一份。
见护法们都提前拿到了自己的那份,他等了好一会儿,纳闷了:“我的呢?”
他家财迷从来没忘记过他那份的啊~
旁边的夜半也郁闷了:“暗主您的怎么会在这里?”
白云愁更加费解。
蓝衣的护法解释道:“一般这些东西暗主您都是用不上的,所以您的礼物明主会另外挑,因为比较贵重,所以都不经过我们的手的。”
他有些诧异了,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天明跟非花非雾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暗主,您不知道?”
天啊,明主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一直觉得两个阁主这么暧昧不清是因为白云愁没有发现明沉碧的异样,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他迟钝过头,别说异样了,连对他的百般千般好都没有发现!
白云愁没说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从小就太过粗心,这点明沉碧比他更清楚。
“那些礼物应该看得出来贵不贵重吧!”非花道:“比如每年做衣服用的祈城的云锦,北疆的度末草,南连的汉真寺平安符,玛瑙红玉冠,火玉的玉枕,还有西塞的狐皮披风……”
一样一样,如数家珍。
白云愁忍不住问:“非花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能不清楚吗?那些东西不是太贵就是太难找了!”非花感慨。
白云愁有些茫然。
他知道自己在总阁的房间里一半的东西都是明沉碧送的,他却没有去仔细看过那是什么。
明沉碧送东西的时候态度都很随意,很多其实他都记不清了,有印象的那个什么平安符也是很久以前送的了,那年他才十六岁,因为用毒的关系染了一场大病,明沉碧让侍女把平安符绣进荷包里,可是,后来荷包丢了。
那时的明沉碧怎么样?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风轻云淡的,一如无数个他们不吵架的时候的模样,只有夜半无意中说到,求汉真寺的平安符,要在寺里叩下五百个等身长头,他没有问过,明沉碧是不是真的亲自为他去求了。
非花的话还在继续:“暗主您有一年不是受了内伤要雪岸花入药吗?明主仗着自己的轻功跑到山崖底下去摘,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被雪埋了两个时辰,幸好没有出什么大事,不然我和非雾九条命都不够赔~”
眉目艳丽的男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蒋青青走了过来,问几个护法明主回不回来吃晚膳,非雾刚要出去寻人的时候被白云愁叫住了:
“他在哪里?我去找他吧。”
“……倚月居……”
看着白云愁施展轻功离开,夜半一脸的困惑:“暗主怎么了?”
刚才的暗主和平时里嚣张的样子差好远啊……
天明满目怜悯:“夜半,你什么时候改改你迟钝的毛病?”
跟主子一个模样!
夜半:“???”
非雾斜睨旁边的秀丽少年。
非花一摊手,好不无辜:“我这是在帮明主~”
暗恋什么的最吃力不讨好啦~~~
……
19、第十五章
黄昏时刻的淮安京依旧繁荣昌盛,灯红烛白,酒饭飘香。
白云愁缓缓朝城北走去,理智被夜风一吹,清醒了很多。
他是不喜欢去思考,但是他不笨。
从前几天开始,非花就在有意识地提醒着他什么,他不停地在暗示着,“你忽略了很多东西。”
只是,白云愁不明白,那个鬼精灵的少年想表达的是什么。
为明沉碧抱不平吗?可是,他和明沉碧之间的感情比非花他们想像中的要深厚很多很多,他们会吵架,也会打起来,但是他们信任彼此,比信自己更甚。
从有记忆开始,就有这么一个人,和自己一起玩,一起练武,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一起长大,每一块记忆里都有着同样两个的主角,闭上眼睛就可以精准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后背交付给那个人,可以在彼此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二十二年,是怎样的一个概念?足以让一个人成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清晰地刻入生命里,伴随着自己的呼吸,融入血液里,深入骨髓,一辈子跟着自己的记忆,直到白发齐眉,直到地老天荒。
朋友,知己,兄弟,都不足以描述他们之间的感情,对于彼此来说,那个人是唯一。
无可取代的唯一。
白云愁是不够细心,可是他知道明沉碧对他好,连生命都可以彼此交付,还有什么不能给的?这是他们的默契。
但是非花的话,像是要彻底打破什么,从根骨上动摇他们之间的联系。
为什么要变呢?要变成什么?
白云愁只知道,他不喜欢这种改变。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习惯了一样生活,就不会去变更,而最了解他的明沉碧,也从来不会勉强他。
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呢?
白云愁的脚步骤然轻快了起来,肆无忌惮地得到那个闲散风流的男子的纵容,是他的特权。
就像白云愁,永远会对他放下所有骄傲的架子。
只是……
走到非雾说的倚月居前,白大美人轰的就炸了!
这这这这不是青楼么?!
那个死财迷抛下四个护法跑到青楼里来干嘛?!?
暗主大人站在倚月居门口磨着牙一脸冰寒,吓得那些准备来搭讪的姑娘们纷纷落荒而逃。
‘白云愁是长得好看没错,但是他的艳丽太过霸道凌厉,从小就属于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类型,真是标准的邪派代表人物啊……
这么一个煞星站在自家门口,花枝招展的老鸨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抖着身子小小声问:“您是、是暗主大人么?”
白云愁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