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曜霆匆匆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自从你离开赫家之后,烟馆相继倒闭,到现在也没有开张。”
章曜沄暗自松了口气,岔开话:“赌场有几笔账,支出有问题。洋行好像亏损得很厉害,但是按照营业额来看,是不应该这样的。总之挺蹊跷。”而后一一向赫曜霆做出了详细说明。
赫曜霆听后冷笑:“那是有人在捣鬼。”正色道:“曜沄,此事若是关系到赫家存亡,你会帮我吧”
章曜沄道:“曜霆,我也不想看着赫家倒了,自然会帮你的。”抬眼看着赫曜霆道:“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赫曜霆笑笑,摇头道:“暂且还没有,这事得等我理出个头绪来。”
章曜沄“恩”了一声,算是应了,若有所思地敛起了眉头。
赫曜霆笑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刚一回到满洲就去杀人的。若有什么事要你去做,大抵也是要你帮忙保着我的性命吧?”
章曜沄一怔,脱口问道:“你要我保护你吗?”
赫曜霆嘴角一勾,凑近章曜沄耳语道:“是啊,你不愿意吗?”
章曜沄向后挪挪,拉开一段距离:“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你?”
赫曜霆哈哈大笑:“这个问题太蠢了吧,我是赫曜霆,什么时候会有人不想要害我呢?”
章曜沄一愣,猛然想到赫曜清,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话,“高处不胜寒啊。”
赫曜霆慢慢向后靠在软枕上,微微笑得含义深重:“曜沄,你说这算不算‘高处不胜寒’啊。”
章曜沄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算是默认。
章曜沄起身道:“你歇会吧,我先出去了。”
赫曜霆忽然抱住他道:“别去。”声音略带着慵懒的沙哑,语调有些撒娇和乞怜。
章曜沄顿住,站也不是停也不是,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犹豫着坐下,拍拍赫曜霆问道:“曜霆,怎么啦?”
赫曜霆顺势将头枕上章曜沄大腿,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悠然道:“没事,曜沄,你别动,让我睡会。”
作者有话要说:
☆、请神容易
赫曜霆缠绵病榻了几日,断断续续地低烧,咳嗽还未见有多大的好转,凤梧与凤栖已然从奉天回来了。
“才过立春,三爷竟病成这样,真不知道那个沈大夫是怎么看病的。”凤栖不忿地哇哇大叫。
赫曜霆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小七,你就不能小声点吗,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凤栖吐吐舌头,嘿嘿一笑:“我错了,三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给您买回来。”
赫曜霆软软一笑:“我没什么胃口,你去买瓶酸奶吧。然后带小雪出去溜溜,现在天也暖了,小孩子总是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的。”
凤栖哈哈一笑,应道:“是三爷,我这就去叫车,带小少爷出去逛逛。”伶伶俐俐地转身出去了。
“小五,”赫曜霆向屋内角落的阴影轻声唤了一句。
凤梧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面现身,恭敬地向赫曜霆低声应道:“三爷。”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也该出趟门儿了。一直在房间里闷着,好人也要憋出病了。”赫曜霆向他伸出一只手,凤梧立即伸手去扶起他。
凤梧并不多话,只简短地问道:“三爷想要去哪里?”而后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沉静之态,仿佛一尊永远不会开口的石佛雕像。
赫曜霆亦然给了他一个简短的回答,“雪园。”顿了一下道:“你打通电话,替我约赵瑺铮今晚在雪园见面。”
赫曜霆坐在韩笺枫的办公室里喝了两壶白开水之后,抬起一条腿悠然地搭在另一条腿上,翘起了一个优美的二郎腿,放下茶杯道:“笺枫,你也太小气了,往茶壶里放两粒茶叶不行么,只拿白开水敷衍我。是不是又要旁敲侧击地告诉我,雪园的生意被人抢了?”
韩笺枫微微一笑:“茶水解药,你还病着,最好是喝温开水。我这一片好心,你可别误会。”
赫曜霆笑了笑,随手拿起一块点心,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下,怎么瞧怎么倒胃口,悻悻然地放下。又与韩笺枫东拉西扯地闲谈了两句,赵瑺铮如约到了雪园。
赫曜霆笑笑:“帮咱们抢生意的人到了。”
韩笺枫扶他站起来:“我在青梅煮酒备了一桌宴席,咱们过去吧。”
赫曜霆站起身:“今天不在雪园吃饭,咱们三个出去吃。”
韩笺枫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好,我待会去开车。”犹豫了一下问道,“就咱们三个,小五不跟着过去吗?”
赫曜霆笑道:“没事,不用叫他。”其实他心里有数,无论他到哪里,凤梧都会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等着他的。
赫曜霆被韩笺枫搀扶下楼的时候,赵瑺铮已经在会客厅恭候多时了。
赵瑺铮这样的人,从前像赫家这样的显耀豪族是不会给他太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大多是当成蝗虫一样拿钱打发了。而赫曜霆这次不计前嫌,亲自宴请的礼让,倒教他有些受宠若惊,特意穿了一身最体面的戎装前来赴约。
二人西装笔挺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赵瑺铮不禁眼前一亮,心想:“妈的,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爷们。到底是汽车洋房养出来的,就是他妈的不一样,比小门小户的娘们都漂亮得多。”此二人一个风流潇洒,一身儒雅,一个俊美清雅,冷淡高贵,简直要晃瞎了赵瑺铮的一双眼睛。
“赫先生,想要见上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赵瑺铮洪亮的声音在宽敞的会客厅里回响起来,他这人嗓门高亢,随便说话的时候也像要打仗似的,有种冲锋陷阵的嘈杂感觉。
赫曜霆潇洒地一抱拳:“赵团长,小弟对你惦记得紧呢,若不是这几日身体不适,早就去拜访阁下了。”指着韩笺枫道:“赵团长,我给你介绍一下啊。”
赵瑺铮哈哈一笑,很豪气地一抱拳:“不用介绍,想必这位就是韩先生了,我们早就通过好几次电话。瞧这花枝招展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极品小白脸,不愧是风月场上所向披靡的人物啊。幸会了!”语毕一阵哈哈大笑。
也不知赵瑺铮是不是有意讽刺,这番看似毫无心机的恭维弄得韩笺枫怒火攻心,真想把姓赵的一脚踹倒海扁一顿,但他平日训练有素,心里想着:“妈的,这赵胡子真是欠揍。”面上却并未变色,温柔地笑着向对方伸出手去:“赵团长过奖了,幸会,幸会啊。”顺道不易察觉地迅速打量了一下赵瑺铮,发现这人皮相生得倒还不错,就是浑身散发出的匪气难以掩饰。
“幸会。”赵瑺铮刚要去接他悬在半空的手掌,哪知韩笺枫并不与他手掌相握,反而去搀扶赫曜霆,令赵瑺铮一只手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赫曜霆虚弱一笑道,“赵大哥,对不住,我方才有些头晕,笺枫是为了扶我失了礼数,还请见谅。”随即指甲在韩笺枫手背上不动声色地划出一道红印。
赵瑺铮见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关切之情即刻爬了满脸,方才的尴尬不快瞬间就忘了,脱口道:“三爷,你这身子太弱了,怎么我每次见你都跟刚刚小产了似的。你可得好好养养,否则风一吹就要倒了。身体是爷们的本钱,你瞧瞧我这身板多壮实,这样的身子骨才能统率三军呢。”说到最后,面上透着几分得意。
赵瑺铮早知道韩笺枫是靠什么起家,一见他那人面桃花的风流相顿时心理不平衡起来,暗想着,“这个韩笺枫,靠着天生一副好皮相,在满洲的上流社会混得风生水起。老子凭什么刀口上舔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却活得比他穷酸。”方才那话的确有几分刻意挖苦的意思,但得罪赫曜霆倒确实是有口无心。
他这番一片赤诚的关心,让赫曜霆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给赵瑺铮一顿胖揍,心想:“你他妈的才小产了呢。下苦力的才粗生粗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矜贵。这个姓赵的,本来还想请他吃顿饭,再琢磨着怎么改造他。现在看来,都该免了,改一顿扁揍修理修理脑子还差不多!”
眉头微微一敛,随即迅速展开,展颜一笑:“赵大哥是干大事的人,小弟哪里能比。”
赫曜霆生得女相,却不女气,这一笑是男儿飒爽中夹带着韩梅傲雪的艳丽,比起美女的巧笑嫣然更加动人心魄。
赵瑺铮看得几乎痴了,全心全意地只觉得这个笑容太短,格外盼望着赫曜霆再笑一笑,再多看他一眼,简直将天地万物、自己身在何处都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全然不知。
赵瑺铮对赫曜霆这一番关怀,让韩笺枫也是分外难受,想笑又不敢笑,强行憋着都快内伤了,能不难受吗。
心里却有些赞同赵瑺铮的比喻,用“小产”来形容赫曜霆的病态,无论是真病还是装病的姿态,倒还真是贴切的紧啊。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离开雪园,韩笺枫驾车驶在大道上,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新开张的饭馆,驶过一家叫做“老白俄餐馆”的小洋楼,赫曜霆道,“笺枫,停车,我们去这家尝尝。”汽车停在门前。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餐厅,大堂的陈设却古色古香看不出什么西餐馆的情调。三人落座,侍者上来三份大红的菜单,翻开设计喜庆的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酒菜上桌居然是正宗的山东大锅菜。
韩笺枫喊来侍者,好奇地问道:“你们家怎么做的是鲁菜?”
侍者面无表情回答道:“我们家本来开的就是山东菜馆。”
韩笺枫奇道:“那为什么叫做‘老白俄’餐馆?”
侍者不耐烦道:“我们老板外号叫‘老白俄’。”
韩笺枫顿时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心想,这个餐馆用来招待赵瑺铮倒挺合适,都是体面其外,粗鄙其中。赫曜霆却一声低笑:“我没怎么吃过鲁菜,正好尝一尝,这个餐馆挺有意思的,也对赵大哥的胃口。”抬眼看着赵瑺铮,随意问道:“是不是?”
赵瑺铮被他看得心头砰砰直跳,只要一对上赫曜霆的眼睛就禁不住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