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奔跑得非常快,身形在林木草丛间忽现忽隐,凌渡宇他们不熟悉地形,很快失去了他的踪迹。
四人面面相觑,在这广阔的山区里,要找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
奇怪的呜咽声,从左方一个树林里传出来。四人精神一振,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到一个林中的空地。
空地上竖立了一个墓碑,阿方索正拥抱着墓碑在哭泣。
凌渡宇来到他身旁蹲下,柔声道:“墓碑里住了谁的灵魂?”
阿方索忽地止住了哭泣,目光灼灼地细看凌渡宇,好一会儿道:“你是谁?”
凌渡宇道:“我是你的朋友。”
阿方索闭上双目,好一会儿又睁开来,站起身,走到空地的正中央,坐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土地道:“好!你坐在这里,其他的人不要走近来。”
凌渡宇向各人打个眼色,要他们远远坐下,自己在阿方索面前坐下来。
阿方索盯着凌渡宇的眼睛,道:“你是个有力量的人。唉,我的兄嫂也是有力量的人,可是仍均不及‘他’强大,远远不及,所以‘他’还是回来了。”
这几句有若哑谜,叫人摸不着头脑,但众人都知道一定和恶兽有关,感到非常兴奋,看来接近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凌渡宇道:“你的兄嫂是谁?”
阿方索仰首望向天上的蓝天白云,徐徐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就是伟大的‘特玛祖巫师’夫妇,他们都拥有巨大的力量。”跟着望向那墓碑,伤感地道:“现在他们已成了两堆白骨,静静地睡在泥土之下,他们的灵魂,亦因开罪了神灵,永不超生。那亦是我将来死后的遭遇,我们都开罪了神灵。”
凌渡宇正要开口,阿方索用手止住了他道:“不要说话,在我死前,我会把整件事告诉你,六十年来我一直缄口不言,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但你是不同的,你和我,又或和我死去的兄嫂都是同类人,所以我会告诉你,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坐在他面前的凌渡宇,以及远远坐着的卓楚媛、爱德华、佐治都紧张起来,恶兽本身已是充满了神秘和不能解释的邪恶,可是当整件事竟然与一件在红人保留区发生了六十年以上的秘事扯上关系时,神秘的意味又更上一层楼,使人心神震荡。
阿方索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地道:“我的长兄特玛祖和嫂子芝兰,是大地所有巫师中最具力量的两个人,他们能透视神灵的世界,从神灵处取得庞大的力量,做出最惊人的异事。在六十年前一个月全食的晚上,他们两人主持一个祭神大典,我还记得全村千多人全到了谷心的大空地上,生起熊熊的篝火,我们整晚唱歌和跳舞,神灵的力量弥漫在山谷之内,我们听到奇怪的呼唤声和异响。”
阿方索面上忽红忽白,一会儿透出无限的欢欣,一会儿后又被惊惧所替代。
凌渡宇等人沉著倾听,现在虽是阳光普照,但阿方索的语调和神情,却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阿方索梦呓般地继续道:“在祭典最高潮时,特玛祖和他的女人手牵手举行‘通神’的仪式。最奇怪的事发生了,那是不能形容的感觉,当特玛祖兄嫂高举两双手,那是‘触神礼’,忽然间所有人、所以动作全部停顿下来,火焰停止了闪跳,风停止了吹动和呼叫。整个天地里,一切活动全部凝固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间所有人继续着之前的动作,一切回复正常,只有我嫂子芝兰晕倒了,她很快被救醒过来,我们都很害怕,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敢谈论。此中的三个月后,有一天晚上,长兄把我带到一个高山的峰顶,告诉我一件惊人的事。”
那是个非常晴朗的黑夜,繁星满天。
特玛祖的脸色却很沉重,满怀心事地道:“你嫂子怀孕了!”
阿方索跳了起来恭喜道:“那真是件最令人兴奋的事。”
他喜欢是有特别原因的,因为一直以来,特玛祖夫妇醉心巫术,用种种土法避孕。
特玛祖没有半点欣喜情绪,沉声道:“那不是我的骨肉!”
阿方索脸色一变,一把按在插在腰间的尖刀,暴喝道:“谁干的?”一向以来,他都是族中最强壮的勇士。
特玛祖道:“你坐下听我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事。”
阿方索坐了下来,不解地望着特玛祖,这个他视之为天神的兄长。
阿方索点头,事实上他知道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怪异景象。
特玛祖道:“就在那一刻,神灵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接触到非常奇怪的……奇怪的世界,就是那一刹那,你嫂子怀了孕……不要那样看我,我们也不明白。”
阿方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灵降孕,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特玛祖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给旁人听见,说话也更加急速:“没有太多时间了,你一定要记着我说的每一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要遵照我的话去做。”
阿方索猛点头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违背你的说话。”
特玛祖道:“我要你立即离开这里,有多远便去多远,到了由现在数起第六个新月的晚上,才回到这里,将你嫂子新生下来的婴儿杀死,将他的身体烧掉,一点皮肉也不能剩下来,否则,他将会复活过来。”
阿方索呆道:“为什么?假设你不要这孩子,打掉了不是更干净利落吗?”
特玛祖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仍未出生,但力量已远比我们强大,我知道只有在他生下来那一段短时间内,在他力量最薄弱的时间,才能有杀死他的良机。我的好兄弟,我和你嫂嫂已完了,我们感到他的邪恶正在增长中。记着!一定要不留下一点皮肉,否则,会给人类带来最大的祸害。”
阿方索第一次表现了对兄长判断力的怀疑,道:“会不会是你们太累了,生出错觉,事情并不是……”
特玛祖忽地闭上双目,全身颤抖起来。
阿方索惊得一把搂紧他,高呼道:“你怎么了?”
冷汗从额头流下来,特玛祖奋力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时间无多了,我趁这几天阳光旺盛,他的力量降至最低点,才能来向你偷说几句话,现在他又唤我回去了。他的力量在不断增长,你快走吧!假若你不走,连你也逃不了。”
阿方索道:“你怎知他是魔鬼?”
特玛祖叫道:“我和你的嫂子的灵魂已和他邪恶的灵魂锁在一起,所以知道了很多人不能知晓的事,他一天比一天邪恶,你快走吧!我……我要杀死你。”
阿方索跳了起来,只见特玛祖眼中凶光闪现。
说到这里,阿方索不尽唏嘘,以荒凉凄怆的语调道:“看到我兄长的模样,我忽地一下子明白了他说的事,就是他们两夫妇,两个潜力最大的巫师,已成为了嫂子腹内魔种的囚犯,再也摆脱不了。我没命地逃走,走出了山区,在外边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第六个新月时,我回到了蝴蝶山谷,回到了兄嫂的屋内,我看到兄长特玛祖和嫂子芝兰的尸体,躺在屋内的地上。他!那婴儿在床上躺着,眼睛望向我,一声不响,我感到全身麻痹,好像一点力量也用不上来,最后我闭上双目,想着兄长的脸容,死命拔出刀来,不断向他插下去,直到他变成肉酱……”
眼泪从眼角不断滴下,阿方索长长地叹息,那是他一生中不能忘记的情景。
阿方索道:“我知道我并没有做错,他并不是人,给我这样残害,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杀死他,即使将他碎尸万段,他也不会死的,事后我将整个茅舍烧个干净……唉,就是这样,但他没有死,一看到那画像,我便知是他,他和芝兰是同一个模样,那眼神,正是那婴儿看着我的眼神。好了,你们走吧。”
第四章 魔踪再现
长长的餐桌,凌渡宇、卓楚媛、爱德华、佐冶和他的两个儿子、佐治的妹子美芙,默默地吃着晚餐。
佐治的妻子海伦辛勤地为众人添食物。
卓楚媛推辞道:“够了,我吃不下了,谢谢你。”
海伦笑道:“你的身材这样苗条,吃多一点也不怕。”
卓楚媛道:“你煮的东西真的美味极了,可是我习惯了晚餐只吃一小点。”其实她的坏心情,使她完全失去了胃口。
佐治谅解地道:“来,放过她吧,给我添一点。”
佐治的妹子站起身来,道:“各位,请随意,我完成了我的那一份。”离席走上了楼上。
卓楚媛向佐治笑道:“你的妹子真漂亮。”佐治耸耸肩,笑了起来。
海伦坐进位子道:“青春是一种没法阻挡的力量。我真希望能变成她。”
众人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点。
爱德华望向凌渡宇道:“你信不信阿方索的话?”
凌渡宇反问道:“你呢?”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道:“假设一九六六年那个案件并非恶兽所为,我一定一个字也不相信阿方索。但现在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佐治插口道:“我希望今早蝴蝶谷之行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
海伦道:“现在早放工了,不要再谈公事好吗?”
卓楚媛笑道:“我赞成海伦的话。”转向凌渡宇道:“记着我们是来度假的,我要你晚饭后陪我去散步,这处真是美丽!”
凌渡宇正要说话人,佐治的妹子美芙花枝招展地跑了出来,笑道:“各位,祝你们有个美好的晚上。”急步往大门走去。
佐治叫道:“今晚早点回来!”
美芙头也不回就道:“是了,暴君!”
众人摇头失笑。
佐治问海伦道:“妮子到哪里去?”
海伦耸耸肩道:“这个年纪的少女,天知道她们要干什么。”
佐治九岁大的儿子轻声道:“我知道她到哪里去,今天我们在游乐场回来时,车子忽然坏了,有位哥哥走来帮我们弄好了车子,还约了美芙姑姑。”
佐治随口道:“那小子英俊不?”
小儿子争着插口道:“很英俊。”用手比了比,道:“长得很高很高,不过看人的眼睛很奇怪,他望着姑姑时,眼睛会放光,望向我们时,却像看不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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