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去的!”她赶紧别过脸,不让他看见脸上的挣扎。
“你怎么可以说不去呢?”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赌气起来居然如此不可理喻?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羽菲尖声地嚷著,她被他口吻中的理所当然所激怒,“难道说摆布他人是你们展氏财大气粗的权利?她反对,我就必须躲开她,避免正面冲突;而现在她赞成了,一声令下,我就该乖乖自动报到吗?你说,我有必要去吗?”
他望著她受伤似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或许……在他顾全大局的某些设想上,是为难她了。但是他是有苦衷的,没带她回去正式面见父母,那只是他怕时机未成熟,不希望母亲受刺激之后对他们俩的爱情造成可能的杀伤力。
然而,他却从来没一丁点放弃的念头。而他的坚持、她的委曲求全,不都是为了爱而奋斗吗?
他柔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这一切会过去的。”执起她的手,他又说:“别闹性子,嗯?”
“我不是在闹,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见你妈?”羽菲知道那能带来决定性的结果,可是,究竟什么样的结果才是圆满呢?
就算他妈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可是,这样可以预知的婆媳恶劣关系,是她婚姻中所追求的吗?
慕伦答得迅速而肯定,“你必须去,因为……你也爱我的,不是吗?”
羽菲眨著大眼,不可思议地看著他。这是啥蠢理由!原以为他该说的是:因为我爱你!结果,全然是走样的演出。
她这回真的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什么爱?爱不爱又如何?如果说爱只会伤害人,那我宁可不要!”多日来心情的冲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激动万分地道:“展慕伦,你给我听清楚,没有错,我是爱你;可是,我现在不想爱了,因为我觉得那太累了,我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像我那死去的妈——”
“什么?你妈她……怎么会?”
“那也是拜托你们展家所赐!”明知道这样子的逻辑并不合理,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
望著他震惊的睑,她心痛如绞,“就当作我们从来不曾认识过吧!”然后,她掩面拔腿奔去。
慕伦望著她的背影,心情亦久久无法平复。原来她是因为丧母而情绪低落,只是她说……老天!他闪过一个念头,立即驾车直驱家中。
“妈,风婶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面对儿子劈头的质问,可真把何爱莉给吓了一大跳。
风婶?那不是风平的老婆,也就是许素琴的姐姐许素华?怎么她死了呢?
展飞鹏洽公到高雄去了,何爱莉和儿子百般理论不清,她决定私下到风家一趟,探个究竟。
远在淡水的风家,她只能凭著多年以前的模糊记忆找寻。
车子在巷道里转著弯,却毫无头绪,本想打电话问飞鹏正确住址,然而她又觉不妥,最好先理个明白之后再说。
何爱莉将车子停妥,下了车,准备徒步找找著。“应该是这条巷子吧?”她拐入一条暗巷。
就在她认出那巷尾转角的百年古榕时,忽然一道刺目的灯光照来,伴著轰隆的引擎声,一辆重型机车朝她呼啸而来。
何爱莉本能地往旁边闪避,然而,机车却绕了个圈子在她面前停住。
机车上头戴安全帽的男子跳下车,逼近她,低喝:“把钱拿出来!”
“啊?”是抢劫?何爱莉头皮一阵发麻。养尊处优的她,哪曾受过这样的惊吓,一时她只感腿软,无法反应过来。
“把钱交出来,否则要你的命!”男人手持的匕首亮晃晃地教人心惊。
“别……别乱来!”爱莉抖著手交出皮包。
“哎哟!”她惊叫起来,脖子上的钻炼被硬扯下来,而那条链子可是她亡母留下的纪念品。
一种反抗的本能被激起,何爱莉拚命地抓住链子,同时大喊救命,抢夺之际,她的手背感到一阵疼痛。劫匪的刀子划过她的手,一见淌出的鲜血,她整个人几乎快昏厥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啊!”那劫匪忽然发出惨叫声,接著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地。
何爱莉目瞪目呆地望著那劫匪倒地,以及倒地之后出现的身影,那是一个容貌娟秀的女孩。
在她清新而稚气未脱的笑容中有著胜利的骄傲,“去死吧!败类!”
然后她才走向何爱莉:“这位太太,你没事吧?啊!你流血了耶!我带你去敷药吧!”
“这……不用麻烦了,真是谢谢你,小姐……”何爱莉望著那女孩手里所握的大木棍,不禁暗自咋舌。
“不会麻烦的,我家就住在巷尾,很近的。”
“巷尾?”何爱莉眼睛一亮,也许可以向她问个路。
“是!巷尾转角那棵大榕树下,大门口有个‘风’字的就我家了。”
“风?”何爱莉这一听,可全忘了疼痛。难道这俏丫头正是……不错!这女孩正是风羽菲。她在与慕伦的对话后,心里一阵纷乱,索性回家来。没想到,居然让她找到了十分合理的发泄对象。
那该死的抢匪经这那一棍,是够受用的。
“好吧!”何爱莉十分专注地望著她。“那就要麻烦你了,那这个人……”
“报警处理喽!像这种人才是大麻烦,抓走一个少一个,这个社会才能安宁。”
“说得是!”何爱莉拿出随身的大哥大拨了电话,却不时对羽菲报以笑容。
好个充满正义感、热情奔放的女孩!
羽菲用不甚熟念的手法包扎著她的伤口,幸好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而何爱莉则是十分专注地盯著她。“小姐——”
“我性风,叫风羽菲,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小姐听起来挺怪的。”
“噢!那我就叫你羽菲,行吗?”
“当然行,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家称呼的嘛!”羽菲笑了。
何爱莉也莞尔一笑,然后问道:“羽菲,方才你好勇敢,你不害怕吗?”
“怕?当然怕啊!开玩笑,他有刀子耶!”羽菲耸耸肩,淡笑道:“可是当时看你那么危险,我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嘛!”
何爱莉听了心中顿时难受起来,原来她一直用一种不相干的恨意去对这样纯善的女孩。
“不过……”羽菲有点好奇。“你刚才那种情形实在太危险了,那种人就是要钱,而伯母你不给又喊救命的……”
“其实我是吓坏了,钱我可以给,可是链子是我死去的母亲留下来的,我想传给以后的媳妇,当时只想保住它,也没想到那么多。”
“噢?”羽菲明白过来,点头后脸上的笑容却敛住,显得有些落寞,她低喃:“我能明白伯母的心情,如果我妈能留下什么给我,那我也会这样的。”
“你……你妈她……”
“她死了。”正当何爱莉为这样的答案失色之前,羽菲又接口道:“她死了二十几年了,我现在的父母是我姨妈和姨父。”
“噢……”何爱莉这才松口气。原来是慕伦搞错了,她原来也已知自己的身世了。
“不过,我还算是很幸福的!”羽菲很快地甩头,笑得灿烂。“我现在的父母跟亲生的并没两样。”
何爱莉由衷的笑了笑,“那可能是你的福气。”她转了话题,试探地问:“像你这么心地善良又漂亮的女孩,一定会嫁到好老公的,你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呀?”
“我……有……”她接著又道:“没有!”
“这……”何爱莉注意到她脸上复杂的神色。“怎么回事?”
“这个意思就是说呀!有,可是等于没有!”羽菲递上茶水,对这样的陌生人谈心事,倒也是一种纤解心情的好方法;彼此没有负担,亦无后遗症。
于是,她开始侃侃而谈,述说著和慕伦之间的爱情历程——
提到今日的分手,她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免心生黯然。“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对你说了那么多,我是要忘掉他的,可是……”
“可是,你爱他。对不对?”
“我……我是爱他,可是他妈……”
他妈?何爱莉调了个坐姿,啜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也许像他所说的,他妈已经改变了——”
“难喽!他妈可以记恨一个不存在的人那么久,可见多么小心眼,一想到自己要有这样子的婆婆……”羽菲不敢苟同的摇著头。“伯母,你的脸色好差,不要紧呢?”
“呃……不要紧,没事……”何爱莉僵硬地扯著嘴角:“其实每个人都会犯错的,长辈也一样,说不定他妈已经知道错了,只是拉不下脸来认错!”
“你说得也对!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可能要她认什么错。”羽菲吐吐舌,天真地笑了。“只要她拿出诚意来对待我那就够了。”
“会的,她会有那个诚意的。”何爱莉知道该是告辞的时候了,否则,这种清算自我的方式会教她的血压上升的。
临行前,她意味深远地对羽菲说:“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有美满的未来,两个相爱的人要是能有那个缘分厮守,是绝对值得珍惜的;一旦错失了,那种遗憾是任何东西无法弥补的,你懂吗?”
羽菲点了点头,顿有所悟的双眸闪耀著光芒。
“不好了!羽菲,刚才我接到电话,说展慕伦伤重住进了医院——”
“什么?”争争的话恍如青天霹雳般,教羽菲几乎魂飞魄散。
问明了医院名称,她火速地赶赴。怎么会这样子?伤重?究竟有多严重呢?在车上内心翻腾的羽菲,早已六神无主,红了眼眶。
一到急诊室,就看到李副总焦急的身影。“风小姐,你可来了,咱们总经理一直叫著你的名字呢!”
“他现在——”她几乎没有勇气追问下去。
“已经动过手术,现在在恢复室,医生说……恐怕……”
不!不能有任何恐怕!“慕伦——”她唇一颤抖,斗大的眼泪掉了下来,随即奔向恢复室去。
“医生说恐怕要休息几天,我话还没说完,她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