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虽然嘴里小声唠叨着他根本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可是心里却比蜜还甜。
比起单向的苦涩暗恋来说,也许这种呵护体贴的爱护更适合她吧?小九懒懒地想着,觉得自己真是个狡猾的人,她已经越来越沉迷于燕未勒对她的温柔照顾。
中午,他们终于出了山区进入宽敞的官道,在一个路边小店打发了午饭,后来又买了一辆大马车,马车里布置得更暖和,甚至还有一个柔软无比,让人躺在上面就不想出来的软榻,上面铺着轻软却格外暖和的棉被,小九开心地钻进去,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对着燕未勒满足地笑。
这次燕未勒也坐了进来陪她,他干脆把她搂进怀里,再给她裹上被子,看着她笑得像个满足的小狸猫,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有时候他真分不清到底谁比谁大了五岁。
“小勒……”小九在竹轿里闷了大半天,现在总算抓住个能说话的人,兴奋万分,“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燕未勒点点头。
“你真的主动放弃了戎族大君的位子?”为了怕自己心软,她刻意不去注意戎族的任何消息,当年离开若尔盖草原时,她想和戎族断个干净,所以这些年并不太清楚戎族的变迁。
燕未勒沉默了一会儿。
“不方便说吗?那就不要说了。”小九见他面色凝重,急忙开口。
“事情可能比你想象得复杂,但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他叹了口气,“我当初并没想到父王真的会把大君的位子传给我,毕竟我一出生就被判定为不吉,在遇到你之前也受尽了轻视和欺陵,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时候父王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位子传给我,因为我们第一位统一戎族的祖先出生的情形几乎和我一模一样,而且他的星星也是死星,父王说那不是不吉,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而昭示着戎族的又一次大变革大振兴,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
小九睁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继承呢?小勒很聪明,如果成了大君,一定可以大有作为的。”
“如果我成了大君,还可以娶你吗?”燕未勒反问。
小九哑然。
如果她不是燕格凝,不是乌云琪琪格公主,而只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小九,就算两族通婚有点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已经是燕格凝,是大君亲口赐封的乌云琪琪格公主,所以她就绝对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弟弟燕未勒。
而她又不能公开自己的真正身分,因为龙清羽曾经那样恳求她,求她成全他和小八的幸福。
“难道……你为了我而放弃了大君之位?”小九从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闷闷地问。
当燕未勒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女人的直觉就已经告诉她燕未勒并未继承大君之位,虽然心底不否认自己有着狂喜,却又觉得对不起曾经那么疼爱她的大君。
“算是原因之一。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无意继承大君的位子,我以前不是对你说过吗?我的理想是做草原上自由飞翔的雄鹰,而不是被人套牢了缰绳的良马。”燕未勒微笑着说。
“真的?你真的不感到遗憾?”
“要我发誓吗?”
“还是不用了。”小九眨眨眼,她心里有太多的感动和无法言语的激动,燕未勒居然为了她舍弃大君之位……
没有一个女人能不动容吧?
坏蛋!他怎么可以让她感动成这样?
她悄悄在男人的怀里抹掉眼泪,对他绽放一抹绚烂的笑容,“你会让我成为戎族历史上的大罪人。”
“嗯,红颜祸水。”燕未勒毫不客气地点头承认。
“喂!”她掐了他一把,“你也这样说我?”
“就算有罪,也让我替你背,别想那么多。”他沉沉地笑起来。
“我才不会想那么多!”小九哼了一声,“其实这样也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操心着一族人的生死兴亡,只要管自己快活就好,虽然有点自私,但也算是一种豁达,有好多人都抛不开名利权欲呢。”
“其实……我也抛不开自己的权欲。”燕未勒忽然凑近她低语。
“嗯?”她嘟起嘴巴,“那你还是感到惋惜?”
“不,我抛不开成为你的丈夫的权利,还有拥有你的欲望。”
小九眼睛猛然瞪大,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最后猛然把被子拉上来,整个人缩进被窝里,“你真不害臊!真不害臊!”
燕未勒开怀大笑,伸手撩开被角,“不要老躲在里面,小心闷坏了。”
小九哼唧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探出头来,“我觉得我越来越没有姐姐的威严了。”
“你以为你以前就有吗?”
“难道没有?你那时候总是对我说的话言听计从,就算受了欺负也不敢还手啊。”
“对,其实我现在还是会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就算受了欺负也不还手,这是因为我爱你。但我当年不还手并不是因为你有姐姐的威严,其实我很想狠狠揍你一顿,让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嚣张,你要知道,小孩子其实也是有着很高很强的自尊心的!”燕未勒学着她的口气说。
“啊?”小九惊讶地目瞪口呆,“你、你……你这个小孩真顽劣!”
还亏得她以为已经得到那个小野马一样的孩子的喜欢和崇拜了呢,原来只不过是她一个人沾沾自喜。
“那你为什么不还手?”
“因为技不如人,打也打不过啊。”他耸耸肩,很遗憾地回答。
“你、你……你真阴险!”小九气愤不已,“那后来你不是很快就打过了我吗?”
“当我打过你时,我才突然发现你已经比我矮小好多,而且还生得那么漂亮动人,我怎么还能打得出手?”
“你、你……你这个色狼!那时候你才十四岁吧?”
“十四岁的草原儿郎都有当爹爹的了。”
小九哼了一声,现在才明白自己一直生活在虎视眈眈的危险之中。
“咱们现在要到哪去?你离开了草原,还有家吗?”其实她还想问一问燕未勒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但想想他大概也和自己一样,这八年来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不免觉得有些歉疚,就有些问不出口了。
“有啊,而且还是一个特别大的家。”燕未勒神秘一笑。
“有多大?比原来在草原还大吗?”小九满脸好奇。
“呃……怎么比呢?草原上兄弟虽然多,但和我都不亲近,我等于是孤独一个人,现在我却拥有很多比手足还亲的好兄弟。”说这话的时候,燕未勒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而夺目的光彩。
“哇!真好!”小九是个爱热闹的人,听到他并不孤独,而且还找到了很多好朋友,不由得也为他开心。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都是很有趣的人。”
“嗯。”沉默了一下,小九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小勒……”
“什么?”燕未勒的大手正坏心地要探进她的袄子里。
“回家之前,先去一个地方吧。”
“哪里?”
“龙氏山庄。”
燕未勒怔忡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道深沉难测的光,“如果……我不同意呢?”
“小勒!”小九撒娇地晃了晃他的手臂,“不要这么小气嘛,你知道我只是想做一个了断,人家新娘子出嫁也要和自己的娘家告别是不是?龙氏山庄也算我的娘家啊。还是,你信不过我?”
燕未勒的大手圈紧她,过了好久也没有回答。
车子里的气氛沉闷而凝重。
前面赶车的兄弟用鞭子戳了戳旁边的伙伴,“哎,我说,觉不觉得这天更冷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瞅了瞅垂着帘子的马车,耸耸肩,也同样压低嗓音,“不知道夫人做了什么事,爷还从来没这么发怒过呢。”
“是啊、是啊,我觉得马车都成了冰雕的,从里面向外扩散寒气啊。”
“女人是用来哄的,爷那样老黑着一张脸,谁受得了啊,也难怪夫人要和他吵架。”
“嘿,也不能怪爷生气,我隐约有听到一些,夫人似乎是要去见她以前的老相好,别说爷那种高高在上的男人受不了,是个普通男人都受不了啊!明明已经嫁给爷了,洞房也入了,交杯酒也喝了,还想着以前的男人,啧啧……”
“啊?真的?难怪爷这么生气哩!夫人也真是……难怪二爷不喜欢女人,女人就是这种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怪物,我以后才不要娶媳妇!”
“嘘……小心点,别让爷听到。”
“是……不说了,不说了,专心赶路。”
“六子!”车内忽然传来燕未勒低沉而肃杀的声音,似乎拧着一股子无法宣泄的怒气。
“是,爷,有什么吩咐?”
“改道,先去龙氏山庄。”燕未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
“啊?好。”六子拉住马,改道。
看来爷实在太宠这位刚娶进门的新夫人了,居然会答应她一起去见旧情人?
啧啧!
爷不愧是爷,宰相肚里能撑船哪!
龙氏山庄
燕未勒送了拜贴。
没多久龙清羽亲自迎到了大门口。
他还是那样清俊,一袭白袍风度翩翩,眉梢眼角洗去了昔日的青涩,变得更加风采夺人。
小九看着他那样得体地笑着,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陌生,可是见到燕未勒时,她并没有那种暌违八年的陌生感啊!
她怯生生地下了马车,努力昂首挺胸地走到龙清羽的面前,小手捏成拳头,手心里满是冷汗,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低低地喊了声,“师兄。”
她衷心地希望自己的到来不会给龙氏山庄和师兄的幸福生活带来麻烦。
“小九。”比起她,龙清羽就显得平稳正常了许多,虽然他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干涩,“好久不见了,你一切还好吗?”
“还好。”
“啊,外面冷,还是快点到屋里说话吧。”
“打扰师兄了。”
“哪里话?这是应该的,到了这里就是回家了啊。大伙快一起来,到屋里暖和暖和,喝杯热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