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一惊,忙站起身、转过头来看着他,模样有些局促——显然,素来教养良好的赵家小姐被人勘破了这样没形象的一面,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的面庞上霎时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楚颜参见太子殿下。”
这还是顾祁头一回看见她局促脸红的样子,上一回离得这么近的时候……似乎还是她六岁那年,两人在书房谈话那次。
眼看着她都长这么大了,身段也呈现出了少女最美好的姿态。细看之下,依稀还有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明艳动人,虽说清秀不足,但胜在娇媚有余。
可是她的表情是这样生动,绝非母亲那样刻板严厉。
想到赵容华,顾祁心情没那么好了,声音冷淡了些,“怎的来的这么早?”
离晚宴还有半个时辰,她未免来得太早了些,不知怎的,顾祁忽然觉得也许是母亲想要她多亲近亲近自己,所以才嘱咐她早些来。
这问题问得楚颜更尴尬了,只得低下头去,更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束秋跟我说晚宴的时辰时,我在藏书阁看书,就没留神听,忘了具体时间。结果后来一看天色,还以为到时辰了,就赶忙换了衣服跑来。”
想当然耳,真到了时辰时,元熙殿那群宫人跑去藏书阁看不见她,肯定会急得要命。
顾祁忍不住想笑,这丫头果然是书痴,从小到大就是明扬斋里出了名的书虫,钻进书房就出不来,真个是嗜书如命。
没想到这毛病到现在还是没改过来。
可当初若不是因为她爱书,总是安安静静地窝在那儿一个人捧本书,他又如何会知道其实她压根没有来接近自己的打算呢?
楚颜用了九年时间去证明她绝非赵容华之辈,也压根就没有打什么鬼主意要当太子妃。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六岁的小孩子也根本没有那个吸引力去赢得太子的心,她需要慢慢成长,等到女人的武器都成熟之际,再来实施计划。
而在那之前,她得慢慢绸缪,徐徐图之。
眼下,时间到了。
顾祁心知她是无聊,又不能进书房看书,这才无聊地在院里逗弄锦鲤,而她的姿态与窘迫都取悦了他,因为平常在他周围的人都清楚他是未来皇帝,对他的态度无不小心翼翼、谨慎有加,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这样窘迫丢脸的人了。
唇角微扬,他心情大好,破天荒给了她一个奖赏,“在这儿蹲在脚不麻么?”
说罢,他转身朝书房走去。
楚颜没反应过来,啥?脚麻?
蹲着当然会脚麻,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问了又不用她回答就走……楚颜一头雾水。
过了片刻,太子没见她跟上来,便回头看着她,眉头一皱,“愣在那儿做什么?不是要进来看书吗?”
楚颜顿悟。
虽说她还是自认聪明的,但这太子为免也太傲娇了,待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进书房去坐会儿时,忍不住扶额擦了把汗。
好好说句话会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是典型的高IQ低EQ,不过一定是个成长型选手哈哈,懂得举一反三。
☆、16、第016章。战术 。。。
楚颜规规矩矩地跟在顾祁身后走进了书房,从前没有来过,眼下四处打量了片刻,顿觉有些讶异。
书房挺大的,也很空旷。
靠墙的地方摆着一面很大的书架,几乎与整面墙并排而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书,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看着颇有些头皮发麻。
而除了那面书架,靠窗的地方便是他批阅奏章和读书的桌子了,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摞折子,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再其次是他的椅子后面有一个不大的柜子,分为四格,一格放着花瓶,一格摆着只木雕,一格是只插着各式毛笔的玉石笔筒,还有一格就这么空着。
进门的正对面有两张椅子,中间是张低矮木桌,上面摆放着几只茶杯和一只茶壶。
除去这些,书房的外室就什么也没有了,对于一个太子来说,这样的摆设着实简朴到了一种境界。
楚颜猜想着内室恐怕也和外面风格相差不远,约莫就只剩张休息用的床榻和一张摆放东西的小几了,这是皇宫内室的基本格调。
如此看来,当今太子果然是个务实勤俭的人,她已经可以预见他日后会是个怎样的明君了。
楚颜正兀自想着,顾祁已经坐在了书桌后,抬头看了眼她失神的模样,便说,“不是要看书么?怎的进来了光顾着发呆?”
她赶忙回过神来,窘迫地走到书架前开始浏览太子的藏书。
唐诗宋词,医书算术,农学天文,元曲小说……各式各样的书目叫楚颜忍不住又大大地诧异了一次,没想到太子的藏书竟然如此广泛,每一方面的都有。
她琢磨着兴许是和现代的土豪没什么两样,什么书都爱往家里搬,估计真看过的也就那么几本,便随手抽了本感兴趣的唐诗出来。
岂料翻了几页后,竟然发现上面有太子的批注,清隽飘逸的字迹里隐隐透露出几分洒脱不羁,和他给人的深沉严肃形象全然不符。
比如她翻开的这一页正好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看书的人在上面勾下了一句: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而一旁的空白处则写着:坦荡胸胆亦可取,失意颓唐不苟从。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看来太子殿下不仅善于看书,也善于思考总结,不愿盲从。而另一方面,从这样的字句中也能看出他的铮铮傲骨和满满自信。
楚颜又放下唐诗,抽了本医书出来,没想到上面也是满满的批注,虽说都是些基础的医学知识,但对于一个政事繁忙的太子来说,也着实涉猎得太广了。
她没料到书桌后的人虽然手里捧着本书,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见她一脸讶然地连翻好几本书,忍不住好笑地问道,“怎么,是觉得我不像是会看这么多书的人?”
楚颜转过头来,眼神亮晶晶的,“不,我只是一直觉得太子殿下忙于政事,看的多半也是些和历史政治有关的书籍,却没料到……”
没有下文了,但是个中意思却不言而喻。
那眼神,那语气,明明狗腿到了一种境界,可配上她那样闪亮的眼睛和欣喜的语气,就成了由内而外的赞誉。而最终要的是,有时候j□j裸的马屁会让人心生反感,而这样欲盖弥彰的崇拜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高校领导班子教会楚颜的人生哲理。
而最主要的,是她的的确确就是个爱书之人,否则换个人来拍这样的马屁,指不定顾祁会怎么想。
顾祁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书,不再说话。
他广泛涉猎,一是为了拓宽眼界,二是幼年时养成了习惯,要想博得那严厉又威仪的父皇哪怕一丁点赞赏,他也得付出比寻常孩子多很多的努力,于是他拼命看书,什么都去接触,结果到了今日,没有赢来父皇的赞赏,却意外地收获了这个书虫的崇拜。
可是父皇的赞誉一定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轻描淡写地夸他几句,比起这样小狗似的眼神和惊讶的语气来说,当然是后者更令人有成就感。
他心情愉悦地看书,而楚颜也抽出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一面读,一面从他留下的蛛丝马迹中感受他的思想。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好的阅读者,笔记不多不少,刚好简洁有力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既不完全追随作者的主旨,又不乏自己的主张和想法。看着看着,楚颜忽然真心佩服起他来。
而书桌后的人显然也用心在看书,由于太专注,就忘了屋里还有个楚颜,过了约莫有两柱香的功夫,他觉得有些渴了,便头也不抬地像往常那样吩咐万喜,“倒杯茶来。”
此言一出,楚颜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他,而显然太子已经忘了万喜在屋外,此时陪着他的人是她这个赵家千金。
不过……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把书搁在椅子上,然后拿起手边的茶壶斟了杯茶,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桌前,递了过去。
顾祁一开始没发现不对,直到接过去之后,忽然眉头一皱,“怎么是凉的?”
再抬头时,才看见楚颜尴尬的神情,“我,我不知道还要重新去接热水……”
又是一次近距离观察,顾祁注意到她的肌肤细腻光滑,一旦脸红起来,薄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纤细的血管,吹弹可破,看上去脆弱又易碎。
她尴尬地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明亮的双眸,并且微微颤动着,看上去又有些惊慌失措的意味。
这样的人,和乖张跋扈的清阳郡主完全不同,也和他那严肃狠绝的母亲大相径庭,顾祁忍不住微微失神,却在下一刻很好地收回目光,恢复了先前清冷的模样,对正欲拿着茶壶去打热水的楚颜开口道,“让万喜去就行了,你看你的书罢。”
楚颜便把茶壶拿给了门口的万喜,回头朝他扬唇一笑,“好。”
灿烂到毫不掩饰的笑容,顾祁微微蹙眉,还真是……祸水模样,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矜持。
顾祁问她,“看的什么书?”
楚颜扬了扬手中的书,“《史记》。”
顾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你爱读《史记》?”
这并不是女子爱读的东西,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刻意选择了这本书。
楚颜微微一笑,“殿下不觉得这书看起来很有趣么,智者都说从古人处理政事与邦交的事件里,能得到些关于治国的启发和教训,而于我而言,也能学会些人际交往的策略。”
她刻意想在创新思维上有所探讨,本来嘛,她别的不会,古汉语文学倒是专业对口,拿这些千年不变的史书来举一反三完全不在话下。何况她不认为仅仅是小家碧玉的作风便能引来太子垂怜,似他这般的男子,约莫是不喜欢空有外表的蠢女人的。
果不其然,顾祁微微扬眉,“泛泛而谈未免太过空泛。”
意思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楚颜俏皮地清了清嗓子,故作一本正经地挺直了身子道,“谨遵太子殿下谕旨。”
混熟了之后,俨然不再是方才那个会脸红会害羞的清秀佳人。
她拿着史记翻了翻,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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