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被子里的人没动,也没吭声。
他也就站在原地等待着。
最后还是楚颜没忍住,随口嘟囔了句,“去去去,去见您的美人们,免得登徒子总来骚扰我。”
顾祁失笑,边摇头边往外走,出门前不忘叮嘱一句,“别睡太晚,早膳用得太晚,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就该吃不下了。”
他终于离开了永安宫。
朝阳在远处露出了红彤彤的一角,霞光翻涌,朱红色的深宫又迎来了新的一日。
顾祁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心情也格外舒畅。
他若有所思地抚着唇角,似在回味方才的甜蜜滋味。
他想他明白了楚颜的用意,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不仅仅是属于娇妻的一次撒娇,也是对他的安慰与鼓励。
至少现在的他有了足够的平和心态去华严殿,她既然信他,他就要担得起她的信任。
天下美人万千,若是不入他的心,再美也只是一副皮囊。
而楚颜不一样。
她的美浑然天成,不仅仅在容颜上,更是因为那颗难能可贵的心。
屋内,楚颜的笑意慢慢地褪去。
太子对她越发温柔宠溺,但她丝毫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山雨欲来,她又绸缪了多少呢?
抓住太子的心固然重要,但那群即将入宫的美人也不可小觑,因此奸妃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
太子在华严殿选秀,楚颜就懒洋洋地在永安宫喝茶。
前些日子今年的贡茶被送进了宫,西湖进贡的狮字龙井,岳阳洞庭出产的君山银针,还有黄山的毛峰,庐山的云雾茶……
太子喜爱龙井清爽浓醇,而楚颜偏爱银针清鲜甘甜。
若是过去,永安宫里几乎不留别的茶,只留龙井便足矣,但眼下……太子笑了笑,便让人把银针留了大半在这儿,其余的茶分了些去给宫中的主子。
楚颜坐在长廊边上晒太阳,喝着茶,手里捧着本民间小本,日子过得很悠闲。
古代的著作到了现代还能遗留下来的毕竟太过有限,很多有趣的民间书籍最后都失传了,楚颜这只书虫到了宣朝可算是有了消磨时间的好方式。
只是没一会儿,永安宫外忽然有人拜访。
值守的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都尉萧城的夫人冯氏来向太子妃请安了。
楚颜眉心舒展,微微一笑,“快请她进来。”
冯静舒?
那个讨人喜欢、总是叫人觉得舒服的女子。
知道太子选秀,料到她心里堵得慌,所以特意来陪陪她?
******
朝阳初生,霞光万丈。
门外的太监长声喊道,“传秀女进殿觐见——”
十名身着淡粉色云锦宫装绣襦裙的女子娉娉婷婷地从华严殿外走了进来,排成两排,姿态优雅好看。
大殿里有太子,太后,沐贵妃,赵容华,还有一些礼官和尚仪局的女官。
原本选秀是要几名位高权重的后宫之主在场的,但皇后不爱这些事,而赵容华虽位低,却是太子生母,于是就补了这个缺。
顾祁淡淡地坐在大殿之上,看着面前的两列秀女,视线很快从她们面上掠过。
七名秀女来自京城的官宦世家,三名来自民间,非富即贵。
这里面出身最显赫的有清阳郡主,沐青卓之女沐念秋,京城提督之女沈辛,齐王妃的外甥女施颜亭,另外三个虽没有这么尊贵,但也都出自京城有头有脸的朝臣世家。
秀女们昨日就进了宫,在尚仪局的女官教导下,学了些基本的规矩,而眼下不论出身如何,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基本宫装。
顾祁注意到站在右边首位的清阳一点规矩都没有,抬头直直地望着他,眉心微微一蹙,实在有些伤神。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清阳选进宫,这个姑娘蛮横无理,缺乏家教,且不说他自小就把她当做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妹妹来看待,单说此番若是让她进了宫,她会有什么下场?
为人嚣张,我行我素,铁定是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公主府。
而后宫是个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她能否平安无事地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顾祁倒不是真的多在意她会不会作死,在意的是她一旦作死成功,秦远山那边可怎么办?
只是清阳三番两次来宫里骚扰他,看在秦远山的面子上,他也不便计较。
这回看见清阳的名字赫赫然在选秀名单之上,他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刁蛮郡主是个老大难,京城里哪个王孙公子见了都得绕道走,免得惹上这小祖宗。
昔日长公主在宫里如何横行霸道的,这位小祖宗就是如何效仿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至今也没有哪个年轻公子哥跟她搭过讪、说过几句话。
那要是借着选秀的机会,把她给召进宫来,结果最后没有选入后宫,反而……反而替她指婚了呢?
若是指个好人家,一来可以解决老被清阳胡搅蛮缠的问题,二来也算是对秦远山的施恩,公主府这些年来财政窘迫的状况也得以缓解。
顾祁的主意当真是一箭三雕。
他觉得自己真棒。
然而具体实施起来棒不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问我为什么?
唔,→_→因为清阳是属牛的!
☆、第082章 。花玉佳人
大殿里的美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除了清阳以外,谁也不曾抬起头来看过顾祁半分。因为昨日尚仪局的姑姑说过了,进了华严殿后,只有太子殿下看她们的份;太子殿下没发话;谁也不准私自抬头乱看,否则便是不敬?。
于是十个美人都姿态优雅地垂眸而立,只有清阳一个人抬头直勾勾地盯着顾祁,显得格外突兀。
顾祁只作没看见,垂头瞟了眼桌上的名单,轻声叫出了一个名字;“陈熙?”
左边的队列里站出一个女子;微微抬头看着顾祁;“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这是苏州锦缎世家织锦庄的千金,父亲是织锦庄庄主,富甲一方,想来此番她能进宫……家中确实出了重金。
她生得倒也确实标致,眼睛并不大,但弯弯的像月牙一般,很是讨喜。
容颜秀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自有一番灵动清秀。
不管是哪个朝代,士大夫之族都一定比商贾之家来得尊贵,哪怕后者财富惊人,但在朝为官与在市井经商就是有地位上的区别。
宣朝也是这样,但却多出了一条特殊的规矩,那就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家族不得有后辈参与科举考试,一来避免了在地方举行的乡试中出现用重金砸出不真实的秀才的情况,二来也是压制这些势力,总不能家中有钱又有势,富甲一方又有人在朝为官,如若不然,才真真是个隐患了。
这也是为何商贾之家不惜花费重金也希望家族里能有人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苏州的织锦庄每年都为朝廷大规模制造锦缎丝绸,但也因为这规矩,至今家中无一人在朝中担任要职。
想必此番让陈熙进宫,也是希望通过入主后宫的方式让陈家站稳脚跟,毕竟为朝廷提供丝绸的并不止织锦庄,还有其他地区的丝绸制造处。
若是陈熙能顺利成为太子殿下的妃嫔,陈家也算是有了倚仗,若是上天眷顾,能给她一子半女的,那自然就是锦上添花了。
顾祁看着这个叫陈熙的女子,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心下有了数,便随口问了句,“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陈熙开口答道,“回太子殿下,家中有个哥哥,如今帮着父亲在织锦庄做事。”
顾祁点了点头,“你父亲也是个辛苦的人,一个人顾着织锦庄很不容易,确实该有个帮手。”
他看了旁边手捧托盘的女官一眼,“赐玉。”
于是一旁的小太监从女官手里的托盘中取出一块质地莹润光泽且串有璎珞的白玉翡翠,恭恭敬敬地走到了陈熙身边,把那玉递了过去。
陈熙嫣然一笑,俯身谢恩。
宣朝选秀,到了殿试这一关时,就没什么繁复的规则了。
无非是太子叫到谁,谁就站出来,太子看看,太后看看,在场的几个宫妃看看,顶多不过问几句话。
若是太子看中了,那便赐玉;没看中,那便赐花。
因此一旁站着的两个手托木盘的女官,一个手里端的是珠花,一个手里端的则是款式相同的白玉。
眼下第一个被叫到的陈熙得了玉,也就是留下来的意思。
在场的秀女好些心中都是一紧,莫名忐忑起来。
太后笑了笑,夸赞了陈熙一句,“这气度和身板,莫说是来自小地方,就是放在京城里,那也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丝毫不输名门千金半分。”
明着是夸,可有心人若是非要挑点毛病,这句话也就成了明褒暗贬。
陈家就算没有人在朝为官,至少也是连着几代都替朝廷做事了,哪怕算不得是什么朝臣世家,至少也是商贾巨头,在苏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身为陈家嫡女的陈熙难道就算不得大家闺秀、名门千金了?
说到底,太后眼里的她只不过是个商贩之女,虽说口头上说的是气度礼仪都到了,但也改变不了出身略上不了台面的事实。
陈熙神情不变,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真心诚意地对太后道了声谢,也不知是真单纯,还是假恭敬。
接下来又点到了工部侍郎刘成喜的千金。
这回是沐贵妃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些寻常的客套话,比如在家做些什么,平日里有些什么爱好。
一番对答后,顾祁只说了句,“赐花。”
也就是说这位刘小姐进不了后宫了。
她的神情微微僵了片刻,很快又恢复平静,仍是接过了太监递过去的珠花,俯首称谢。
无妨,其实入宫前父亲就说了,能成事自然最好,不能成也罢了,毕竟她姿色算不得太好,与同进宫的朝臣之女相比,背景也算不得多好。
再不济之后也能有个指婚,宫里的主子亲自指,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个一个地点名,一个一个地提问。
六轮之后,三个来自民间的秀女都被赐了玉,而三个朝臣之女,只有齐王妃的外甥女施颜亭一个被赐了玉,其余两个皆被赐了花。
最终剩下的还有四人,分别是清阳,沐念秋,沈辛,以及崇筝。
顾祁略微停顿,才缓缓地念出下一个名字,“沈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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